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颗星星

　　整整几天，乔绎安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心里郁闷烦躁，他向来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冷战，三更半夜的给季桓夏发了条信息。

　　【睡了吗？】

　　发完就撂下手机，房间里开了空调，盖着薄薄的夏凉被，乔绎安还是觉得燥热。发出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般迟迟等不来回信，乔绎安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回到聊天界面。

　　季桓夏也好不到哪里去，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机，半小时前乔绎安的‘睡了吗’跳出来，季桓夏解锁，点进微信，聊天界面上方一直显示

　　‘对方正在输入中…’

　　屏幕快要熄灭，乔绎安点亮，熄灭，又点亮。

　　如此反复，不知点了多久，昏暗的房间里，手机在他手上嗡嗡震动两声，来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2：19

　　【没有。】

　　屏幕亮光映出乔绎安眸光，眉头微皱，指间飞速打字。

　　【这么晚还不睡？】

　　季桓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发来一句，

　　【有事？】

　　乔绎安【睡不着。】

　　发出去乔绎安就后悔了，这话任谁看着都像是在没话找话。

　　【你睡不着都会做什么？】

　　季桓夏【数星星。】

　　乔绎安心情一旦好起来就会放松，又仰躺在床上。

　　【数星星？】

　　【数着你就睡着了。】

　　季桓夏半开玩笑的回复着。

　　乔绎安【那你睡着了吗？】

　　这个问题在这种场景下问好像有漏洞，乔绎安刚要撤回，屏幕前便弹出了季桓夏的回复。

　　【平时睡的早，不知道。】

　　乔绎安【那你陪我聊聊天吧。】

　　对面没了下文。

　　不会这就睡了吧？？

　　聊天话题戛然而止，乔绎安又开始不舒服，憋了好几天没说话，他已经忍到极限了，拉下脸来破冰，没成想这人又终止话题，想了几天愣是想不明白，季桓夏在闹什么别扭。

　　该搭的台子他搭了，这人不知道顺台阶下他也没办法，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这么憋屈过！

　　睡觉！

　　不过……

　　万一季桓夏真的不打算跟他玩了咋办？

　　思及此，心里像是猫爪子挠似的，烦躁难耐，他又躺不住了，一脚踹开被子，翻身坐起来，摸黑来到阳台。

　　“季桓夏，开门。”

　　房间里没动静。

　　“季桓夏，不开门我踹了啊。”

　　语气里没什么威胁。

　　至少在季桓夏听来是这样的。

　　乔绎安靠着门上，顺势望了眼天空，夜色如墨般的黑，夜空中寥寥可数挂着几颗星星。

　　“3…2…”乔绎安开始倒数。

　　快数到‘1’的时间，门开了。

　　就在快数到“1”的时候，门开了。乔绎安猝不及防地往下滑去，撞进了季桓夏的怀里。季桓夏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却来不及拽住他的胳膊，转而扶住了他的腰。，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不到半分钟，乔绎安反应过来，连忙起身。

　　他绕过季桓夏，低着头匆匆进房间，脸颊微微泛红。季桓夏的手掌刚才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腰窝，留下一抹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乔绎安很敏感，手不自觉挠了挠。

　　走到地毯上坐下，姿势随意而散漫，背靠着床尾，二郎腿翘得老高，戏谑地问道：“数星星数睡着了？”

　　季桓夏关了门，推把椅子过来：“坐这。”

　　乔绎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瞪了他一眼，坐到椅子上。

　　继续他的追问：“问你呢？”

　　面对乔绎安的穷追不舍，季桓夏不理睬，自顾自地打开落地灯，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外套递给他。

　　“衣服穿上。”

　　“我不穿，”

　　“穿上。”

　　“我说我不穿别，”

　　“穿上。”季桓夏这次声音大了点。

　　乔绎安话还没说完，被季桓夏打断。

　　人的衣服。

　　乔绎安在季桓夏冷冷的直视下咽回后面的话，一把扯过衣服，胡乱披在身上。

　　“袖子穿进去，房间里开了空调，容易感冒。”季桓夏解释一句。

　　乔绎安一边笨拙地套着袖子，一边不服气地问：“穿好了，还有别的事吗？”

　　“你来找的我。”季桓夏说道。

　　乔绎安懵了一会，脑子才转过来：“哦，对，你一直走来走去，我怎么问你。”

　　季桓夏坐在床边上，面对着他。

　　乔绎安依旧翘着二郎腿，逼近季桓夏，他认为这样可以给人压迫感。

　　实际上没有。

　　他那张脸就凶不起来，单单皱着眉，眼睛圆溜溜的反而显得有些孩子气。

　　季桓夏：“看完了吗？”

　　“为什么不理我？”

　　“我要睡了。”

　　回答的很好，但乔绎安问得不是这件事。

　　“你没有发现吗？”

　　季桓夏：“什么？”

　　“你最近在躲着我。”

　　季桓夏回避了他的视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没有。”

　　“你这个回答，骗我还是骗你呢？”

　　没等到回答，乔绎安不想继续追问，季桓夏不擅长撒谎，他现在宁愿不做回答也不想说谎。

　　乔绎安：“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做朋友了？”

　　说这段话的时候，乔绎安话语里透着颤，语气也没有刚才强硬和顽皮，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和认真。

　　季桓夏给了他一件外套，让他稍微暖和了一些。

　　季桓夏脸上没表情，他知道季桓夏不爱笑，但相处久了，他平时多少能猜到季桓夏的想法，当然大多数是他自己的猜测和自信。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他无法解读季桓夏，也失了底气和自信。

　　厌烦，抗拒，纠结，冷漠，嫌弃，无奈……这些情绪在他心头交织着，他直直盯着季桓夏，试图在眼里看到些相反的答案。

　　季桓夏起身欲走，乔绎安急切抓住他的衣角，站起来说着“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玩了？我跟方家粤打架，对方东阳冷嘲热讽，又或者……或者我不尊重乔优，你就认为我十恶不赦，觉得我是个品行顽劣的人了吗？”

　　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

　　说了这么多，没有一句是季桓夏想听的，乔绎安内心里对方家的敌意未消，处理方式不是手上功夫就是嘴上功夫，让他承诺往后不打架了，乖乖听话，难比登天。

　　季桓夏心里闷得发酸，自己没有立场去让他做到息事宁人，低眸看向乔绎安死死拽着他的手。

　　“没有。”季桓夏说。

　　乔绎安好哄是真的，单单一个没有，便能让他火急火燎的心平静许多。

　　乔绎安：“那你——”

　　季桓夏面对着他，“乔绎安，做你自己就好，你很优秀，我知道你做任何事情都有原因，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下次做任何事情，告诉我一声。”

　　说完，摸了摸乔绎安的头发，在乔绎安看不见的视线盲区，季桓夏唇角上扬。

　　“放心了？可以回去睡觉了？”

　　乔绎安心里‘柳暗花明又一村’，陷在喜悦里，没听到季桓夏后面的话。

　　季桓夏见他没动静，捏了捏他的脸，“再不睡觉，明天要挂黑眼圈了。”

　　乔绎安这才回过神来：“睡觉，睡觉。”

　　季桓夏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乔绎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季桓夏才走上去轻轻地关上门。

　　人还没回到床边，床头柜上的手机又亮了。

　　【季桓夏，明天陪我去挑个礼物？】

　　季桓夏【什么礼物？】

　　【代宁的生日啊，总不能两手空空去吧。】

　　季桓夏的回复还未发送，乔绎安紧接着发来一条信息。

　　【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季桓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我不过生日。】

　　乔绎安在键盘上快速地输入着‘哪有人不过生日’，却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生日和父母忌日在同一天，没有人会想要这样的生日，乔绎安全部删除。

　　乔绎安【那你明天去吗？】

　　对方没有回复，乔绎安又困又急。

　　【我都来找你了，你还要拒绝我吗？】

　　眼前文字有了温度，季桓夏想到乔绎安刚才眼巴巴望着他，说话软软糯糯的样子。

　　也可能不会低三下四，而是气势汹汹，一脸‘季桓夏，你非去不可’的态度。

　　季桓夏想说“去”

　　乔绎安收到的是

　　【陪你去。】

　　说要去买礼物的人睡到日上三竿被季桓夏电话叫了三次，才舍得离开他的床。

　　简单收拾完，吃过午饭，俩人打车去了商场，下车后被烈阳晒的浑身不舒服，乔绎安想再钻回车里吹空调。

　　拽着季桓夏就往商场里奔，很有目的性进直升梯，按了五楼按钮，电梯里涌进大批人，穿着衣服颜色一白一黑的俩人被挤进最里面。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被外面的人抬手挡住，差点酿成事故。操控台旁的男生连忙按下开门键，嘴里抱怨着：“大叔，您这样真的很危险，等下一趟不就好了吗？万一出事，这一电梯的人命您赔得起吗？”

　　男人不做声，只是斜眼瞪了他一眼。

　　季桓夏闻声看过去，熟悉的侧脸和病房里的模样重合，单单一个背影就让季桓夏后背发凉，心头一紧。

　　乔绎安看季桓夏身子抖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季桓夏眼睛直直盯着前面的男人，听到了乔绎安的询问，却不回答。

　　电梯到了二楼、三楼陆陆续续下去不少人，电梯里的可活动空间变大，于楠还在电梯里，除此之外就是季桓夏和乔绎安。

　　季桓夏手撑柱子，上半身始终靠在电梯轿厢壁板上，压抑沉闷的气流包裹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对于楠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好奇，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他，好巧不巧于楠回过头看了一眼，对上季桓夏的视线，季桓夏来不及去仔细看看，下意识躲开对视，咽了咽喉咙。

　　于楠皱了皱眉，又看向旁边的乔绎安。乔绎安原本并未留意，但见于楠一直盯着他看，出于礼貌，他对着于楠微微一笑。

　　于楠指着季桓夏说：“小伙子，你朋友看着不舒服。”

　　乔绎安闻声看过去，确实，季桓夏额前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发白。

　　乔绎安扶着他：“季——”

　　季桓夏猛地转过头来，捂住他的嘴：“别叫我。”

　　乔绎安被吓得肩膀一颤，搞不清楚状况。季桓夏眼里发红，乔绎安只能乖乖地点点头。

　　电梯到五楼开门，季桓夏一直捂着他，他也不敢说话，抬手指了指厢门，季桓夏这才放下手拉着他出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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