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沉沦

作者: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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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在干嘛


      傍晚六点多,暮色像稀释的橘色果酱,慢慢浸透水泥巷。

      迟弋的白色帆布鞋碾过地面,未白衬衫下摆被穿堂风掀起角,露出腰间一截冷白的皮肤,就算穿着五分短裤,也没有掩盖她腿长的优势。

      轮滑碾过轨道的“吱呀”声响起,不算刺耳,倒像是被暮色泡软了棱角。

      温言的身影从门缝里漫出来,一字肩上衣是珍珠白的棉质,肩带是同色细织带,松松绕过大臂根,露出的肩颈像被晨露浸过的玉兰花瓣。

      “迟弋。”她正握着铁门的把手,看见站在巷口的身影。

      迟弋偏头转过去,巷子右边的第二栋建筑——原来在这。

      “奶奶,你怎么下来了?”温言还在摆弄门锁,看见自家奶奶从楼梯走下来。

      “下来拿点东西。”奶奶走到门口边柜子上翻找,拿在手上,转身看见站在门口台阶下的迟弋。

      “呃,奶奶您好,我是温言的朋友。”

      迟弋挥挥手后垂下略微局促地捏着裤子的布料,她没想到会碰见温言的家人。

      “哎,吃饭了吗,要不要上去吃完饭再出去?”她眼角褶子堆成温柔的弧,指节轻叩门框。

      温言在台阶上含笑俯视她,等着迟弋的回答。

      “刚吃完,奶奶;”迟弋抿下唇继续说,“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不客气。”

      奶奶笑着未减,“好。”她往楼梯走时又回头补了句,“出去玩注意安全啊!”

      “知道啦,奶奶。”

      关上大门,温言走下不高的台阶,“走吧?”

      在她靠近时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味钻尖她的鼻尖,迟弋如无其事地偏头轻咳一声。

      “嗯。”

      林有为的车停在巷口外面,见两人走来,摁下按钮将车门打开。

      然后他看见来时坐副驾的迟弋现在坐在后座上。他张了张嘴,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阿姐,你的柚子要拿给你吗?”林有为指着副驾上的红柚。

      迟弋路上买的,老板还帮忙把红柚完整剥开来,剩一个半圆柚子皮。

      “忘了,拿过来吧。”

      温言有点意外这场景,旁边的人指尖轻轻扯掉白瓤的样子格外较真。

      车厢里漫开清冽的柚子香,之后温言面前递上一瓣非常完整没有任何筋膜的果肉,汁水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谢谢。”

      迟弋挑眉,忽然她们之间觉得有点过于礼貌了。

      “有为,你吃吗?”掰开一瓣递上去。

      “好啊。”林有为没回头,伸手接过来才发现是完整的带着白膜的柚子,“为什么我这个有‘盔甲’?”

      “你用嘴把它撕开不就行了?”

      迟弋闻言继续低头剥。

      “阿姐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他捏着果肉晃了晃。

      温言看看主驾的林有为,又瞅着旁边的迟弋,她也想听听迟弋的回答。

      “你敢不乐意?”威胁的语调一出。

      他忙不迭把柚子塞进嘴里,白膜的涩味混着果肉的清甜在舌尖炸开,含糊不清地嘟囔:“行吧行吧,阿姐你最大……”

      川海之巅的文旅局趁着节日这段时间,耗时耗力重金邀来顶尖烟花团队打造年度璀璨烟花秀,还伴有音乐人献唱。

      习闵熵得知后便提前购好门票,执意要拉着他们去川海之巅,一同凑这场热闹。

      车在山脚停车场停稳时,暮色已彻底沉进海平线,远处栈道上的灯串像散落的星子,沿着海岸线蜿蜒明灭。

      迟弋从双肩包里翻出习闵熵上车时给她的四张印着鎏金烟花图案的门票。

      景区入口处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烟花秀倒计时,平日免费开放的川海之巅今夜被金色栏杆隔出检票通道。

      习闵熵一把勾住迟弋的手腕,另一只手自然地搭上温言肩膀:“快跟上,栈道尽头的观日台能看到完整的霞光,趁表演还没开始,我们先去看看。”

      木质栈道在脚下吱呀作响,咸涩的海风卷着浪声扑面而来。迟弋背着酒红色双肩包走在最外侧,护栏外是逐渐退潮的浅滩,湿沙上散落的贝壳被暮色染成暖金。

      栈道尽头的观日台已聚满游客,三脚架支起的相机此起彼伏地咔嚓作响。

      “小迟……算了,”习闵熵转头跟林有为说:“帮我拍照。”

      林有为熟门熟路地指挥着习闵熵挤到护栏边,手机镜头对准渐次燃烧的云霞:“闵熵你往左偏点,光打在睫毛上好看!”

      迟弋和温言落在稍远的角落,她倚着护栏取下背包,取出里面的柚子——在车里剥的,果肉被整齐码在白色塑料袋里,白膜剔除得干干净净。

      “还要吗?”她晃着塑料袋,路过的几名路人向迟弋投来目光。

      “不了,你吃吧。”温言侧身倚上护栏,肩带被海风拂得轻颤,目光落向远处熔金般的海面,“今天云层薄,能看见霞光浸到海水里的样子。”

      她瞥见温言被霞光镀亮的侧脸,淡声应了句“嗯”,海风掀起碎发掠过眼底,遮住那抹转瞬即逝的失落。

      继续拿出一瓣果肉塞进嘴里,汁水在齿间炸开时,听见自己闷闷的心声——不要就不要,我自己吃。

      四人掐着点去找座位,剧场里的地灯已连成蜿蜒的光河,沿着台阶勾勒出座位轮廓。

      “A区第一排,左数1到4号——有为你坐最边上。”她把林有为往左侧推,自己挨着他坐下,转身冲温言眨眼时,珍珠发卡碰着塑料椅发出轻响。

      迟弋在温言右侧落座,膝盖几乎要碰到舞台前沿的金属护栏。

      海风携着夜露的凉,稍稍散去暑气。

      “欢迎来到川海之巅——”主持人的话音未落,七束镭射灯突然从海面方向射来,在夜空中交织成璀璨的星网。

      倒计时的数字在显示屏上跳动,林有为忽然从前排递来荧光棒,粉色的塑料棒在温言指尖转了个圈,最终停在迟弋掌心。

      当“0”字炸开成漫天金箔时,第一枚烟花已从右侧防波堤腾空——是火树银花般的金色藤蔓,攀着墨蓝的天幕生长,花瓣状的火星簌簌坠落,在海面洒下碎金般的涟漪。

      人群爆发出惊呼,迟弋的视线被漫天流火拽向夜空,却在余光里瞥见温言转头时,肩带正顺着手臂滑向肘弯。

      她没多想伸出手,指尖捏住滑到肘弯的肩带,轻轻往上提了提。

      塑料椅硌着温言后腰,她举着手机对准舞台上方的夜空,后置镜头稳稳锁住炸开的烟花。

      温言的拇指在录制按钮上顿了半拍,镜头因这细微触碰晃了晃,她偏头看去,对方正盯着漫天流火。

      舞台地灯在金属护栏上投下冷光,温言望着手机屏幕里炸开的金色藤蔓,余光却扫到迟弋五分短裤边缘的皮肤:被护栏阴影切成两段,上段是暮色里见过的冷白,下段被舞台灯染成暖金。

      习闵熵的荧光棒已在身侧舞成粉光漩涡,温言坐姿端正规矩,腰背却随着鼓点轻摆,指尖将荧光棒挥成温柔的涟漪。

      两人偶尔相撞的光影里,习闵熵冲她晃了晃荧光棒,温言弯起眼角笑。

      迟弋则是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舞台,偶尔跟着大家挥挥手中的荧光棒。

      还有半个结束时,他们先行离开,走上了岸边宽阔的沥青路。

      海岸上沥青路浸在路灯的暖白光晕里,木麻黄的枝叶在风里簌簌轻摇,碎影落在地面如流动的月光。

      听得到海浪声裹着咸涩从远处漫来,却看不见海面。

      风掠过树梢,带起细碎的枝叶摩挲声,路灯将四人影子拉长又揉皱。

      习闵熵指着前方单车亭,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从这骑单车绕回去,怎么样?”

      林有为发问:“为什么,直接往回走五分钟不就到了吗?”

      习闵熵闻言转身,手一挥拍飞他的衣服下摆:“直男懂什么,”她又转向迟弋和温言,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浸了海水的贝壳,“你们看这风——”说着张开双臂转了个圈,“现在没什么人,月亮又那么圆,海风都是凉的!这时候不夜骑一下,怎么行?”

      温言望着远处空荡的沥青路,路灯将木麻黄的影子拉长在路面,像被风吹散的渔网:“挺有意思的,反正不赶时间。”

      迟弋:“那走吧。”

      四人各自扫开一辆单车,悠悠骑着。

      习闵熵忽然捏紧车铃:“有为,敢不敢比谁先到路口?输的人请吃饭!”

      林有为喊道:“幼稚。”却在她蹬车窜出的瞬间,脚跟着踩下踏板,沙沙声里混着不服输的笑。

      两人的身影很快缩成路灯下的小点,车铃脆响和笑骂声被海风揉碎,散在逐渐退潮的夜浪里。

      迟弋捏着车把的指尖松了松,任由单车慢悠悠晃着。

      前方温言的身影忽然停住,车头微微偏向路边的木麻黄树,她垂着头,发梢遮住侧脸。

      “怎么了?”迟弋停在她旁边。

      “有虫子……”温言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意,左眼紧紧闭着,“好像飞进我的眼睛里了。”

      迟弋皱眉跨下车,抓住温言的手腕,掌心触到对方腕骨的温度:“别揉,它的身体破裂引起感染怎么办?”

      温言的睫毛上凝着夜露,右眼仍睁着,却蒙上一层水光:“但是很难受……”

      “忍一下,别揉,可以眨眼。”她的声音比海风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温言顺从地仰起头,睫毛在路灯下投下颤动的影。

      下一秒迟弋已经掀开背包拉链,拿出来棉签。

      木麻黄的枝叶在头顶筛下碎光,迟弋的膝盖几乎碰到温言的单车踏板。

      她用指腹轻轻按住温言眉骨,鼻尖快要碰到对方颤动的睫毛:“眼睛睁大些。”

      温言忍不住地眨眼,手也很想往眼睛处揉,察觉到她的想法,迟弋出声安抚。

      “很快。”手腕微微转动,棉絮轻轻卷走那点黑色的絮状物。

      迟弋身后响起习闵熵的嗓音:“你们在干嘛?”

      她和有为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折回来寻找,结果看见这一幕。

      迟弋拿着棉棒转身,颇为无语:“温言的眼睛飞进东西,我帮她弄出来。”

      习闵熵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我还以你们在亲嘴呢……”

      林有为当场假装咳嗽,声音在夜色里格外突兀。

      他没想到闵熵发言这么大胆。

      “没有,误会……”温言在轻揉不适的眼睛,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夜露,看上去像被惊到的幼鹿。

      迟弋先是疑惑地笑了一声,“你说什么呢,”接着扶额喊道:“我亲你个大头鬼。”

      然后从背包侧袋抽出护目镜,她抬眸看向温言,对方正用指尖轻轻揉着左眼,“要戴上吗?这时候的小飞虫确实不少。”

      温言环顾下四周,路灯下,不少小飞虫正绕着暖光嗡嗡飞舞。

      “那我戴上。”

      迟弋重新跨上单车,习闵熵和林有为的车铃脆响着窜到前方,她与温言落在后面。

      想起方才棉签扫过温言睫毛时,对方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颤动阴影,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熟悉的香味,“太近了……”

      温言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迟弋,你好像总喜欢背着包。”

      记得第一次遇见时不小心崴脚了,她从包里拿出喷雾……

      “嗯。”她反手拍了拍背包,“自己需要的,别人可能也用得上。”

      “有一些药品,纸巾,充电宝,反正挺杂的,我也没有时时刻刻背着……”

      温言侧过脸,护目镜边缘漏出的碎发被映成更深的褐色,唇角扬起:“所以你是现实版的哆啦A梦……”

      夜风吹得背包带在肩头晃出弧度,她侧仰头看漫漫的夜空:“有人也这么说过。”

      然后又认真说:“这下你可要记住,有异物进眼睛第一反应不要揉,使劲眨眼,让眼泪把它带走,再不然就是用棉签卷或者用水冲。”

      夜风吹得木麻黄枝叶沙沙作响,对上迟弋清澈的眼神,她默默点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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