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木舟沦陷

　　新年结束的很快。

　　震耳欲聋的炮声仿佛还在昨日，今天便要穿起校服背上书包回到学校了。

　　林贝路带着困意出门，一脚踩进厚厚的积雪中。

　　开学的前一天桃川城下了一场盛大的雪，洗涤了一切，是崭新的一年，崭新的开始。

　　也是让她焦心的开始。

　　林贝路失去灵魂般靠在车窗上。

　　大雪带来的后果是接连不断的堵车，路面结冰，变得很滑。不少车发生剐蹭，停在路中央等待交警。

　　“小毛病给点钱走人就完事了，大早上的堵在这儿等着指挥车辆？！”

　　“诶我去！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这是公交车道！公交车道！！”

　　司机师傅一路骂骂咧咧，艰难地挪动着笨重的公交车。

　　眼见时间一点点流逝，林贝路给舟河幕发短信。

　　【我这边堵车，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坐车了。】

　　车内有人开始变得烦躁，多数人是要赶去上班和上学，眼见已经比平时晚了很久，抱怨声此起彼伏。

　　林贝路逐渐听不清耳机中的朗读声，索性摘下，从书包中掏出背诵小册，一页一页地过着知识点。

　　在上课铃响的前十分钟，公交车终于晃晃悠悠地抵达站牌。

　　林贝路下车后一路狂奔，鞋面在积雪上摩擦，一下比一下更滑，她索性滑着走。

　　最后终于赶在打铃前一刻踏进班里。

　　教室中空着许多座位，想来也是被堵在路上了。

　　“咱们班的吉祥物来了！”

　　不知是谁先嚎了一嗓子，教室内的冷意被驱散，林贝路被众人拱上了讲台。

　　赵泽宇拿起班旗三下五除二地裹在她身上。

　　“来，让我们一同瞻仰，三班的吉祥物，小林。”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双双眼睛，她荒唐地说：“你们有毒吧！”

　　这是搞哪样？

　　“小林，可否保佑我一模上600？”一位男生眼巴巴地问道。

　　林贝路舔舔后槽牙，将身上的班旗摘下，“上天吧！上什么六百。”

　　“小林，保佑我数学全对吧！”

　　“做梦呢？你先保佑保佑我好不好？”

　　她一句句回着同学，几步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与陈可儿拍掌示意。

　　“路姐！你就是我偶像！！”耿嘉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在她面前，兴奋地说：“把你笔记借我看看呗！”

　　一个寒假，耿嘉淑的短发也变长了些。林贝路将书包放好，揉了揉耿嘉淑的头发，“好啊，你想要哪科？”

　　“每一科！”

　　“每一科？咱俩的选课又不一样。”

　　“对，那语数外，还有……”

　　“啊！耿嘉淑你个鸡贼！”赵泽宇捧着头崩溃大喊：“不讲武德！”

　　耿嘉淑得意地冲他做鬼脸，“先下手为强。”

　　两个人争执不下，谁都想先看。

　　安凡坐在位置上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一人一科轮着看不就好了。”

　　耿嘉淑知道她说得对，但就是不舍得松开手中的笔记本。

　　“我这又不是什么宝典秘籍。”林贝路哭笑不得，正准备坐下，教室的前门被扣响。

　　韩秀儿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口，像死神般扫过班中的每一个人。

　　三班同学纷纷噤声，火速跑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装作无事发生过。

　　“林贝路。”韩秀儿声音硬邦邦的，像木头敲在铁上，击的人心头一震。

　　林贝路抬头看去，停下手中的动作。

　　“跟我来。”韩秀儿转身，视线冰凉，“其他人自习，别让我看到有人嘻笑打闹。”

　　往门口走的短短距离，林贝路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秀儿今天怎么了？”

　　“格外的凶。”

　　她走到韩秀儿面前，跟在她身后。

　　恰巧姗姗来迟的申祁准备进班，她与他四目相对。

　　他看看走在前方面色凝重的韩秀儿，又望向她，似乎想问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与她擦身而过。

　　时间处于早自习时，走廊近乎看不见学生。

　　林贝路逐渐发觉要前往的目的地，校长室。

　　是要表扬她考的好吗？

　　但看秀儿的表情又不太像。

　　“林贝路，你认为自己是天才吗？”一直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的韩秀儿突然停下脚步，“说实话。”

　　林贝路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可以说是吗？”

　　韩秀儿沉默几秒，说道：“你必须是。”

　　接着，继续前行。

　　林贝路直到走进校长室，还是处于懵逼状态。

　　杜鸿光在正中央的椅子上喝着茶水，教导主任智致志坐在会客的小沙发上，左边站着两位老师，还有一位学生。

　　一位是二班的班主任，还有一位，似乎是期末考试时监考她的老师。

　　林贝路心中警铃大作。

　　这tm，摆鸿门宴？

　　“韩老师，把门关上。”智致志开口说道，三角眼微微眯起，露出一条缝的瞳孔闪着令人生厌的光，“毕竟不光彩。”

　　门被合上，唯一透气的地方被严丝合缝的堵上。

　　所有人注视着坐在中央的杜鸿光，等着他开口发话。

　　“林贝路，这位同学实名举报你在上学期期末考试中作弊，被要求在数学考试中给你传递答案。”杜鸿光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对此，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林贝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作弊？他说我作弊我就作弊啊？”

　　桌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被智致志掀开，里面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定格在一间考场。

　　她在上面看到了自己。

　　数学考试……

　　那张来历不明的纸条！！

　　“铁证如山！”智致志点开播放键，厉声道。

　　林贝路抿着嘴不说话。

　　不需要看，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视频播放10秒钟过后，左边的人右手一挥将纸条准确无误地扔在她的桌子上。接下来她听到动静，拿起来展开，看了几眼后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啪”的一声，电脑被合上。

　　“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智致志围着她绕圈，像是要把她与众人隔开，画一个无形的牢笼。

　　“数学两道大题的答案。”她如实说。

　　“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

　　“所以题顺利的答了出来。”

　　林贝路皱眉，“我看了一眼就放进了口袋里，你也看到了，那么短的时间，我怎么可能背下来！”

　　“你将纸条拿了出来，只不过从摄像头的角度看不见。”

　　智致志笃定的语气，以及仿佛他身临其境一般的神态，让她心头直冒火。

　　“我的数学考了129分，就算我抄了纸条，也就只值两道大题的分值，你觉得这合理吗？！”

　　“那是因为你说了谎！！”智致志头仰起，俯视着她高声说道：“传给你的纸条上根本不止两道大题的答案，还有所有选择题的答案！对不对！”

　　林贝路深吸一口气，将满溢的怒火往下压，手猛地指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实名举报她的男生：“他扔纸条的时候开考还没有多久，怎么？他能一瞬间做完吗？！”

　　“梁诚同学是二班的优等生，将题快速做完对他来说并不难。”

　　“是吗？”林贝路不再与智致志对峙，而是转身走到梁诚面前，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陌生的眉眼，陌生的气息。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让她觉得熟悉。

　　“梁诚是吧，我认识你吗？”林贝路歪头问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哪里得罪你了值得你这么害我？”

　　梁诚视线闪躲，语气却强硬，“是你非让我给你传答案，说怕自己考不好，我看你可怜才答应你的。”

　　她嗤笑一声，双手环臂，“那怎么现在又来告发我了？”

　　“因为你太过分了！你这样作弊对别的学生来说不公平！大家辛辛苦苦地学习，你却因为卑劣的手段轻松考一个好成绩，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真的很好，说到激动时脖子冒出青筋，看起来真有义愤填膺的样子。

　　林贝路后退一步，近乎鄙视地看向他，“梁诚，诚。呵，真是个好名字啊梁诚同学。”

　　她把“诚”字咬的格外重。

　　梁诚面色微变，转过头去。

　　她环视处于这个封闭空间的所有人，杜鸿光、监考老师以及二班班主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韩秀儿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智致志，他没有一点作为教导主任的自觉，满眼都写着要置她于“死”地。

　　“我没有作弊。”她重新面对校长，坦然且真诚地说。

　　杜鸿光轻叹一声，突然发问：“林贝路，你知道自己考的是多少分吗？”

　　“626分。”

　　“高三第一次考试你多少分？”

　　林贝路陡然明白杜鸿光的意思，她的进步太大了，没有人愿意相信。

　　“我从教这么多年以来，没有见过半年内进步将近150分的学生！哪怕一个都没见到！”智致志言辞攘袂切齿，吐沫星子乱飞，眉毛横起，“难不成你是天才？！天才也做不到！没有作弊怎么可能考这么高！你别忘了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过日子的女学生！”

　　林贝路只觉心里堵的她有些喘不上来气，深深的无力感近乎要淹没她。

　　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

　　天才。

　　今天第二次听到了。

　　她想起来的路上，她犹豫自己可不可以说自己是天才的时候，韩秀儿说：你必须是。

　　因为韩秀儿不相信，也不想相信她会作弊。

　　所以这个分数必须是她自己考来的，她必须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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