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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朽的味道
绛月的声音在死寂囚牢中回荡。
回应他的，是薛棠一声低沉沙哑的轻笑。
“绛月。”他抬起头，干裂的唇微启，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你特意跑到这鬼都嫌晦气的地方，就为了说这些……无聊透顶的废话？”
绛月直起身，白衣胜雪，瞬间恢复清冷疏离的谪仙姿态，“自然不是。”
绛月声音平淡，“我来传达长老阁决议，只要你肯出面向全宗认错。说斩杀莫青岩，是你一时冲动被心魔蒙蔽。并且公开承认，你其实理解并认可莫青岩的理念——保全大局，方为正道。”
“作为回报，”绛月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长老们承诺即刻释放你，既往不咎。不仅如此，宗门宝库无尽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上古典籍，尽数向你开放，助你修行，最短时间，成为宗门核心栋梁。”
条件丰厚到足以让任何底层修士疯狂。
薛棠静静听着，脸上无波无澜。
直到绛月说完，他才缓缓扯动嘴角，那讥讽几乎化为实质：“听起来……确实诱人。”
“那么，绛月尊者。”问题如无形利剑，薛棠死死的盯着他，“你的想法，和那些老东西……一样吗？”
空气凝固，绛月并未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薛棠，清冷眸子不起波澜。
薛棠冷笑，“不用看也猜得到，外面已经乱成一锅沸粥！那些自诩掌控一切的老古板，发现局面彻底失控了，所以才惊慌失措，迫不及待向我这个蝼蚁妥协！”
“不是宽宏大量，是害怕了！”
绛月眼神终于波动。
笑声渐息，薛棠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他凝视绛月，却带着无尽自信：
“你以为，这就是极限了？”
“不。”
“这点混乱，远远不够。”
“我能让外面……乱上十倍、百倍。”
“乱到……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老东西，被彻底掀翻！”
他抬起血污覆盖的脸，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而自信的光芒。
“绛月，你信不信？”
绛月深深看他一眼，未言信否。转身，白衣融入囚牢深处黑暗，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在空气中消散：
“我拭目以待。”
当夜。
一场史无前例、覆盖整个九嶷宗疆域的梦境，降临了！
无论打坐修炼的内门精英，酣睡杂役处的外门弟子，守卫山门的执法者，还是闭关潜修的长老……
所有九嶷宗弟子，同一时刻，坠入同一个无比真实、无比残酷的梦境！
他们“看”到过去数十年间，一个又一个面带惊恐的年轻弟子，被秘密带入执法堂深处炼丹密室！亲眼目睹鲜活生命，在莫青岩贪婪狰狞的笑脸下，投入燃烧火焰的丹炉！
同门化为药渣前凄厉惨嚎、绝望哭喊，那份烈焰灼魂的痛苦、生机灵力被抽干的虚弱，无比真实地传递到每个做梦弟子神魂深处！
场景变换！
他们看到奔涌不息的金色灵气长河——九嶷宗主灵脉！最粗壮纯净的几十道金色洪流，浩浩荡荡涌入长老阁与世家精英的洞天福地，灵气浓郁化雾！
流向数万普通弟子、外门区域的，却是成千上万道浑浊稀薄的细小溪流！
梦境中一本本金色账簿凭空浮现！清清楚楚记录着——每一笔灵石发放，每一瓶丹药去向！
属于普通弟子的修炼资源，被以“资质低下，不堪造就”之名，克扣九成以上，流入本就富足的子弟囊中！
那张维持千年、名为“公平正道”的虚伪面纱，被血淋淋的现实撕得粉碎！
无数弟子惊醒！冷汗涔涔，眼中再无惶恐不安，只剩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愤怒！
九嶷宗的夜，死寂无声。死寂之下，怒火正以恐怖速度疯狂积蓄！
第二日，天未破晓。
“咚——！”沉闷钟鸣撕裂黎明寂静！
第二声！第三声！
“开门！”
“交出凶手！严惩包庇者！”
“改革旧制！还我公道！”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从四面八方汇聚！如撼动山岳的洪流，直冲长老阁！
成千上万名弟子，从宗门每个角落涌出！神情肃穆，眼神决绝，紧握长剑将长老阁孤峰围得水泄不通！
昨日的混乱，在共同梦境后，已演变成目标明确、有组织的抗争！
“放肆！”
“尔等要造反吗？！”
数百名戴冰冷银面具的执法弟子从天而降，组成坚不可摧防线，挡在愤怒人潮前！
为首银面统领厉喝，威压毫无保留释放！
无人退缩！
“造反？”人群中，一名年轻弟子踏前一步，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颤抖，“我等修仙，求的是斩断枷锁，逆天改命！宗门不公，规矩腐朽，为同门讨公道，为自己争前程，何错之有？！”
“说得好！”
“我们要见绛月尊者！要一个公道！”
群情激愤！对峙气氛紧绷至极限！不知是谁，过度紧张下，一道失控剑气激射而出！
火星瞬间引爆火药桶！
“锵——！”法宝飞剑碰撞声刺耳响起！
冲突彻底爆发！
银面弟子训练有素，修为高深，结成战阵，将数倍抗议者死死压制！
凌厉剑光闪过，领头质问的年轻弟子为护身后师弟，被一名银面弟子剑气洞穿胸膛！鲜血染红衣襟，他难以置信看着冰冷银面具，身体缓缓倒下，生命气息飞速衰弱。
全场所有人被这血腥一幕惊呆！
“白师兄——！”
愤怒的火焰在每个抗议者眼中燃至极致！
那出手重伤同门的银面弟子浑身剧颤！看着染血长剑，又看向血泊中气息奄奄的白师兄，面具下的双眼充满痛苦迷茫：“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人群中，不知谁带着哭腔高喊，如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银面弟子心上！
是啊！他们拼命修炼，为守护苍生，为追求大道，为抵御魔族！手中剑本该斩妖除魔，守护同胞。而非对准朝夕相处的师兄弟，维护梦中那肮脏不公的腐朽旧制！
那失手伤人的银面弟子，颤抖停止了。
他缓缓抬手，动作坚定决绝。
“咔哒。”
面具卡扣解开。
冰冷象征无上权威的银色面具，被他毫不留恋，扔在地上！
万众瞩目下，他收剑，转身，一步跨过无形界线，站到抗议者阵营之中。
一个！两个！三个！
“铛！”“铛！”“铛！”
清脆撞击声此起彼伏！
越来越多银面弟子扔掉身份象征，转换阵营！
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从内部，彻底崩溃！
最后，长老阁前，再无守护者。
数万弟子，持剑静立。
没有冲入，没有喧哗。
他们给了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最后的体面。
用沉默，用数万柄出鞘长剑，表达最决绝的无声抗议！
长老阁内十几位长老看着水镜中震撼一幕，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反了！反了！这群孽障当真要造反！”
“必须严惩！杀一儆百！否则宗门威严何在？！”
怒吼咆哮此起彼伏。
与他们气急败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悠然品茶的绛月。
“绛月尊者！”一位长老忍无可忍，“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沉得住气？！”
绛月放下茶杯，抬眼，清冷目光扫过每一张气急败坏的老脸。
“我为何沉不住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压下所有嘈杂，诸位长老忘了么？我辈修士，踏上仙途，本就是逆天而行。”
“改自己的命，改天下的命。”
“若没有这股不服输、不认命，敢于向一切不公抗争的锐气与精神，如何配称真正修士？”
“若只知一味屈服强权，屈服所谓‘命运’，又如何明悟本心，勘破大道，实现真正突破？”
话音落定之际——
长老阁外，风云突变！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灵气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云霄！天地灵气以前所未有之势，疯狂朝山下数万弟子汇聚！
“我……我突破了！困在筑基大圆满五年！终于结丹了！”
“我的道心……圆满了！哈哈哈哈！元婴！我竟触摸到元婴门槛了！”
无数压抑已久的瓶颈，在这不屈意志共鸣下，轰然破碎！
整个九嶷宗，被集体破境引发的天地异象彻底笼罩！
连绛月体内沉寂千年的境界，也隐隐松动，有了破而后立的征兆。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的长老们。
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你们用灵力维持年轻模样，久到……让很多人忘了，你们其实很老，很老了。”
目光如最锋利之剑，刮过一张张看似年轻、实则腐朽的脸庞。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你们的有些思想……”
“听起来，就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
“臭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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