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后第七年

　　虽然薄城看似很不满，但对于付澄阳的行程安排并没有说什么，他们都是成年人，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没道理必须要求对方来迁就自己，哪怕他们本身在这场关系里就是不对等的，薄城也没有要因此挟制付澄阳的想法——除了那次的地下停车场。

　　但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付澄阳。

　　纵然这几天和薄城的相处称得上是非常融洽，但付澄阳也没有得意忘形到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没有什么比放“金主”鸽子，让“金主”不悦更为严重的了，更何况薄城本就不仅仅是他的“金主”，更是他暗恋多年的人，他怎么舍得让薄城不悦，薄城哪怕皱一个眉头，就足以在他心里掀起一股狂澜了。

　　因此，付澄阳几乎一晚上都如坐针毡，频频看时间。

　　边上的吕驰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问：“怎么了，晚上有事吗？”

　　听他这么说，还在热情给“救命恩人”布菜的吕母也放下了筷子：“是我们失礼，来得太急了，小付总如果有事就去忙吧。”

　　“没有没有。”付澄阳惊慌地摆了摆手，“我只是在等一个邮件而已。而且吕驰昨天就跟我说了，刚好我晚上也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吕母闻言，笑眯眯地又舀了一勺菜放进付澄阳的碗里，“我看小付总年龄跟我们吕驰差不多大，有女朋友了吗？”

　　“呃……”夹菜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付澄阳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吕驰，然而对方却一脸爱莫能助地垂下了头。

　　呼叫援军失败，付澄阳只能硬着头皮自己顶上：“我现在一心都在和泰身上，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付澄阳曾用同样的说辞婉拒过吕驰，但在吕母这里，就折戟沉沙了。

　　“你们年轻人天天说着搞事业，吕驰也是，把搞事业挂在嘴边上，事业能搞得完吗？钱能赚得完吗？我看还是得劳逸结合，事业爱情两手抓，两手都美满，你说是不是啊？”

　　付澄阳喉头哽了哽，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又那些礼貌又不失态度的拒绝方式，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那边吕母就紧接着口若悬河，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拒绝的机会。

　　“我有一个外甥女，长得很漂亮，家世也好，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乐团首席小提琴手，她自己是老师，一家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宁城人，跟你们家家世也匹配，小付总有兴趣见见吗？”

　　“我……”付澄阳这会是彻底熄了火，他毫不怀疑，不管自己回答“有”或者“没有”，吕母都会有一番说辞等着自己。

　　他垂眸，望向手边的手机，甚至想打电话请薄城来救救自己，因为在他印象中，似乎就没有薄城搞不定的事。

　　笃，笃。

　　包间门被人扣响，吕驰起身开门，就听一句“您怎么来了？快请！”，一道高大人影出现在门口，随即就见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吕父也热情地站起来迎上去。

　　付澄阳坐在椅子上也扭头看去，然而他的角度刚好被吕驰挡住，一时间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一道熟悉的嗓音就先响起。

　　“刚好在隔壁吃饭，听人说你们在这里，就来打声招呼。”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应该是我们先过去敬你一杯才对。快，快，腾个位置给薄总。”

　　说着，吕驰侧身将人迎了进来，付澄阳猛地一怔，正对上薄城带笑的瞳眸。

　　“我坐小付总边上就行了。”

　　包间不大，付澄阳作为今天宴请的主角座位又靠里，薄城几乎是贴着他走过去，经过他的时候还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椅背。

　　明明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但付澄阳还是莫名的颤栗了一下。

　　在位置上坐定，理好餐巾，薄城淡笑着开口：“刚刚在聊什么？”

　　吕父虽然没参与之前的话题，但此时也权当是热场般地说道：“给小付总介绍对象呢。”

　　心里咯噔一下，付澄阳下意识就朝薄城看去，而刚好薄城也在看他，虽然只是淡淡一瞥，甚至他嘴角还噙着笑意，但付澄阳却还是从他眼神里捕捉到了一抹不太明显的不悦。

　　毕竟他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也不怪薄城会生气。

　　对面，吕母还在说着自己外甥女有多好，与付澄阳站在一起肯定很登对……

　　“那可不行。”薄城突然出声道，“小付总是我的人。”

　　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付澄阳的脸色煞白。

　　观察到众人的反应，薄城翘起腿，悠然地替自己倒了杯酒：“都想哪去了，和泰亚希的合作方案是我提出来的，付澄阳得一丝不苟地给我完成，决不能给我掉链子。”

　　闻言，吕父这才喘了口气，笑道：“嗐，哪就这么严肃了，劳逸结合嘛，总不能因为搞事业把终身大事给耽误了不是？”

　　“耽误不了，回头这事落定了，我再补一个女朋友给他就是了，但眼下，他得全身心投入在这个项目上。”说着，薄城笑了笑，举起杯子和付澄阳的酒杯轻轻一碰，“谁让我是万恶的资本家呢，小付总，多担待。”

　　付澄阳装模作样地抿了口酒，心底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回去的路上，付澄阳问薄城：“你真的会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薄城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随即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不如再送你们一座古堡当婚房？”

　　那就是假的了。

　　付澄阳有些开心，又问：“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没事？”

　　薄城索性将手机按灭，收回口袋：“我再不来，我的床伴就要跑去跟别人结婚了。”

　　“没有结婚，只是相亲……”

　　“嗯。”

　　“而且我也没有要答应。”

　　或许是因为见识到自己的“床伴”在婚恋市场上的抢手程度，又或许是因为在吕驰面前说了那样的话，总之，付澄阳发现薄城连装都懒得装了，像是宣告主权似的，自那天以后，他们没在任何场合装过不熟，在洗手间，在会议室，在车里“偷情”这种事也没再发生过，甚至偶尔在外人看来，他们俩表现得甚至比薄城和江屿还要亲密，而证据就是，有人竟然想找薄城托关系，托到了付澄阳这里。

　　当然，付澄阳也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和薄城就此更近一步了，因为即便他们已经熟悉彼此的身体，但他们依旧没有接吻。

　　有好几次他甚至已经感觉到薄城的气息停留在了自己的唇角，但他也会很快挪开。

　　付澄阳想，薄城应该还是很清醒地知道，他是付澄阳，而不是付雪舟，哪怕他装得再像，他也不是付雪舟。

　　但即便如此，每一次薄城在众人面前叫他“澄阳”，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时，付澄阳还是不可抑制地心脏狂跳。

　　床伴又怎么样，做哥哥的替身又怎么样，能被薄城占有，他甘之如饴。

　　嗡——嗡——

　　手机震动两下。

　　付澄阳点开一看，是一条日期提醒——薄城妈妈的忌日到了。

　　关于薄城的妈妈，付澄阳印象不深，只觉得是一位非常优雅温柔的女士，但身体似乎不怎么好，极少出门，家中的采买要不就是保姆，要不就是薄城放学了带回来。

　　少数几次，付澄阳看见她在清早笑眯眯地送薄城出门上学，然后将伞递到他手里，叮嘱他不要淋雨。但偶尔，他也听到从薄城窗户里传出来，他母亲念着英文给他做英语听力，给他分析错题的声音。

　　总之，是一位非常好的母亲，只可惜她没能看见薄城高考。

　　对于薄城母亲的去世，付澄阳知晓的也并不多，只知道是某天夜里突然过世的，薄城第二天醒来，就发现母亲已经凉透了，然后似乎很镇定地独自处理了后事。等付澄阳知道时，他已经将母亲的骨灰都捧回来了。

　　就这么静悄悄的，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薄城独自处理好了一切。

　　至于付澄阳得知这一消息也是意外，说来也有些羞耻，在他发现自己对薄城的感情，偷偷暗恋他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晚出门五分钟，趴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偷偷看他。而那天，他等了十分钟，差点就要迟到，也没见薄城出来。

　　于是那天下午的体育课，他很果断地逃课回来，直接敲响了薄城家的门。

　　门打开的瞬间，他就看见了放在客厅上的那张黑白遗照，再一扭头，是薄城憔悴的面容。

　　那一天，付澄阳两边撒谎，跟陈婉云说自己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住校，实则在薄城的房间待了一晚上。而他，也成了唯一知道薄城母亲埋葬在哪里的人。

　　这么多年来，薄城人在海外，每年的这个日子，都是付澄阳替薄城去扫墓的。

　　不过今年……应该用不到他了吧。

　　而且，伯母若知道自己对她的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应该也会生气到不想见到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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