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寄居

　　圣诞节的气氛笼罩整个英国，剑桥郡最热闹的地方永远是剑桥大学那一块。西塞尔的新女朋友是剑桥大学法律系的学生，今年他们和博涅斯一起过圣诞节，远在意大利的艾妮娅也打电话过来说和她男朋友一起过来，博涅斯心里清楚是谁，但是还是故意打趣她问是谁。

　　电话里传来年轻的男声：“打扰了，博涅斯老师。”声音像初春流淌的河水，干净又清爽。他只知道赫梅是艾妮娅的老师，所以把博涅斯也称作老师，博涅斯也没有刻意纠正，温柔地说：“欢迎你们来剑桥。”

　　博涅斯的房子第一次做起了圣诞装束，金灿灿的星星灯被点缀到每一个角落，铃铛和麋鹿玩偶四处可见。西塞尔和女友是最后到的，西塞尔的女友是一个典型的欧罗巴美女，非常明艳大方的长相，西塞尔惯常的审美，她自我介绍说来自土耳其，博涅斯还有些意外，毕竟每个国家的律法不尽相同，土耳其人在英国学法律还挺奇怪的。一桌子美味佳肴，无数珍稀美酒，这一场，主宾尽欢。

　　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醉醺醺了，西塞尔非逼着问博涅斯新诗集准备得怎么样了，出去好几个月该不会光顾着玩乐吧，絮絮叨叨不肯停止，博涅斯听烦了，就说西塞尔如果再念叨他就告诉那位土耳其美女西塞尔“光辉宏大”的情感经历。西塞尔果然老实了，博涅斯看得不错，西塞尔风流成性，女友数不胜数，博涅斯见过不少，但那都是巧合，没有一个是西塞尔主动带到他面前甚至让他们相处的。西塞尔父母双亡亲缘寡淡，和博涅斯共事多年，把人带到他面前一定是动了真心的，所以他用这个威胁西塞尔一用一个准。

　　沙发边一片狼藉，博涅斯还是把人都安置到提前准备好的房间里去了，幸好客房都在一楼，不然博涅斯没法把三个成年男人通过楼梯搬动到楼上去，等等，三个？博涅斯环顾客厅四周，赫梅呢？喝得醉醺醺的赫梅呢？

　　大门紧闭，他应该没有出去，赫梅绕着沙发仔细巡察一番，又去了厨房，统统没有赫梅的踪迹。博涅斯望着通向二楼的盘旋楼梯，心想赫梅该不会上楼了吧……他拾阶而上，一边呼唤赫梅的名字，二楼没有开灯，甚至设计的原因，一楼的灯光也亮不到二楼。太久没有住了，博涅斯一时竟然忘记了二楼的灯控在哪，忽然他感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背被紧紧贴在宽阔坚实的胸膛。熟悉的馨香灌满鼻腔，是赫梅。“你怎么独自上楼了？”赫梅没有回答他，只是夹着他往房间的方向走，博涅斯乖顺地跟着他。

　　过了几分钟，博涅斯眼上的手掌拿开了，博涅斯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灯座，仔细看发现竟然是圆柱形的冰柱里面封着一朵鲜红的玫瑰，冰柱的顶端被打磨得圆溜溜的，整个柱体没有一点气泡，看起来像一块玻璃。玫瑰冰在灯座的映照下有一种朦胧的美。

　　博涅斯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他鼻子一酸，问赫梅：“这是你做的吗？”

　　人就是这样，总是揣着答案问问题，渴望那几句甜言蜜语。赫梅的嘴唇贴在博涅斯的耳朵边，他的声音有些醉酒后的含糊不清，低低地撩人心弦：“To my English lover.”

　　博涅斯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赫梅摁得弯下腰接吻。
　　——拉灯
　　英国的冬天寒冷，大雪纷飞又寒风瑟瑟。赫梅怕冷，总待在卧室里，博涅斯总待在书房。赫梅还没有去过博涅斯的书房，即使书房和他常待的卧室只隔了一堵墙。

　　要知道，书房是一个很私密的地方，里面有主人读过的、喜欢的所有书，只要一进去，那这个人的内心、经历、喜恶一切的一切都被摊开了。因此在博涅斯没有主动邀请之前，赫梅不打算贸然进去。

　　正这时，博涅斯从书房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本空白封面的书，他走到床前，亲吻了赫梅的额头：“早安，亲爱的。”赫梅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他勾到床上，鼻子在博涅斯的胸口胡乱蹭了几下，然后说：“我梦到你了。”博涅斯干脆躺倒赫梅的大腿上：“梦到什么了？”赫梅捻着博涅斯的手指：“梦见你在水族缸前向我索吻。”博涅斯哈哈大笑，抬起那只被赫梅捏着的手，举到唇边对着赫梅的中指指节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说：“快点起来吃饭。”赫梅收拾好下楼，看见餐桌上有两份早餐，博涅斯正在摆放餐具，他过去搂住博涅斯的腰，由衷地说：“亲爱的，你真的付出了很多。”

　　自从回到英国，博涅斯的饮食习惯就改变了，以往他是六点起床，七点吃早餐，早餐选择咖啡和面包。不过最近为了配合赫梅的习惯已经改成了六点起床，散步读书到九点再和赫梅一起吃早餐。赫梅喜爱饮酒，早餐也换成了烤肠煎蛋谷物之类的佐葡萄酒。

　　博涅斯笑着用手肘戳了赫梅一下：“快点坐好。”

　　赫梅和博涅斯各坐一端，他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一口，内比奥罗酿的葡萄酒，典型的玫瑰和覆盆子香气，大约产自意大利，和餐盘里的烤肠很相配。博涅斯收藏了整整一酒窖的葡萄酒，显然是个品酒的专家，即使赫梅自己深谙葡萄酒之道，也没法对博涅斯的搭配有所指摘。

　　博涅斯早餐一般不会吃肉类，因此他面前的盘子里是一份水果沙拉，酒杯里的液体也深邃美丽。赫梅撑着桌子前倾身子凑近博涅斯：“我要尝一口你的酒。”博涅斯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像对待一个年幼的孩子。然后拿起酒杯让赫梅尝了一口，赫梅感受微凉的液体流过舌面和喉咙，口感相当顺滑，味道甜美，霎时间丁香肉桂和某种药香充斥整个口腔，赫梅又咂巴了两下，然后试探性问：“黑曼罗葡萄酒？”博涅斯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赫梅忍不住在爱人面前嘚瑟一下，得意扬扬说道：“我一尝就知道了。”

　　博涅斯于是说：“那你猜产地是哪里？”

　　这可难倒赫梅了，黑曼罗葡萄酒大多产自意大利南部，不过他对这种葡萄酒并不十分了解，刚才说对也是猜测居多，但是要知道黑曼罗的种植区很广泛，黑曼罗葡萄酒出产区也有好几个，比如阿勒佐和科波提诺等。博涅斯看出他的犹豫i，于是说：“如果你说对，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哦。”

　　赫梅抿抿嘴，然后说：“是萨雷斯萨雷提诺出产的吧！”博涅斯愣了一下，然后撇撇嘴：“好吧，你赢了。”

　　赫梅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切自己的烤肠吃，觉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吃完饭两人又回楼上了，在房间的落地窗前有一个沙发，铺着雪白的羊毛，只不过是单人的很小。赫梅抱着博涅斯坐在上面看书，窗外都是雪茫茫地一片，很亮堂，适合看书。博涅斯拿一本《焚舟纪》赫梅拿一本《安徒生童话》两人都很安静。室内也很暖和，博涅斯穿一件蓝白的V领毛衣，乖顺地靠在赫梅怀里，柔软又美丽。

　　过了一会儿，赫梅闹着说眼睛累，要博涅斯念书给他听，博涅斯对他一向有超乎寻常的纵容。于是便念给他听，听了一会儿他又说无趣，要听自己手上的《安徒生童话》，博涅斯斜睨他一眼，一双美目一半宠爱一半娇嗔。然后放下手上的书，拿过赫梅的书，至于赫梅被那一眼看得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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