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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林挽夏也跟着蹲下,两人默默收拾残局。
收拾完,沈砚清拉着林挽夏回家。一路上,林挽夏的手冰凉,沈砚清紧紧握着,试图将温度传过去。
回到小院,沈母正在晾衣裳,见她们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沈砚清简单说了经过。沈母一听就急了:“这、这可怎么好?那些人要是再来……”
“不会了。”沈砚清打断她,“我今日唬住了他们,短时间里不敢再来。”
“可万一……”
“没有万一。”沈砚清语气坚定,“明日我雇个帮手。”
“雇帮手?”沈母和林挽夏同时一愣。
“嗯。”沈砚清点头,“找个可靠的人,每日陪挽夏出摊、收摊。工钱不多,但管饭。”
林挽夏急道:“不用!我、我能行……”
“今日的事,不能再有第二次。”沈砚清看着她,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坚持,“挽夏,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得有人护着。”
林挽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见沈砚清眼底深藏的后怕和担忧,话便咽了回去。
她知道,沈砚清是真的怕了。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
林挽夏背上的淤青发作了,一动就疼。沈砚清点了灯,掀开她的衣裳,看见脊背上那一大片青紫,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她起身去灶房,舀了一瓢凉水,浸湿布巾,轻轻敷在那片淤青上。
冰凉的触感激得林挽夏一颤。
“忍忍。”沈砚清低声说,“明日我去买些药油。”
林挽夏趴在枕头上,侧脸看她:“砚清……”
“嗯?”
“今日……你说报了官,是真的吗?”
沈砚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假的。”
林挽夏怔住。
“我走到巷口时,远远看见他们推你,来不及去报官。”沈砚清的声音很轻,“只能虚张声势。”
“那……若是他们不信呢?”
“他们会信的。”沈砚清重新浸湿布巾,“这种人,看着凶狠,其实最是心虚。我亮出案首身份,又说得笃定,他们不敢赌。”
林挽夏沉默片刻,忽然轻声说:“你真厉害。”
沈砚清笑了,笑容有些苦涩:“厉害什么?若真厉害,便不会让你受这委屈。”
她放下布巾,坐在炕边,看着林挽夏:“挽夏,对不起。”
林挽夏摇头:“不怪你。”
“怪我。”沈砚清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让你做生意,却忘了这世道险恶。”
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浓重的自责:“我该早些想到的……该早些找人护着你……”
林挽夏转过身,握住她的手:“真的不怪你。谁能想到会有这种事?”
沈砚清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
月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她脸上。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此刻有清晰的痛楚和懊悔。
林挽夏心里一疼,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砚清,别这样。”
沈砚清闭上眼,额头抵着她的手,许久,才低声道:“明日我就去寻人。找个可靠的,最好会些拳脚。”
“好。”林挽夏轻声应道。
窗外传来打更声,梆梆梆,三更了。
沈砚清吹灭灯,躺下来,将林挽夏轻轻揽进怀里,避开她背上的伤。
“还疼吗?”她问。
“不疼了。”林挽夏在她怀里摇头。
其实还疼,但她不想说。
沈砚清知道她在撒谎,却也没戳破,只是更紧地搂住她。
“睡吧。”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明天会好的。”
林挽夏闭上眼,听着她沉稳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明天会好的。
有这个人护着,再难的坎,也能过去。
窗外,桂花的香气依旧淡淡地飘着。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两人身上。
而沈砚清睁着眼,看着黑暗中的屋顶,心里已经盘算起明日该去何处寻人,该找什么样的人,工钱该如何定……
这一夜,有人安睡,有人无眠。
但无论如何,太阳总会升起。
新的日子,总要继续。
……
天还没亮透,沈砚清就出了门。
城门口的空地上,已经聚了些人。有卖菜的农人,有挑担的货郎,有等活的苦力,三五成群蹲在墙根下,就着晨光啃干粮。空气里混着泥土味、汗味和隔夜馒头的馊味。
沈砚清在人群外围站定,目光扫过一张张黝黑疲惫的脸。
她要找的人,得可靠,得有力气,得忠厚。这样的人不好找——太精明的不可靠,太懦弱的护不住人,太油滑的又怕生了别的心思。
正思量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滚开!挡什么道!”
几个穿着绸衫的家丁推搡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瘦高个子,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粗布短打,肩上扛着两大捆柴,柴捆比他人都高。他被推得踉跄,却死死护着柴,不让柴捆散开。
“叫你滚开没听见?”为首的家丁抬脚就踹。
少年侧身躲过,柴捆却歪了,几根柴火滚落在地。他慌忙去捡,却被家丁一脚踩住。
“王管事,跟个卖柴的置什么气。”旁边有人劝,“赶紧回府吧,老爷还等着呢。”
那王管事啐了一口,这才领着人走了。
少年蹲在地上,默默将散落的柴火重新捆好。他的动作很稳,手上有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晨光落在他侧脸上,鼻梁挺直,嘴唇紧抿着,眼神里有种超越年龄的隐忍。
沈砚清走了过去。
少年听见脚步声,警惕地抬头。看见是个穿青衫的读书人,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继续捆柴。
“这柴怎么卖?”沈砚清问。
少年又抬起头,这次眼里有了光:“三十文一担。都是好柴,干的,耐烧。”
声音有些哑,但很清晰。
沈砚清看了看那两大捆柴,确实都是好木料,劈得整齐,捆得结实。
“我都要了。”她说。
少年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两担……六十文。您、您拿得动吗?”
“拿不动。”沈砚清实话实说,“所以,还得请你帮我送一趟。”
少年愣了愣,忙点头:“好,好!您说去哪,我送去!”
沈砚清付了钱,领着少年往城西走。路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多大了?”
“十五。”
“叫什么?”
“徐山。”
“家里还有什么人?”
徐山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下去:“没了。爹去年病死了,娘……前年就没了。”
沈砚清脚步顿了顿:“靠卖柴为生?”
“嗯。”徐山点头,“有时也去码头扛活,但人家嫌我年纪小,不爱要。”
两人走到巷口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林挽夏正在桂树下摆摊,看见沈砚清带着个扛柴的少年回来,有些惊讶。
“砚清,这是……”
“徐山,卖柴的。”沈砚清简单介绍,“柴放院子里吧。”
徐山应了一声,扛着柴进了小院。出来时,他看见桂树下的糕点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些糕点白白嫩嫩的,还带着香气,他许久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了。
林挽夏切了一小块桂花糕递过去:“尝尝。”
徐山慌忙摆手:“不、不用……”
“拿着吧。”沈砚清说,“我有话问你。”
徐山这才接过,小口小口吃了,眼睛微微睁大——真甜,真软。他吃得小心翼翼,连掉在手心的渣都舔干净了。
沈砚清看着他,心里有了数。
“徐山,”她开口,“若有个活计,每日帮着出摊收摊,护着摊子不受人欺负,管三顿饭,月钱二百文,你可愿意?”
徐山愣住了,手里的半块糕点差点掉地上。
“愿、愿意!”他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真……真的?”
“真的。”沈砚清点头,“不过有几点要说清楚。”
她看着徐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第一,要忠厚。不能偷奸耍滑,不能欺主。”
“我不会!”徐山急道。
“第二,要尽责。摊子在,你在。有人找麻烦,你得护着。”
“我能!”徐山挺直腰板,“我有力气!”
“第三,”沈砚清顿了顿,“工钱按月结,若做得好,年底有赏。若做不好,随时辞退。”
徐山用力点头:“我晓得了!”
沈砚清看向林挽夏:“你觉得呢?”
林挽夏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少年,心里一软,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沈砚清写了份简单的契书——她不习惯用卖身契那种东西,只写明雇佣关系、工钱职责。徐山不识字,听沈砚清念了一遍,就按了手印。
按完手印,他忽然退后一步,扑通跪下了。
“徐山谢东家收留!”他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哽咽,“我、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负东家!”
沈砚清扶他起来:“不必如此。以后唤我沈姑娘便是。”
又指了指林挽夏:“这是林姑娘。”
徐山抹了抹眼睛,看向林挽夏,忽然低声道:“我……我能叫您姐姐吗?我……我没有姐姐。”
林挽夏鼻子一酸,点头:“好。”
徐山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
徐山当天就上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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