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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甄衡说不下去了。在他心中，姑父是当世第一英雄，犹如神明般的存在。他是那么的崇敬姑父，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追随姑父驰骋沙场，为国尽忠。可现在，神明陨落了。
顾晨望着湛蓝的天空，久久没有言语。就在甄衡觉得阿姐不会回答时，顾晨开了口。
“当日，我和你想的一样。我百般劝说都无法阻止父王。父王也不准我前往。最后，我提议让靳忠带兵去峡谷营救百姓。父王听后大怒，一脚踹在我的胸口……”
那是父王唯一一次对自己动粗。
“父王怒斥‘为将者，不能身先士卒，命麾下前去涉险，何以为将？为人者，明知前路凶险，却让他人替身犯险，何以为人？为父的命是命，那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你怎可有如此令人不耻的想法？’”
顾晨到现在都记得父王看着自己，满脸失望。
她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作为女儿，她只是不想让父王出事啊。后来，她便被父王派人看管了起来。今生与父王的最后一面，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太阳炽热明亮，刺的顾晨眼睛生疼。闭上眼，垂下头。
“阿姐……”问了不该问的话，甄衡十分懊悔，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顾晨缓了缓，道：“直到现在，我都认为父王做的并非明智之举。身为主帅，不应以身犯险。但我理解父王，父王选择了大义和责任。我不及父王，做不到没有私心。”
甄惠走到她身旁，轻声安慰：“阿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情，便有私心。姑父大义，可比肩圣人。可我想姑父当时也只是一时冲动，并非真心责怪阿姐。姑父心中也必是明白的，阿姐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为人子女的担忧。”
甄衡起身，自责的道：“阿姐，都是我不懂事，惹阿姐难过。”
“衡儿，不要自责。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对与错固然重要，但有时却是说不清的，无悔就好。走吧，阿姐饿了。”
顾晨牵着甄惠的手走在前面。
甄衡看着阿姐挺拔的身姿，回想着姑父的一番话，明白了何为责任，何为大义。而阿姐毫不遮掩的坦诚和对他的教诲，让他更加钦佩。他下定决心，必要成为如姑父和阿姐一样令人敬重的英雄。
国公府从来不在意那些迂腐的死礼，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用饭，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刚吃过午饭，有小厮送上来一叠拜帖。顾晨扫了几眼，什么侯府的，伯爵府的，全是高官显贵递上来的。
“这是？”
国公夫人道：“全都是想来议亲的。惠儿及笄后就陆续有人来议亲。衡儿虽然还没有功名在身，但已经有许多人家来议亲了，也有人家还想观望观望。可自打你攻下安宁城，北齐投降之后，议亲的人是络绎不绝，门槛都要被踩烂了。这些人呀，三天两头的往咱们府里跑，都说是来看我这个老婆子的。其实呀，一个个的，话里话外不是非惠儿不娶，就是非衡儿不嫁。”
顾晨“噗嗤”笑出声。
甄惠故作埋怨：“都怪阿姐，这些个人把主意都打到了我和兄长身上了。还说什么我再不定下来，就是老姑娘了。气死我了！”
顾晨一噎，表弟表妹都才十六而已。
“怪我？好，都怪我。那你们两个不想议亲？”
甄衡和甄惠齐齐摇头：“不想。”
“这么多人，你们两个就没有相中的？”
二人再次整齐的摇头：“没有。”
顾晨洒脱的道：“那就不管他们。衡儿和惠儿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想和谁成亲，就和谁成亲。外祖母，我说的对吗？”
“对！咱们国公府的孩子不需要攀附谁家，更不需要委曲求全。想娶就娶，想嫁就嫁。若是不想，咱们国公府也养得起。”
甄衡和甄惠嘴上抹蜜，道：“还是祖母最疼咱们。祖母最好了！”
甄明理和赵婉很是认同母亲的话，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好的，也都有主见，不需要太过操心。再者，家中已是富贵显赫，不需要用孩子们的亲事去做谋划。只要两个孩子平安顺遂，一切足矣。
一家人说说笑笑，见外祖母有些乏了，顾晨想着明日去见姑母，也要早些回去准备，便打算回府。甄明理让她稍等片刻，转身去了书房。
趁着这个工夫，邓嬷嬷按照国公夫人的意思，将安生和云逍唤到近前。二老感念他们一路辛苦陪伴顾晨，护主有功，赏了每人一千两。
安生因着自身的经历，最是爱银子，银子能让他觉得踏实。拿着一千两的银票，乐得合不拢嘴。心想二老是实在人，直接给银票，真好！
云逍宠辱不惊，规规矩矩的行礼，趁着低头狠狠的瞪了安生一眼。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尽给主子丢人，真该打出去！
过了一会儿，甄明理拿着一个信封回来，递给顾晨，道：“你看了里面的内容就会明白。”
二老嘱咐她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得空就来府里陪陪他们。舅父舅母也是一番叮嘱。顾晨一一应下。
甄衡和甄惠一路送她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拐出视线，才不舍的转身回府。
顾晨打开舅父给她的信封。里面是一张张写着姓名的单子，上面罗列了几个皇子的势力关系。轻飘飘的几张纸，却承载着大周最为深厚的势力，盘根错节，看着令人头疼。她正试着理清其中的关系，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海遥掀开帷裳一角，问：“何事停下？”
周谷向前探了探，道：“前面有人推着装木材的车，车身翻倒，木头散落到地上。马车暂时过不去了。”
海遥辨明了位置，疑惑的道：“在京城的主路上搬运木材？”
周谷想了想，道：“这些木材应是要送去旁边正在修建的公主府。那推车的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可能是个新人，不懂规矩，未走侧门小路。”
海遥道：“主子，咱们可能要等一会儿了。”
“无妨，派几个人过去帮忙。”
周谷应下，带着几个小厮过去了。
顾晨看了看周围，问：“海遥，这公主府是？”
海遥知道主子回京后一直在忙老爷的丧事，其他的都还没来得及了解。
“主子，这公主府是皇上赐给安国公主的。北齐送来降书后，皇上就选了几处府邸，让安国公主选公主府。据说公主殿下始终拿不定注意，最后是皇上直接下旨，将前朝一个董姓重臣的府邸赐给了安国公主。这两三个月一直在修缮，好多干活的，从早忙到晚。”
前朝董姓重臣？
顾晨回忆着是哪一处宅子，恍然大悟，这董姓臣子就是与前朝的亡国之君关系匪浅的那位。前朝哀帝对其宠信至极，传闻自从有了这董姓臣子，哀帝连后宫都不再踏入。赐给他的府邸富丽堂皇，气派非凡，说是当世第一也不为过。
记得先帝太祖曾想将此府邸赐与父王作为王府，被父王以此府太过逾制为由拒绝了。这府邸就一直空着。
顾晨不禁笑了，什么清滢拿不定注意，分明是以退为进，等着皇上主动将这豪宅送到她的手里。
周谷正在帮着抬木头，对面突然传来趾高气昂的呵斥声。
“哪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竟堵了京中大道！还不速速收拾了。耽搁我们贵人回府，小心你们的脑袋！”
周谷抬眼看去，对面来了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奢华马车，几个婢女跟在马车旁。旁边有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马车后面跟着二三十个仆从。
他定睛细看，马车上挂着灯笼，写着“忠义侯府”。而骑在马上，身着紫色华衣的男子正是侯府的二公子。他放下手中的木头，正要过去打声招呼，就听最前面的小厮再次开口。
“对面是哪个府的？这么不长眼！还不赶紧给我们侯府让路！”
周谷停下迈开的步子，眉头紧蹙。这忠义侯府在京中素来跋扈，走路都是横着走，平日大家会忍让几分。刚才的话，王爷想必也听到了。他马上转身，赶回了王爷的马车旁。
“王爷，对面是忠义侯府的人。马车里坐的应该是侯府夫人。侯府二公子骑马在旁。”
听到“忠义侯府”四个字，顾晨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对方出言不逊，她原本不想追究，让路就让路，不是什么大事。但得知对方是忠义侯府的，她便极为厌恶。
云逍最是熟悉主子的脾气，观主子的脸色便知此事无法善了了。
对面又传来声音：“说你们呐，都聋了？！什么身份，竟敢挡着我们侯府的马车！还不速速让开！”
安生紧锁眉头，怒目而视，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顾晨嗤笑一声：“一个靠着荫封保住的侯府，还敢如此猖狂。”没有提高声量，仅近前几人能听到，“他们可认识你？”
周谷脑子一转，道：“平日里多是父亲出面料理王府事宜。奴才很少露面，能识得奴才，记住奴才的人不多。刚才奴才在众人之中来去匆匆，想来对面也没能看清楚。”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顾晨沉声道：“安生，你去前面处理，暂且不要表露身份。”
王爷说的每句话，安生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明白王爷对这忠义侯府的态度。
“是！”
海遥将帷裳放下。她一直在京中，知晓忠义侯府的许多事，很是厌恶不耻。且看今日主子如何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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