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相爱吧

作者:宁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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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遥远的五十年代,追溯起来,我们要攀过时间的稠河。
      一个女婴在一间矮平房中呱呱坠地,接生婆从房里端出一盆血水来,喜气洋洋地喊:“生了生了!母女平安!”
      围在外面的一众大人松了口气,有人冲进去看娘,有人抱起大哭不止的女娃,小小的平房中立马被塞的水泄不通。
      夏乙是两个时辰之后来的,那时人都散得零星,只剩女婴的大哥和父母。爹喊他拿个鸡蛋来给师娘补营养,把珍贵的鸡蛋裹在蓝色的绢布中,舒展手掌,一颗白净净的蛋“剥”一下呈现。
      师娘抱着娃坐床头,虚弱地招手要他坐下。他见师娘只能气声说话,脸色一下老了十岁,嘴唇像死人白,虽然他还没见过死人。
      师傅就着他的手上的绢布把鸡蛋裹回去。要不得!改天我找老夏好好说道说道,自己的孩子都瘦的皮包骨,还把蛋往外拿?!哪有这样的道理?!师傅边推拒边说。
      出门前爹就好些交代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师娘就是我娘,如今正是需要养好身子的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就只能拿出一个鸡蛋,师傅你莫要嫌弃就收下吧,你不收我爹就不让我回家了。夏乙把蛋往桌上大气一放,插兜不管。
      师傅和师娘相视一笑,说着小家伙人小鬼大的,嘴皮子倒是溜,于是就礼貌地收下了。师傅把垫下面的蓝色绢布拿出来,折好递给他,这块布也是珍贵的。
      师傅坐在另一张凳子上,和他唠家常,问他爹最近怎么样?娘是否身体还好?
      他如实回答,爹将田里的稻子都一一收割了,现在土地改革,土地隶属私人所有,他干活的热情比从前高很多,能补贴家用的余钱更多了;娘身体依旧老样子,上次摔跤搁家躺了一天,第二天天一亮就随着爹出门看田了,他们早出晚归,一天见不到影。
      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在新生的女婴上,用一块红色的碎花布裹着,像一块神秘的面纱藏住一个新鲜物种,不露出一点她的面目,被人抱在胸前轻轻哄着,不知那个物种是在睡觉,还是在瞪着眼睛观摩她的娘。
      师傅将这一切收进眼里,问他想不想抱抱妹妹?
      可以吗?他歘一下肃重地站了起来。
      老夫妻笑了笑,师傅把女婴稳稳接过来,抱在他面前。
      夏乙站得笔直,僵硬地伸出双手,轻轻抱过这个新鲜物种。碎花布真柔啊,靠在手里像捏了把空气,但手中的重量却是告诉他怀中的是个人,她的黑瞳清而亮,额头饱满,隐约可以看出长了个微笑唇,但微笑唇没笑反而向下一撇,口腔嫩红,小舌微露,嚎啕大哭了——“哇哇哇”冲炸人头盖骨的哭声。
      她不要他抱,所以自然而然又回到了师娘臂中。
      当时,夏乙十岁。八岁时,他经爹介绍跨越半个村的距离来到师傅家学木工,平时自带伙食,不用学费,只求学成就行。
      他的木工手艺一般,无论是打磨家具还是做些小物件,成果总是那么的中规中矩,但因为十里八乡除了师傅就他会木匠的手艺活,生意还算乐观,况且师傅很照顾他,平时会帮他揽一些活,叫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自十八岁成年起,他就另立门户了,但念及师傅往日恩情,他还是会隔三岔五来拜访一二。
      那年,他开始面临了个巨大的难题,一生中的大事——婚姻。
      媒婆给他介绍了几个妙龄女子,但他皆毫无欲望。
      他感到麻木。如果说人生是一条宽敞的海上行船,那木匠活无疑是保命粮食,他看着那些还未成年的稚气女子,找不到爱情存在的意义。
      但面对家里人的絮叨,他不敢反抗,更不敢接受,一忍再忍,最后,他用光了所有积蓄分家了。
      那年二十八岁,那是改变他一生的一年。
      当年刚经历过“二五”计划和“双百方针”,这个村庄被政府划为了第一批开发区,还派县城里的歌舞团做宣传。
      命中注定,神得为他多年以后开家乐器行找个理由。
      在微弱的灯光中,台上只有一个人,那人大气地站于场地中间,手里拿着葫芦形状的东西,有根带子穿过葫芦挎在他的肩膀上。他唱着一种人们听不懂的歌,有人赶他下去,场下乱成了一锅粥,但台上的人临危不乱,低头盯着葫芦上的细线,指尖在其中穿梭,慢条斯理,大方专注。
      音乐,无关地域与文化水平。悲情者落泪,乐天派豁达,恶而不自知者愧疚,欢乐者与亲享天伦之乐。
      后背有人扒了他一把,他回头,看到焦急到满头都是汗的师傅,在人声嘈乱中,师傅扯着嗓子问他看到囡囡没?人群冲散了他们一家人。
      他转回头,举步维艰,拨开人流,住隔壁的大叔狠狠地撞了他,再抬头——
      她已经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脸色带有淳朴的乡村土色,眼睛圆的似葡萄,笑起来,微笑唇更显张扬,额前的灯光红和她的生命很适配,热烈活气;搭在双肩的辫子随着她的欢呼而跳动,红色的短袖素衣不太合身,四周尽是污言碎语,她站在那里,为了不符世俗的音乐流泪,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的灿烂。
      也许是在美妙的音乐的烘托下,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用新的角度去审视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人。这是值得他一辈子铭记的时刻。
      后天,她找上门来了。
      拿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些人看不懂的字符,她说这是她之前找那个拿着葫芦的男人要的歌词,她学了两天,问他唱的怎么样。
      那首歌叫《the sound of silences》,又名“安静的声音”。
      她说,那个男人拿的不是葫芦,是“吉他”,歌曲中文名叫《寂静之声》,我问啥叫“寂静”,他说是安静的意思,但寂静比安静更加安静,可以想象一个人在山林的夜里。
      他还教了我怎么唱——
      When my eyes were stabbed by the flash of a neon light
      That split the night
      And touched the sound of silence
      And in the naked light I saw
      Ten thousand people maybe more
      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
      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
      People writing songs that voices never share
      No one dared
      Disturb the sound of silence
      夏乙看着她唱歌,手里是些胡乱的符号。眼前的少女浸润在热烈的阳光下,金白色的光打在她的鼻翼,扫出一小片平整的天堂。就像台上的那个拿葫芦的男人,穿着牛仔夹克,长发桀骜不驯,他却不顾其是否扰乱视线,眼中只有音乐,温柔地舞弄着琴弦,英文标准,听起来完全像是个异域人。
      他试图找一些毛病:一个人在山林呆在不害怕吗?孤零零一个人又那么黑。
      她的脸一红,第一次出现如此娇羞的神色,无缘头顶毒辣的太阳,是少女的悸动。她说,不怕,有他在就不怕。
      他看着她,他该为得到了一生热爱而欣喜若狂,还是该为失去她而感到悲恸。
      想起来,他比她大整整十岁。她没出生之前,他还在读书,后来家里供应不上,他读了十个月就离开了学校,后来在父亲的安排下拜师学艺,没几年,她出生了,师傅家人丁旺盛,劳动力赚不了几个钱,嗷嗷待哺的嘴却越来越多;那年,她八岁,大黑天跑过半个村来哭诉,她跪的很坚决,求他帮帮她,她想继续读书。
      “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还想读书,我不想跟爸妈一样做一辈子农民!我听叔说你以前也是读过书的,一定知道读书机会的宝贵对不对?帮帮我吧,哥,等我以后赚大钱了一定加倍还给你!永远不会忘了你的恩情!”她当时是这么哀求的。
      他咬咬牙,从里三层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张钱。
      他供她读完了小学。
      但小姑娘觉悟很高,从小爱看各种文学刊物,有时他去县里开活,也会托他帮她带回来几本。
      有一回他去找她,师傅正在院子里大发雷霆,他说,她这么大的姑娘再不嫁人以后让她爹的老脸往哪搁,再不嫁出去就断绝父女关系。
      她摔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那年,他刚好三十,是村里有名的剩汉,他以为他马上就不用单身了,只要他说出那句“我来娶你”。事实上,最大胆的话也只敢在心里诉说。可说了,何尝不是种圆满。
      他把她扶起来,叫她不要伤心,怎么着也有他来垫底。
      她说他们不一样,她有喜欢的人,是个音乐家,是家里人不让嫁。
      他当做听不懂,明日、后日、日日继而为她买来刊物。
      那天,是最后一次为她做刊物的运输员。天气晴朗,小鸟在土墙头上叫唤,一枝红杏跳入视野。她早早地站在门口等他,并没有着急接过他手中的文字,把他拉到没有人迹的角落,左看看右瞅瞅才开口道:“哥,我想今夜出村去县里。”
      他浑身一震。
      她按住他,却不知他不安的真相,而是小声密谋道:“你能不能帮我联系去县里的车?别告诉我爸,他准会把我的腿打断!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手中的刊物掉在地上,她把它捡起来放回他手中,“若此生不得真爱我宁愿去死。”
      他劝她,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你要想想你的爸妈,你要想想所有关心你的人,你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他们该有多担心多着急。
      爱情确实不是人生的全部,可是我的人生是为了自己而活的,我想要却得不到,这让我其余的部分像被狗咬了一样丑陋、不完整,我为什么不追求?我有追求的条件。他说过了,他爱我,只要我能去县里,我们就能结婚。
      他助她走了。
      意料之中,她家大乱,师娘得了失心疯,师傅一夜白头,她大哥四处找寻,把村子翻了个遍,路人甲跑过来说去县里城里找找,他有好几次看见那个有葫芦的男人跟她在密林中幽会,师傅当即甩了他的大嘴巴,骂他玷污未出阁的女娘三辈子没香火!隔天夜里,大哥偷偷摸摸去县里找人,刚上街便叫小汽车撞死了,师娘无法忍受一儿一女双双苦命,倒在大哥死尸上,头一仰,长气舒不来,暴毙而亡。
      在大哥的的葬礼上,他心中自责万分,想要给在县里的她写信,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会把责任全归咎于自己身上,让她别怕,亲人的丧事再不济也是要在场的。
      在师娘的葬礼上,他已撰写好了一封信,却不知寄信寄到何方,站在村口上左顾右盼。这时师傅过来,老泪在他土色龟裂的脸上形成了数不完的沟壑,泪水流进他的心里,师傅骂她,说,如果以后再见到这个不孝女就把她的腿打断!要她这辈子都为她娘和她大哥守丧!
      师傅的泪一路下划,划过肾脏和肺部,停在他的胃里。
      他手一缩,摸到信封还在口袋中,幸好没寄出去。
      不见的这些年,他在悔恨和愧疚中度过,去师傅家的频率比去探望爹妈还高。每日晨起烧香拜佛,心中只念一件事:她千万不要回来!
      他看着师傅待他如子,对他的内疚渐渐变成了恐惧。特别是两人并肩坐在田埂上的那次,师傅唠起铁蛋叔的家常,铁蛋叔的儿子喜欢上了隔壁村比他大十岁的女人,师傅狠狠啐了一大口痰,“如果我有这样的孩子我就一锄头抡死他!大十岁的老女人都是别人挑剩下的,都跟他娘差不多大了,以后他是管老女人叫妻还是喊娘啊?!都乱了辈了!”。他恐惧,有一天他们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把他弄死,会的吧?他们女儿和妹妹离家出走都是他在其中作祟;一定会的,都是他搞的他们家家破人亡断了后。
      就这般诚惶诚恐了五年,终于熬走了师傅。师傅赫然离世了。
      又过两年,国家恢复了高考。
      一九七八年,这村凭借独特的地理优势被开发,陆续有些商户搬进来。
      他因为木匠手艺一般,被新来的木匠们抢了生意,眼看生意越发惨淡,他不得不提高价格,谁知抬价之后更加门可罗雀了。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带领车上的人民过好过富日子,跟不上节奏的落伍人群只能沉郁在有限的视野,被车轮碾碎。
      浑浑噩噩紧巴了五年,他不会忘记一九八三。
      她来了。
      很恐怖,她和预期中的形象不一样。上衣为艳红色编织毛衣,衣领口排列了不规则白色珍珠,下着条大口没鞋喇叭裤,裤子很好的修饰了她丰盈的腿型,摸了脂粉和红唇,脸比记忆中的人大了一圈。
      半夜来的,灯光老旧,但他看的异常清晰。
      她为什么不是骨瘦如柴?灰头土脸?
      她为什么看上去生活的很幸福?

      他缓缓走回屋里,穿好一整套最拿得出手的“的确良”。
      她带来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约摸六七岁大。
      她总是不争气地在他面前下跪,事由很简单:县里的那个拿葫芦的男人前列腺癌死了,她要殉情,交代他养大这两个孩子。她从包里拿出一大把现金,足有一万零五十,卸下首饰一并塞给了他。
      他明明想说:你能不能别死。
      开口却变成了——“再见。”
      他连阻止她下黄泉的勇气也没有。
      对啊,夏乙不像她,她敢爱敢恨,她敢于不顾世俗的眼光追求爱情,而夏乙这个胆小鬼连她姓名都不敢提起。
      那两个孩子跟他们亲娘纠缠了很久,直到他们哭累了睡去,所有的一切才得消停。
      他看着他们的睡相,虽然闭了眼,但他早先就注意到了他们的模样:妹妹的眼睛很大,黑溜溜的特有神采;哥哥有个微笑唇,不说话抿起来的时弧度十分好看。但他们脸上都有些不属于她的部分,那部分陌生而丑陋,让他无端生火。
      台上的剪子亮了他一眼,他拿过剪子的手悄悄靠近哥哥的眼睛,渐渐靠近那对黄豆似小个的眼睛——“啪!”千钧一发之时,手一软,剪子摔在了被褥上。
      他不敢,怕往后落黄泉见了她抬不起颜面。
      这一怯懦,铸就了往后的不安宁。他们醒来之后就哭闹不止,锤他的腿,张着嘴问他们的娘去哪了,他心一狠,直说,他们的娘不要她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想往外跑,又被抓回来,关禁闭,不哭不闹之后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他为他们办了学籍,贴了随他姓的户口,为了防止乱跑,他每日都会接送下学。春去秋来,那年那天他因为乐器行的生意走不开,去晚了十分钟就找不到人了,老师指了个大致方向,他沿着深不见底的巷路摸了过去。这条路子与乐器行的方向截然相反,其路蜿蜒曲转,路灯隔很远才有一段,途中还有几盏坏了,蓝灰清幽的似起了看不清前程的雾。
      他眯起眼,看到远处那对兄妹,一道愤怒的女声暴起,他躲到拐角的墙面,依稀可见地上的两个只冒出头来的影子。
      “我真是烦死了,每天见到那个人都觉得恶心!娘为什么把我们交给他!他是谁啊他!”长头发的影子猛烈晃动,随之听到一剧烈的撞击声,听声辨位,什么东西撞击到了他靠的同一面墙上。
      “……反正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逃走,去哪都行,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他一眼!”
      “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吧,买个发夹都没我中意的,丑的要死!”
      妹妹脾气暴躁,相反,哥哥沉默寡言,行游于世,像个活死人。
      “你说话啊!哑巴吗?!”
      “……”
      无论如何,唯听见十四岁的女声在发怒、嘶吼。
      “草!你跟他一个德行,都让人心烦!我什么狗屁运气啊,摊上你们!”长头发的影子向短头发的影子逼近,两个影子相视了几秒,突然传来一声哀婉的野野猫叫打断了他们。
      妹妹被吓到尖叫了一声。
      墙外的他轮转回眼珠子,在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瞥见双黄到发亮的竖瞳。
      野猫盯着他,他盯着野猫。
      野猫盯着他们,他们盯着野猫。
      不知道谁开口怪了下野猫叫。

      他开“镜花水月”本就不是奔着挣钱的目的去的,只为了一了年少的心愿,何况一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够好一阵子逍遥快活的了,他计划在这阵子学好用各种乐器,等钱花得差不多便用音乐手艺赚钱,总比工匠活美妙。
      他请城中的师傅打造把吉他,今天是去提吉他的日子,特意提前交代了兄妹下午没法去学校接人了,让他们自己注意安全。
      天赋这个东西真鬼怪,有人没有任何天赋,有人在某一方面有天赋,有人拥有很多方面的天赋,有人能察觉到自己的天赋,有人的天赋一辈子都没被开发。他已是五十知天命的年纪,能挖掘在音乐上的天赋算不算大器晚成。在此之前他没接触过琴谱和正儿八经的学音乐的程序,学起曲目来却有过耳不忘的本领,看到二胡的样式一上手就知道如何弹奏《二泉映月》,唢呐笙箫、锣鼓碰钟,样样精通,闲来无事,还可以去办喜丧之事的人家混个眼熟,这样大家见了他都知道这个人不是个木匠,而是个音乐家,稀少的品类。可他不满足于此,心里总有个没弥补的缺口,少了把吉他。
      城里的工匠手艺不错,吉他音板上小下大,侧板相思木,品丝银亮,音色醇正。
      当他带着心爱的吉他回到“镜花水月”时,兄妹都睡下了。月光黑影,室中寂静。
      他收拾了会就去洗漱,在一间狭小的蹲厕兼洗浴的空间中,借着暗黄的灯,他看见自己手中有条红迹,摩挲几下,红迹散开,可以看清指尖的指纹,放在鼻前细闻。
      是血。
      不是他的血,来自水龙头那儿。
      他关掉原本正放水的水龙头,发现水龙头手柄开关有血,延展开有三厘米长。
      他走出厕所,依次走进他们的房中,确认熟睡无疑,打油灯不见二人身上有伤痕,他翻出他们的衣物,无果。
      搞不清血迹怎么来的,他是一夜也无法安稳入睡的,于是他开始翻他们的随身物品,在哥哥的背包上找到了血迹,两条又长又细的血迹。他想不明白怎么弄得。
      是谁身上的?不是哥哥弄得,为何血迹会出现在他的东西上?
      恰好的声音从房外传来,一声女音的叫喊,他推开门,看到街巷中不少人披着外套问发生了什么。
      一个年轻女子从厂里下班回来,不过自行车坏了用脚走回来的比日常晚一点,就在路上见着一条死掉的野猫。
      那野猫死状惨烈。下颚脱出,脚垫和爪被碾碎,膝盖骨反向折叠,肠子和肝脏血淋淋的涂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后来,他回去之后真的在哥哥的鞋底发现了血迹和少许猫毛。
      隔天起,兄妹二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连单独相处的时间都很少了。
      他仔细观察过。哥哥一切照旧,性怯如鼠,少言寡语;妹妹的话却也变少了,她不再指着哥哥大声骂囔,而且多少有些害怕哥哥神色。眼见一个生命活生生被打死的场景怎么可能会不哆嗦。
      他十足想在乐器上登峰造极,没心思关心别的,这几日总在城中奔波,忙的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是第几日时,那日黄昏,他到家那对兄妹便不见了。动员街坊邻居在街巷查找了一番,无影无踪;隔天报了警,警察问有没有照片?没有。那就描述一下两个孩子长相吧?他说了个大概。警察方圆十里搜寻三天,宽慰他说,最近人贩子猖狂,心里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凭现在的技术水平是暂时找不到了,后续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他拍了拍警察的手背,说,麻烦你们了。
      警察说了几句安抚民心的话就走了。
      他又跟前来慰问的老友念叨了会。
      等人去楼空时,月亮已孤孤地爬上天空,淅淅沥沥地洒下了它惨白的皮肤皮屑。他从吉他包中拿出吉他,没人知道,其实他今天学成了《the sound of silences》。
      在一方小窗里,对奏月光,幻影料峭,像一条长到无尽头的婚礼头纱。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Because a vision softly creeping
      Left it's seeds while I was sleeping
      And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
      Still remains

      夜色很晚了,墨色的云渐渐吃掉了月亮,他不舍得闭眼。太晚了,两个孩子都到了记事的年纪,记得自己的爹妈姓甚名谁,变不成他的孩子;太晚了,他明知前路崎岖,却没有能力阻止;太晚了,他的爱意还没说出口,她就与世长辞了;太晚了,他还没思决出“镜花水月”的去处。
      只是在气息奄奄中,迷迷糊糊偷偷瞥了一眼。真是好久不见。
      他看见她圆圆的脸笑起来隐现两个酒窝,微笑唇大大上扬,牙齿整齐洁白,笑眼弯弯,颧骨饱满红润,带有乡土气息的小麦色皮肤。
      她叫他跟上来,他痴痴望着她的背影,幽幽然行去,一化为无。

      时光蹉跎又二十年,而这个故事,只有上帝视角才知全貌。路转街的人们从未涉略。
      爱意倾潮,无人知晓,人性.交杂,真中含了几分假?假中又有多少的贪痴怨念?不得而哀,得而悲之。

      我说:傻瓜 难道你不知道吗
      寂静如同顽疾滋长
      听我对你说的有益的话
      拉住我伸给你的手
      但是我的话犹如雨滴飘落
      在寂静的水井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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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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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8个月前 来自:浙江
    完结啦撒花撒花~!
      有关于许荆和于执的生活售后可以前往隔壁的小剧场观看。
      下本写仙侠奇幻,感兴趣专栏收藏。
      感谢各位的陪伴,我势必接续不怠!旅程率先告一段落啦。
      生落一杯空浊酒,有缘江湖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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