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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3
脸上的长疤,在月色下犹如布满獠牙的鬼卒。
白东秀没有想过他会出现,总是百般躲避他,仿佛是对他有着某种成见,连说一句话都透露着不耐烦的男子,竟然会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向他讨酒喝。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就像是从一个幻觉跳到另一个幻觉,以至于开始怀疑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的真实性。
白东秀伸出手缓缓探过去,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存在,缓慢的手势,指尖就要触碰到他的脸颊时,手腕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
能够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温度,掌心是热的,手指却很凉。
“你要为我倒酒吗?”流月难得好脾气地没有皱眉,放开他的手,拿起白东秀跟前的酒杯,将里面剩余的残酒饮尽,置在桌上。
“看来我有些醉了。”白东秀因为自己的失礼而尴尬起来,毛躁地揉了揉脑袋,执酒壶将酒杯斟满,顿了很久才道:“我没想过你会来。”
流月淡笑,意有所指,“那是你的心上人?”
白东秀呆了半晌,露出苦笑,“曾经是。你都听见了?”
“差不多。”流月并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他只是在找话题,“怎么死的?和我相像的那个人,你还没有回答我。”清冽的酒中映着月光,扑鼻而来的桂花酿,这个季节,桂花到处都开得旺盛。
寂静了一会儿,只听见草叶间的虫鸣沙沙。
“不想说,就放在心里吧。”流月盯着他的脸,眼神很冷,话却说难得比平常要多,几乎次次都是他主动开口,“不问我为什么会来吗?”
白东秀怔愣了一下。
还未等他回答,流月已从怀中掏出一截暗红色的府绸,像手巾一样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桌面上,轻轻推到白东秀面前,道出缘由:“这似乎是一件重要的东西,所以来还给你。”
白东秀几乎要生出某种错觉,眼前这个人,白天时周身还散发着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场,怎么此刻,却平和地像水。他接过府绸,触摸那片熟悉的布料上熟悉的纹路,将语气尽可能说得自然,“谢谢,你……”
“我是来道别的。”流月打断他,直视他的双眼,说得斩钉截铁不容违抗,“我不希望我们往后还有什么瓜葛,所以现在,你我两清了。”
白东秀呆了一阵,有些不解,“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流月挑了好看的眉,“在我而言,只是说过话的路人。”
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尬尴。
流月继续毫不留情地道:“白东秀,就到这里吧,世上相像的人有很多,我们之间所有的纠缠不清,就在今晚了断吧。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不相信,我所求的,无非是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而已。对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要有任何期望。”
白东秀神色复杂,探究般看着他。
流月静静凝视许久,终是莞尔,拿起酒杯,却没有饮下去,“看来你已明白,此杯过后,江湖不见。”
他执手相敬,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
夜,静如死。
整个黑纱婆罗都在深眠。
大殿内却是烛火通明,人头济济,表情森严。离朝廷调遣官员出使倭国只有几天,流月等不得,连夜召来各部使者,详细筹谋,制定好缜密的计划,地图上满是红蓝注记,杀招、退路,配合、埋伏,容不得一丝漏处。
“洪国荣和倭国质子都在此次出行的行列,如不出所料,倭国质子自会有人对付,我们只需将目标集中在洪国荣身上,而禁军大将徐有大也会随行,此人武功不弱,但年事已高,虽不足为患,也要小心对付。”流月分析着从金弘道那里所得的情报,底下的黑衣人们俯首称是。
坐在玉座上良久,看着下首的地主、人主、还有黑纱婆罗的总管九香,再次开口问道:“洪国荣的来历,调查过了吗?”
“是。”白面书生回答,“洪国荣原任说书一职,是辅佐李祘登基的最大功臣,深得殿下信任,升官左相,手中掌握着能够与老论抗衡的大权,擅长谋略,攻于心计,而且胆识过人,被称作李祘的左手。曾化名杨础立进入壮勇营训练,是白东秀的同僚……”
“白东秀?”流月忽然抬眸,眸中似有疑惑。
底下之人面面相觑,白面书生自知说漏了嘴,为难地看了看九香,又看了一眼玉座之上的流月,被他那双幽凉冰冷的瞳眸一激,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是,出自壮勇营的白东秀,正是朝鲜第一剑,被称作李祘的右手。”
“朝鲜第一剑?”流月的冷眸暗了暗,神情莫测,反问道:“那个杀死黑纱烛笼前任天主的朝鲜第一剑?”
“正是。”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白面书生的脖子僵了僵,低下的头丝毫不敢抬起。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凝视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久久地蹙眉。
幽暗寂静的深夜,已时至五更。
良久,才听见流月的声音响起来,“九香,如此关键的人物,为何没有听你吐露半句?”
“小人……”九香恭敬地低下头,心下却有些慌乱,生怕他察觉出什么,嚅嗫着道:“小人一时……忘记了……”
流月并不想深究,他没有兴趣知道,哪怕面对如此拙劣的理由。他的目光瞬了瞬,不知移向哪里,清冷的眉眼忽然泛起一丝杀意,声音大偌大的殿中回响,绝决地,没有感情,就像命运的诅咒。
“既然如此,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下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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