圈地运动(上)

　　“钱钱，你觉得现在酒楼经营的怎么样？”韩暖暖翘着二郎腿，风马牛不相及地发问。
　　钱掌柜思索了一番，回答道：“全国共有三十一家乐氏酒楼，每年的盈利约达五十万两，并且逐渐有上升的趋势。”
　　“那么和教里贩卖各路消息的赢利比起来又如何？”
　　“江湖是非不断，如今大家基本上已经信任我们教中贩卖出去的信息，因为隐蔽性较强，收益来源也比较稳定，每年大约有六十万两入帐。”
　　“那么你觉得如果关了乐氏酒楼，以后还养不养的起我们这一班教众？”
　　钱掌柜目光炯炯，毫不犹疑地坚定回答：“养的起！”
　　韩暖暖合掌，手指交叉撑着下巴：“好！传令下去，所有乐氏酒楼要在元月结束以前全部关闭，各掌柜可取五万两脱离莫教另外谋生，也可留在莫教继续教内营生。明年二月一日，留人不留楼！”
　　钱掌柜得令，退了下去，房间内忽然静了下来。

　　“暖暖，”韩佑开口，声音略微沙哑，“我想……”
　　“不准！不准！！不准！！！”韩暖暖没等他说完便急切地打断他，却又低下了头，手指无力地扭曲着，像个害怕自己被抛弃的小孩，别扭得找寻办法保护自己。
　　韩佑走到韩暖暖身边，将她全身都环在了怀里：“你解散了酒楼，不就是因为料到柯君郁已经知道了什么，迟早会追查到这里吗？今天他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一定会为难琉璃……”
　　“可她是朝廷的人！”韩暖暖声调拔高了许多，听起来有点不切实。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韩佑将她的头揽到自己胸前，安抚道：“是她泄露了今天的行动，让柯君郁事先做好了准备。以前我只是怀疑，好多次行动都被半路堵截，莫教教规一向十分重视保密性，可能出纰漏的只有她。可毕竟那些蛛丝马迹太过单薄，直到我在与柯君郁打斗的时候，她用剑抵住崔尚书脖子，分明还用手护着，那时我便确定了她的身份。但是看来她应该并没有泄露很多机密，不然今天柯君郁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何况之前的一次行动中，她还曾经不畏艰险地救过我，就算她有什么过失，她始终是我师妹，我不能看着她今日受辱。”
　　“行！你侠骨柔情！大仁大义！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你就赌上自己的命去报复！琉璃对你有舍身救命之恩，你就不计前嫌去救她！”韩暖暖一把推开韩佑，温暖褪去，冰冷席卷了她全身，“可我不是！我自私自利！我不晓得什么叫做仇恨，只知道过舒服的日子！别人欠我什么，我就十倍百倍讨回来！你的小师妹对我们莫教做过什么害了多少弟兄，你心里有数，我可以不追究，可现在也不会去救她！”
　　“暖暖，”韩佑目光从容，淡定如水，在韩暖暖的眼底交会，“我要去救她。”
　　韩暖暖迷离在那悠远的水光里，张牙舞爪的愤怒被搁浅在了缥缈之中，渐渐沉淀了下去。她闭上眼撇过头，拳头握得死死的，指甲磕在手心里，制造出一片青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渗出血来。
　　总是这样，她又一次败给了佑的眼睛。只要他看着自己，只要一眼也罢，她就会彻彻底底地迷失。她想要宠他，想要保护他，想要给他最好的，想要把全世界所有的美好都给他。她见不得他难过，见不得他伤心，他要报仇要雪恨，被仇恨这把双刃剑侵蚀了所有清明快乐，她于是也让自己深陷囹圄，为他分担为他解忧。现下，他换上的是一张狰狞的陌生面孔，自己却还是在他的眼神中溃不成军，任凭混沌缠身。
　　一直以为自己遨游九重天桀骜不逊，可终于了悟原来灵魂早已与他捆绑纠葛，却失了自由。
　　可笑，可笑。
　　“我救。”
　　睁开眼，韩暖暖吐出了笃定的回答：“你余毒未清，给我躺在床上好好养着。人，我救。”
　　韩佑如释重负，听话地躺到了床上，眼睛却绕着韩暖暖打转。
　　韩暖暖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扭身便要离去，留在后面的左手突然被一团温热包裹住。
　　“小心。”
　　韩暖暖心中猛地窜起了一把火，她觉得即使是天籁之音也莫过于这单纯的两个字，天地之间好象没什么重要的了，即便要粉身碎骨，她也是在所不惜的。
　　韩暖暖不敢回头，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扑倒这个珍宝病患，点点头就快步走开。
　　心花朵朵开呵……
　　值了，不是么？

　　夜幕蔼蔼，韩暖暖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指尖触摸到的是颈间狼牙项链的冰冷，寻着那似有若无的气息，直往一个方向而去。
　　大街的那头，还残余着火把灼烧的味道，似乎刚刚还有点点火星飘过。
　　高墙红瓦的府邸，象征着身份与地位，此时在夜色下也不过是黑乎乎的一片，与周围的民宅没什么差别，却隐隐约约透出一股不寻常。
　　翻过墙，脚踩着潮湿的泥土，入目的是殷殷翠翠的一片，在寒冷的冬天里颤抖。少了花朵绿叶的陪衬，树木也显得格外寂寞。
　　被半夜里的冷风一吹，韩暖暖趴在假山后面，看着守夜的士兵来来往往，忍不住懊恼地鄙视自己。刚才被“小心”那两个字冲昏了头，脑袋一热就奔了出来，只想着去救人，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也没计划该怎么救，莫名其妙地跟着狼牙的气息到了这个黑漆抹乌的地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扯什么救人呐！
　　韩暖暖，你这个十足的花痴！
　　她暗自咒骂，眼睛却四处搜寻着。一般来说火力集中的地方应该就是关犯人的吧（质：很难说~），秉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有待进一步考证的信念，韩暖暖找准了一个房门，无声无息地点了门口四个看门的穴道，推开窗，闪了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韩暖暖刚想借着暗淡的月光瞅一瞅，视野忽然亮了起来。
　　眯起眼，对上了光亮那一端的笑意盎然。
　　“好巧呵，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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