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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sc的时间·二
033
一开始，小法也住在拉玛西亚的集体宿舍。地方不宽敞，有点挤，有点吵。但他不在乎。
他的舍友叫伊诺，全名拉斐尔·埃米利奥·伊诺霍萨——一个脑子转得飞快、整天踩着滑板到处晃悠的小子，头上常年戴着一顶墨绿色的洛杉矶道奇。小法认得那个标志，虽然他根本不看棒球。伊诺最大的本事就是自娱自乐。屋里有台快散架的Boombox，他老爱用那玩意外放音乐，那种他自认为“很有品位”的电子噪音。但小法早就习惯了，他会自备耳塞，所以没关系。
皮克也吵。是另一种吵。那家伙根本就是吵闹的化身，一个典型的加泰罗尼亚大嘴巴，每天都在疯狂八卦，爱出风头得不行。他开玩笑没人拦得住。你要是被他惹毛了，他反而更高兴。他不怕惹麻烦，甚至欢迎它——他是那种混蛋类型的有趣，懂吧？一个让你头疼但也没辙的家伙。你不可能不理他，他总有办法让你理他。
皮克的室友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小法就知道：哦，自己人。没什么科学依据，就是一种直觉。他们的眼神太像了。
格里菲斯不安静，但他沉得住气。偶尔比皮克还显眼，但他有分寸。他是个好听众——真正的那种。他会坐在你旁边，不动声色地听你说。他不插嘴，不评论，就那么看着你，眼神坦然，好像你说的那些没头没尾的破事，不管多稀奇古怪、邪门扭曲，哪怕你心里打的主意跟别人都不一样，只要你是朋友，他就会懂你。
你说得再不合常理，他也不会笑，更不会皱眉。他不会告诉你“这样不对”。他只会轻轻地点个头，像是在说：“可以。你这样也可以。”
那对小法来说，意义很大。
在拉玛西亚的六年，是小法这辈子最快乐的六年——至少目前是。不是说那段日子有多完美。谁的六年完美过？
事实上，越到后几年，他越焦虑，真的。他不是那种会自我怀疑的人。他踢得好，脑子也快，这点他心里门儿清。可问题是，这地方人才扎堆。巴萨的狠角色太多了，太多了。
但小法有他的骨气，他的傲气。小法一直觉得，巴萨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他们更看重皮克和格里菲斯。尤其是格里菲斯。
后来梅西来了，一切都变了。
训练场上只有一个主角。教练的眼神，媒体的追问，走廊里的闲谈，全是他。没有人能忽视他。小法也不行。他也没打算忽视。他知道梅西是那种百年一遇的天才。他承认。他毫无保留地承认。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
不是挑刺，不完全是。只是他觉得，梅西也不是完美的。比如说，他的身体太单薄了，比赛一激烈，就容易被撞飞，三天两头小伤不断。而且他太喜欢一个人带球了。头低着，一路带到底。不传，不配合。
可他们从小不是这样学的。拉玛西亚教的是节奏，是整体，是你来我往的默契。梅西有时候会忘了这些。
小法当然明白，梅西的天赋摆在那里，他的控球，他的变向，他的加速，都是顶尖的，没得说。
但问题是——他们也都在这里长大。
他们也流过汗，挨过骂，在清晨没人理睬的时候默默训练，在深夜偷偷哭泣过。凭什么一有新人冒头，巴萨就不看他们了？
其实，小法也不是不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呢？巴萨手里的牌太多，张张都是带金边的。就连伊涅斯塔那样的球员——那种你要是认真看他踢球，能被他的冷静和节奏感打动得说不出话来的球员——也没能彻底得到巴萨的肯定，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所以小法很清楚，如果他想留下来，想赢得信任，想被当回事，必须拿出更多筹码。问题是，他现在一无所有。
是温格先找上门的。
他说服了小法的母亲。等努丽娅把阿森纳那边的态度一五一十转述给他听后，小法没费太大劲就说服了自己。他甚至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有人看得见他。有人愿意相信他。
法布雷加斯抵达伦敦的第一天就是这么跟温格说的：“巴萨不相信我，我来这里是因为你们肯定会相信我。”
温格看着小法，有点意外。他大概没料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说话会这么直接。但他很快就笑了，点点头，表示认可。
阿森纳当时有一套办法。不让外地孩子直接住宿舍。他们安排寄养家庭，让这些少年在像家的地方成长。意思是说，这样能让他们心理健康点，不至于踢着踢着就疯掉。小法就这么被安排到了伦敦郊区。家是一户爱尔兰人。
女主人诺琳·戴维斯一开门就张开双臂，抱住他和森德罗斯，笑盈盈地说：“孩子们，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啦。”
其实这一切都是温格安排好的。他知道小法内向、安静、平和宽厚。他知道森德罗斯天性开朗，乐呵呵的，还会说好几种语言。他就是要把这俩人塞到一起。他知道这两个孩子会相处得很合拍。
之后的日子很简单。他们训练，比赛，学英文，逛街，看电影。晚上窝在沙发上看家里特地为小法装的西班牙卫星电视。两个少年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球，一起放声大笑。有时候他们会去厨房找诺琳，像演戏一样求情：“诺琳！诺琳！今晚就别管温格老头的食谱了，行不行？我们想吃意大利面，还要加超级、超级多的番茄酱！”诺琳总是笑着答应，偶尔假装生气，但从来没真拒绝过他们。
小法很快就融进了伦敦。他没花太多时间就习惯了阴雨连绵的天气，学会了绕开地铁晚点的高峰，习惯了英语那种不带卷舌的干脆，习惯了他的新生活。
刚来的那个赛季，小法就在联赛杯刷新了记录——最年轻的出场球员，最年轻的进球球员。第二年，阿森纳的中场伤了人。维埃拉、吉尔伯托、埃杜轮番缺阵。小法的机会来了。
小法抓住了。
他踢得很顺，像船推开河道那样自然。没有人再怀疑他了。人们开始记住他的名字——塞斯克·法布雷加斯·索莱尔，阿森纳的未来，西班牙籍的中场小天才。
很快，皮克也来了英国。小法的生活更顺了。他们每周聚一次，天气好的时候出门遛弯，雨天窝在屋里做饭，雪天披上外套喝点酒。小法喜欢英国的冬天。这里下雪——不像巴塞罗那，冷是真冷，可雪也是真雪。
2005年，法布雷加斯第一次代表西班牙国家队亮相国际足联U-20世界杯。比赛出了点事，出了后来被球迷们反复提起的“激光笔事件”。格里菲斯的右眼受了伤。他本就近视，角膜还薄。小法气坏了。他早就不爽格里菲斯在巴萨受到的那点“特殊待遇”——那种看起来光鲜，其实冷漠得要命的待遇。他受够了那帮人虚伪的笑和假模假样的“培养”。他直接去找温格，要他把格里菲斯签下来，甚至表示自己可以帮着出一部分违约金。
温格没马上答应，但一夜之后就点了头。然而巴萨不放人，AC米兰横插一脚，搞定了租借合同。小法没办法。他知道意大利也不是坏地方。至少格里菲斯一半血统是那的，去了那里也不算流放，算归乡。
05-06赛季，小法接过了维埃拉留下的位置。温格说他准备好了，他也就那么站上去了，站得很稳。
小法在对皇马、对尤文的比赛中光芒四射，把那些响当当的名字全晃了一遍。全世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那时候才多大？十八？十九？可阿森纳开始动脑筋了——他们得认真想想，未来是不是要围绕这个毛头小子建队。
欧冠半决赛，巴萨和AC米兰碰了头。赛后，格里菲斯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说默克这个混蛋主裁简直不是人。小法一听，信誓旦旦地说：“交给我吧，我来替你报仇！”听筒里的格里菲斯安静了两秒，突然笑起来：“那我就守着电视，等着看你大杀四方啰。”
结果呢？
复仇失败。
2006年5月17日，巴黎，法兰西大球场。
阿森纳在第37分钟先拔头筹。下半场，巴萨开始反扑。拉尔森替补上场，送出一脚细腻的直塞。埃托奥破门，角度刁钻，1比1。三分钟后，贝莱蒂爆射得分，2比1，翻盘完成。
阿森纳输了。
那是他们离大耳朵杯最近的一次。
小法当然失落。谁不想举杯称王？
但他没空为这场失利伤神太久。世界杯在等着他，国家队在等着他，西班牙在等着他。他得收拾好心情，他得继续往前走。
说到底，他才19岁啊。
19岁，天呐。人生像条长得看不到头的路，前方大概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未来正在一寸寸地铺开。他还会再来的。一定会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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