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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朱云憬托着疲惫的身躯返回时,江晨莹已经睡下了,他轻轻撩开帷幔看过去,像是确认她是否真的睡着。
见她半天没动静,吩咐丫鬟好生照看江晨莹,而他转身出了门,他要好好盘算这场对燕飞阁的突袭。
白知渝这几日不那么嗜睡,清醒的时候多了,叶凤仪和韩倾岚就给她讲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真的!庄亲王待人亲和,一表人才,面容俊朗,美极了!”
今天天气不错,一大早叶凤仪就带着白伩和韩倾岚来陪白知渝解闷,听着叶凤仪的夸赞,韩倾岚忍不住想笑,她将白知渝搂在怀里,生怕累着冷着。
白知渝也不拒绝,倚着她半躺着,扭头给了韩倾岚一个询问的眼神,韩倾岚只点头,轻声说:“庄亲王可以用美若天仙来形容,只是气色稍差着,总有种亏虚的感觉。”话说到这,一个念头涌进韩倾岚脑中,难不成这王爷是身有恶疾这才急着定下亲事?
思及此,韩倾岚不免担忧,不行,她既然想到这方面,就一定要将此时告诉阿芙,若不然嫁过去后是个纸画架,中看不中用。
刚要张口,又觉不妥,阿芙毕竟还是闺阁女子,怎能同她说这些,还是先告诉母亲吧。
心中记住了这事,韩倾岚装得若无其事继续说:“还有啊,庄亲王对你甚是关怀,每日都来府中守在你身侧,若不是月上枝头,估计他都不会离开。”
听母亲和嫂嫂的描述,那天一闪而过的红色就不是他了,毕竟庄亲王都是白日来,那会是谁呢?
“母亲,那日我想说的是红色的衣服,醒来时在我眼前闪过的红色。”白知渝有气无力,眼神递上不远处的白伩,“兄长,有人穿红衣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穿红衣的是庄亲王,你醒那天其实是庄亲王及时发现并遣人通知全府。”白伩说完又暗自苦恼,“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父亲也不知会一声,若庄亲王觉得府上有所怠慢,这可如何是好。”
这反应够迟钝的,都过去这么多天才想起此事,白知渝对自己大哥表示无奈,她没有劝,因为她知道白伩只是暂时的忧虑,用不了一刻钟就会忘记。
这时素桐过来给她看诊,白知渝依旧靠在韩倾岚怀里,叶凤仪和白伩也退到一边。
其实素桐进来也没多久,即使知道女儿在一天天转好,叶凤仪还是担忧,忍不住发问:“姐姐,我儿可还有余毒?”
“夫人放心。”素桐笑着回答,“姑娘已无大碍,就是长时间昏迷久病耗损饮食失衡,有些气血不足,静心调养莫要大喜大悲,慢慢就恢复了。”
白知渝已确定不会再复发,素桐也是时候离去了,她不喜欢麻烦主家,准备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离开。
素桐拎起药箱边走边说:“我回去重新开药方。”
“有劳姐姐。”叶凤仪过去拉过她的手,眼中带泪,“还没有好好谢过姐姐。”说着将腕上翡翠玉镯摘下塞进她手里,“夫君说您什么都不要,这是妹妹的心意,还请姐姐收下。”
素桐一直在和她推搡着玉镯,这举动让她手足无措:“夫人这是做什么,我本布衣带着这么贵重的物品也是不搭。”素桐在叶凤仪头上打量一番,伸手摘下一根银制发簪,“这样吧,我要这个,你可不能再用钱财衡量我了,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这话叶凤仪要说的,还被她抢先了去,叶凤仪最后只是点头,素桐是国公府的恩人,什么都不收倒是让她过意不去,这下终于不那么难受了。
素桐回到自己房里,将房门关好,她也不出去而是隔几个时辰露个脸,表示自己还在,直到黄昏时候,才背着箩筐从小门走了。
她每日出去采药都是从小门走,今日她将包裹放在了箩筐里,守门虽疑惑出门时辰不对,但也没有阻拦。
早上还晴空万里,待到午时一过天空便开始阴沉,此时更是阴得厉害,关在深宅大院里也是一种枷锁,出了门的瞬间素桐就感觉到了身心舒畅,她用力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准备先在客栈将就一晚明日出城。
待她思考着接下来的行程时,有什么东西落在她鼻尖,冰凉一片,她昂起头来看,漫天雪花簌簌落下,落在墙头,也落在她脚下。
素桐的好心情更是一下达到顶峰,她走的极满,将自己的脚印结结实实落在上面,正当她玩得不亦乐乎时听到一声呼唤。
“芸儿。”
声音不轻不重,让素桐停下脚步,这声音也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嗓音虽然变了,可知道她名字的人只有一个。
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大概四十年了吧。
素桐转身看向那人,他身穿绣金长袍,外披雪白狐裘大氅,镶玉锦靴上还沾着雪花,他孤身一人站在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他二人各自站在原地只目光触及,谁也没有继续说话。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紧接着有人靠近他,他只是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可否赏脸陪朕喝杯热茶?”
茶楼被清了场,紧接着又被侍卫团团围住,素桐坐在包间里,她面对着康平帝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静静瞅着他在自己眼前咳嗽。
咳声空洞,每一次呼吸都困难无比,好似下一刻就要气绝身亡,口中血迹也不掩饰,只吐在刘义递过来的痰盂里。
刘义抿着嘴不敢多说一句,只满眼心痛地观察着康平帝有没有严重,最后他实在没憋住开口对素桐说:“李小姐,求求您给陛下看看吧。”
“下去!”康平帝瞪着刘义一声怒喝。
“陛下啊。”刘义扑通一声跪下,“您就算杀了奴才,奴才也要说。”
“好了,你们主二人少在我面前演主仆情深,要死也别死我面前。”素桐说着,用力扯过康平帝的手,只一搭就让她瞳孔震颤,“你...肺积如此严重...”
她想说为何不加以调理,可康平帝怎么可能没有用药,这么严重她可治不了,当即说道:“我又不是神仙,无力回天,准备后事吧。”
“啊?”刘义听完直接瘫坐在地上哭爹喊娘,直道为何。
素桐本来想多说些狠话,到底是心软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无力回天是真的,若好生休养也许能多活些日子,再瞎折腾可真就没几天活头了。
康平帝嫌他太噪,喊了人将刘义带出去,屋里再次寂静下来,康平帝目不转睛地看着素桐,眉眼尽是温柔,他笑容苦涩:“朕要死了,你很高兴吧。”
“说句实话,我没什么感觉,我想这应该就是高兴。”
她应该高兴的,可真相摆在眼前却又高兴不起来,也许这是她作为医者的仁心让她不能对病人狠毒。
素桐是已亡国家罗国大学士之女,康平帝幼时曾是罗国质子,二人懵懂无知的年岁私定终身,后来康平帝继位立刻将罗国铲平吞并,她李芸儿被康平帝秘密保住。
保她一人有何用,活着的人永远是最痛苦的,杀她全家的是他,是康平帝朱淳。
“这是朕的报应,朕当初屠尽罗国百姓,这是朕的报应。”康平帝虽这样说,内心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希望素桐能够跟他说,她已经不在意了。
可最终没有等来任何回应,康平帝苦涩一笑继续说:“真的一丝情感都没有了吗?”
康平帝在和素桐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咳,他真的异常疲惫,很想什么都不想的躺下,可听说素桐来了京城又特别想要见一面。
这是他最后的遗憾。
屋里依旧安静,素桐如一尊雕塑般没有任何表情,抿紧嘴唇闭口不言,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事已至此康平帝不再奢求她的原谅,他只想心平气和的与素桐面对面坐上一阵便好,就像此时此刻。
不知为何他现在无比放松,等不来素桐的回答,康平帝继续说:“你不用原谅朕,是朕害了你。”
“我没有原谅你,你的确害我不浅。”素桐心中五味杂陈,不想和他继续纠缠,“有什么话快点说,我还要赶路。”
“没有了,你走吧...”康平帝貌似对她的绝情毫不在意,只满足自己最后的愿望足以,他只想在临死前再见她一次,看看她好不好,除了面容老去,她什么都没变,脾气一如既往的差劲。
素桐极其不耐烦地拧紧眉头起身,瞥了眼康平帝向前走了两步,最终软了心肠,她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瓷瓶,用力放在桌面上:“感觉坚持不住了就吃一颗...续命。”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路没人拦着素桐,她很快就走出了茶楼,天彻底暗了下来,雪比来时更大了,路上早就没了人影,她独自一人费力地奔跑在雪地里,大雪漫过她脚踝钻进她裤腿,可她感觉不到寒冷,只大口喘着粗气继续向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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