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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舍
第三十三章
赫连渊坐在地上,看着已经翻身坐起的陆雁书,磕磕巴巴的问道:“他……他不是……不是说要两个时辰吗?”
陆雁书瞟了赫连渊一眼:“什么两个时辰?”
赫连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佯装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没……没什么……”
陆雁书脑子还有些许的昏沉,她想扶着床起身,奈何身子一软,又跌了回去。
赫连渊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扶:“阿雁,你……你先歇会吧,可能药效还没过呢。”
陆雁书躺在卧榻上,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赫连渊看,只把赫连渊瞧了个大红脸。
他站在榻边,手不是手,胳膊不是胳膊的无措了许久,眼神左躲右闪的,就是不敢去看陆雁书的眼睛。
久到赫连渊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子一般,他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将才偷亲了阿雁,他冒犯了阿雁,赫连渊吃不准阿雁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他将才看他的眼神,似乎并未有怪罪的意思。
难道她没有看到?
不可能啊?
阿雁明明都睁眼睛了。
赫连渊摇了摇头,摈弃自己鸵鸟思想。
他搓着手,想着要不要告诉阿雁自己很喜欢她才亲的她,是真心实意的,希望阿雁不要生气。
可是脑子里立马想起那次在草原上他送了她花环,被阿雁无情丢掉,还冷冰冰的对他说“离她远一点的”场景。
只要一想起来,此刻心里的那份炙热也冷下去了。
他想,她要是现在对阿雁说喜欢她,会不会也像那天一样,阿雁冷着脸对他说:“离我远一点。”
赫连渊叹了一口气,打算认栽了。
他掀起眼皮瞧了陆雁书一眼,与她正盯着自己的眼神相撞。
赫连渊又憋着嘴,赶忙把视线移开。
最后一咬牙,狠了狠心,他似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屁股坐到陆雁书的榻边,梗着脖子,正视着陆雁书的眼睛道:“阿雁,将才我……”
陆雁书似乎是已经累极了,半眯上了眼睛,问道:“他们人呢?”
赫连渊:“……嗯?”
“曹中行、公主,还有其他人?他们在哪里?”
赫连渊下了十二分的决心,被阿雁就这样轻飘飘的打断了,他再也没有了继续的勇气,塌着腰走到窗户边:“我去看看去。”
邬院里的人都已经被安置妥当,大家都坐在回廊的石凳上饮水歇息。
院中还有几个从驼队身上卸货物的将士,而曹中行和那个什么公主不见踪影,想必是已经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赫连渊走到榻边,想把自己看到的场景给阿雁复述一遍。
可阿雁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胸膛微微起伏。
赫连渊放轻了脚步,坐在陆雁书身边,从榻内抽出被子,轻轻的盖在了陆雁书身上。
这一路走来,她都没有怎么好好的睡过觉,不是在巡查,便是时时刻刻的守在那个公主身边。
赫连渊将被角仔仔细细的揶好,又像阿娘小时候哄自己入睡时一样,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陆雁书的肩头。
赫连渊抿着唇偷笑,他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好搞笑,哪里会有匈奴男人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女人睡觉的,若是被赫连耀和瞧见了,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呢。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会觉得甜甜的。
忽地,门外传来噪杂的拍门声:“头儿,你在里头吗头儿?”
赫连渊看见本来恬静入睡的阿雁轻轻皱起了眉头。
连带着自己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赫连渊三步并作一步的跨到门口,取了门闩。
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对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向武骂道:“嚷嚷什么?叽里呱啦的,吵死了。”
向武想越过赫连渊的肩头去看屋内的场景,奈何赫连渊人高马大,高高壮壮的一条,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便将屋内的场景挡的严严实实。
向武别无他法,只好从赫连渊叉腰的腋下去瞧,也是只能瞧见摆在屋内的案几而已。
向武没好气的去推赫连渊:“你让开,我要进去看我们头儿!”
赫连渊一座山一般的不可撼动,纹丝不动的低头瞧着向武。
“你们头儿没事,睡着了,你别去打扰她!”
向武不可置信的看着赫连渊,见他额前那一股卷发同他一般桀骜不驯的翘着,他心里就来火,他指了指里头:“我们头儿?睡着了?”
赫连渊得意的点了点头,顺手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你别吵她。”
向武气的都要哭了:“我们头儿睡着了,你在里面做什么?不可能,你让我进去!我要亲自看看。”
赫连渊伸出手挡在正好要从自己腋下弯腰进去的向武:“骗你做什么?阿雁真的睡着了,我在里头照顾她。”
向武更气了,他向后看了一眼:“不要你照顾!你让我进去……”
向武已经气的带了哭腔,一想到自己的头儿睡着了,赫连渊这贼心不死的小子在里面呆着他就一阵难过。
虽然捍不动赫连渊,那他也要力争,他揪住赫连渊的革带,将他往外扯:“你出去!我们头儿由我来照顾……”
赫连渊狠狠拍了拍向武的手:“没完了是吧!”
向武被打哭了,红着眼眶站在赫连渊面前,看赫连渊这死皮赖脸的狗东西是执意不让他进去。
他气不过,挥拳在赫连渊的肚子狠狠几拳,然后跑开:“你给我等着!!!”
赫连渊不妨,被向武这小子锤的闷哼一声。
他落了门闩,将一切污糟的声音挡在外头。
赫连渊盘腿坐在塌下,看着熟睡的陆雁书,他也不敢在造次了,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忆着那甘甜的柔软。
等陆雁书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趴在他身旁的赫连渊。
陆雁书握了握手,发现有力气了,便翻身坐起。
赫连渊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问了一句:“阿雁,你醒了啊?”
声音闷闷的,带了鼻音。
夜已经很深了,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陆雁书出了屋门,邬院内有几队执了火把巡逻的士兵,角楼上站着他昏迷前过来扶她的少年。
似乎也是看到了她,遥遥对她行了一礼。
又对着身边的士兵说了什么,两人一左一右的下了角楼。
边塞的夜又冷又静,乌夜低垂,无星无月。
驼队上的货物已经被卸下来归拢在走廊尽头的纳房里,陆雁书从廊下的灯柱上取下一个灯笼。
欲绕过回廊去清点一下。
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跟在陆雁书身后的赫连渊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陆雁书挡在身后:“你还敢来?”
张衡站在廊下,规矩站定,低着头,未理睬赫连渊。
赫连渊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别不识好歹!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
陆雁书安抚的拍了拍赫连渊的胳膊,从他身后绕出来,冷冷道:“公子,这是何意?”
张衡弯腰向着陆雁书行礼:“将军,聘礼已由差使清点登记在册,定万无一失,还请将军安心,传舍内家主已备好餐食,请将军前往一叙。”
陆雁书道:“带路!”
赫连渊拉了拉陆雁书的袖子,对着她摇了摇。
陆雁书给了赫连渊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赫连渊点了点头,从陆雁书手里接过灯笼,和她一起往传舍走去。
传舍是专门用来接待过往官员的地方,在驿站的最西边,专门设有一个邬院,在西北角单独有一个角楼,不同与其他角楼,上面挂了一个巨钟,想必是如若遇到危险,便能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去。
邬院周边全是把手的士兵,巡逻队也比前头多了一些。
那老者便候在传舍门口,等着他们。
看他们过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传舍内布置简易,将进门是一个低矮的案几,靠墙放着一个木架,上面摆满了用布袋装好的竹简。
屋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个油亮亮的屏风,上面绘了一轮旭日从一望无际的沙海徐徐上升的场景,后面便是卧榻和一个十字形的置衣架。
赫连渊对这个老头子没什么好感,打从一见面,便恶狠狠的盯着他,直要把他的后背盯出来几个大窟窿。
老者置若罔闻,看陆雁书就坐,也半跪在案几对面:“陆将军,粗茶淡饭,还望不要介怀!”
赫连渊慢慢踱进屋内,貌似无意左顾右盼打量着屋内程设,又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架上,手里拿着一卷竹简,随意的解布袋上面的绑带:“老头子,粗茶淡饭倒是不介意,你给人下药这事儿怎么说?”
老者毕竟久经岁月,心智沉稳,对于这个匈奴仇人的质问,不能不解。
他佝偻着脊背后退几步,慢慢的跪了下去:“老朽所为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冒犯了将军,老朽知晓难逃一死,但心中大事未成,却是不能以死谢罪,今日,我自断一指,以明心志,如若日后大仇得报,老朽自愿奉上项上人头,向将军请罪!”
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往小拇指砍去。
陆雁书眼疾手快,从箸架上摸起筷子,往外一置,玉箸和匕首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老者看着被打落的匕首失笑:“将军这时作何?难道真的要老朽以死谢罪?”
守在门口的张衡已经不顾礼仪冲了进来,捡起老者面前的匕首,双手握住,对着陆雁书:“你们要做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伤害我阿爷!”
赫连渊已经在张衡冲进来的时候便放下了二郎腿,也学着陆雁书的样子,将手中的竹简狠狠的丢了出去。
张衡闷哼一声,被竹简打中腿窝,已经半跪在了陆雁书面前。
老者急道:“衡儿!”
他已满眼悲切,自知难逃一死,等冷静下来,他扶着张衡跪好:“衡儿不得无礼!”
张衡怒目而视,眼神紧紧跟随慢慢走到陆雁书身边的赫连渊。
看他盘腿挤在陆雁书身边,陆雁书看了赫连渊一眼,往右侧挪了挪。
赫连渊伸手从案几上拿起一块切好的肉,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疑惑的问道:“老头子,这肉里没下毒吧?”
张衡紧紧握着拳头:“鼠辈敢尔!恨不能食吾肉,啖吾血!”
赫连渊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向陆雁书,用眼神询问:“这小子说这话什么意思?”
未得到陆雁书的回答,又开始直抒胸臆,他连连摇头,啧啧称奇:“你说说,你们恨我,我能理解,给我下毒我也理解,阿雁可是你们汉军将军啊,你们也坑害?你们到底是坏还是狠呐?”
张衡直起身子,怒视着赫连渊:“……你!……”
赫连渊汉话不好,但是阴阳起人来倒是有一套,看似说的随心所欲,尽是往人心口插刀子,便是连将才与她侃侃而谈的张衡,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这是几句话连带来的陆雁书心里都不舒坦起来。
她轻咳一声,看着赫连渊将肉丢进嘴里,鼓腮帮子咀嚼起来,又转过头来盯着陆雁书道:“阿雁,要是他们还在肉里下毒,你可要为我报仇啊!”
说着自顾自地又往嘴里丢了几口肉,嘴里还嫌弃道:“这肉也不好吃,煮老了,要是吃这种肉被毒死,也太亏了吧。”
张衡被气的发抖,往前跪坐几步,拿起案几上的漆盘,便要往赫连渊的脸面丢去。
赫连渊眼疾手快,一筷子夹主张衡的手腕,笑嘻嘻道:“作什么这么生气?”
张衡柔弱文士,那里经得起赫连渊的这一筷子,赫连渊看似轻飘飘未使一份力用筷子夹着张衡的手腕,可张衡的身子已经开始细细发抖,额头渐渐有细汗渗出。
陆雁书道:“赫连渊……”
赫连渊收了手,道了一句:“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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