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你很久了

　　早上八点，农家乐老板来敲门。

　　一床的人都没动静，只有江麟拖着腿麻起来给开了门。

　　凌晨四点的时候，不知道谁家的大公鸡在窗外打鸣，尽心尽责一直到七点才消停。

　　他们这几个人都没怎么睡踏实，这会儿全躺得横七竖八没个形象。

　　尹芮被江麟圈在里边翻来覆去翻不出来，长腿一甩直接压在了他腿上。江麟被压到腿发麻，也没舍得推开他。

　　“早饭还要准备吗？”老板往屋子里望了一眼。

　　“有馒头吗？”江麟自己也迷迷糊糊。

　　“有的。”

　　“早上有馒头就行，准备午饭吧，麻烦了。”

　　打发了老板，江麟转身回床上。

　　就这么一小会儿，尹芮已经侵占了他的地盘，那么长条个人，摆成了个对角线。

　　江麟抹了抹眼，笑着叹口气，拉过被子细细给他盖好。

　　这下也睡不了，索性穿好衣服出了门。

　　剩下一屋子人睡到快十点，才陆陆续续起了床。

　　尹芮是让一阵香味给唤醒的，睁眼坐起，大通铺上只剩他一个人。

　　江麟端着个碗在旁边，香味就是从碗里飘出来的。

　　尹芮下床穿好衣裤，懒懒瞥了他一眼，状似不在意的问：“什么？”

　　江麟把勺子转向他：“猜猜。”

　　“不说算了。”尹芮没耐心跟他打哑谜，拉着张明显没睡好的脸摔门出去。

　　不到半秒，门又开了。

　　尹芮两步上前把碗给端过来，拿起勺子闻了闻，是股记忆中久远又熟悉的香气。

　　江麟收回悬空的手，神秘兮兮的抿唇笑了笑。

　　尹芮又瞅了他一眼，疑惑道：“不就是土豆泥吗？”随即用勺子搅了搅。

　　“加了葱花，榨菜，”他仔细辨别，“香菜，还有这个是……”

　　尹芮眉头拧了起来，挖了一勺塞进嘴里：“腊肉丁！”
　　“老板做的？”尹芮不可思议地问。

　　“合口味吗？”江麟反问。

　　岂止是合不合口味的问题，这个土豆泥的拌料是尹芮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奶奶经常做。

　　他要吃葱，但不要葱白，还不喜欢生葱。因此，葱花要和刚蒸熟的土豆一起拌，土豆泥拌好，葱花刚好断生。
　　还有香菜，得切细碎，看不到完整香菜叶的那种。
　　最后的腊肉丁是精华，不能放多了，否则腊香会把所有味道全部掩盖。

　　“还不错。”尹芮一口接一口，吃了个底朝天，还意犹未尽，“有多的吗？可以打包回去吗？”

　　江麟很满意他的反应：“没了。喜欢就好，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做给你吃。”

　　“你做的？”尹芮万没料到，“你怎么会做这个？”

　　江麟把空碗给收了：“这有什么难的，我还会更多。”

　　“我说的是拌料。”一样不多一样不少以及调料的搭配实在太巧合了些。

　　“小时候吃过，后来吃不到了，凭着记忆摸索出来的。”江麟说，幸好农家老板配料齐全。

　　或许这种搭配确实算不上独一无二，再加上江麟对自己事无巨细的了解，尹芮当下没多想。

　　中午在农家吃过午饭，几个人同来时一样，连座位都没变，由江麟开车，返程回学校。

　　“真该让老板把那只鸡给宰了，中午吃烧鸡。”何牧说得咬牙切齿，“我脑子里现在都还有打鸣的声音，梦里梦外都是鸡，感觉我都会打鸣了。”

　　“我也没睡好。”秋鸣无精打采的，说话也中气不足，“但我觉得不是公鸡的错，打鸣是它的本职，人家尽职咱们还要宰它，太残忍了。”

　　“小秋秋，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才忍着没起来去逮它啊。”

　　“牧子哥，你不是忍着没起来，你是起不来吧。”秋鸣毫不留情揭穿何牧，“我醒了好几次，你睡得可熟了，芮芮哥都不知道被你挤哪儿去了。”

　　“瞎说！芮在我旁边呢。”

　　秋鸣举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我每次看到的都是麟哥在你旁边，芮芮哥怕不是被你挤下床了。”

　　“秋秋，那你可冤枉他了，”尹芮回头插了一句，“他睡得很规矩，没挤我。”

　　“那我怎么看见麟哥……”

　　吱——嘎——
　　一辆车急速从他们旁边超过，江麟点刹了几下，一车人跟着前倾后仰。

　　“不好意思，我开慢一点。”江麟盖过先前话题，“既然大家都没睡好，我建议你们可以再打个盹，再睁眼就能到学校了。”

　　这话一说，何牧就适时打了个呵欠，再一看旁边的卢杰森，从上车就闭了眼。

　　瞌睡这个东西传染性极强，不多会儿，后排一片鼾鸣。

　　尹芮在副驾，不能睡，也不想睡，跟江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过基本上是江麟开头，他结尾。

　　江麟：“冷吗？”
　　尹芮：“不冷。”
　　江麟：“冷的话开一点暖气。”
　　尹芮：“你在侮辱头顶上的太阳。”
　　江麟：“要是热也可以开空调。”
　　尹芮：“没话说可以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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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麟：“我想喝水。”
　　尹芮：“五分钟前你才喝过。”
　　江麟：“还想喝。”
　　尹芮：“路上找厕所耽误时间。”
　　江麟：“我肾好。”
　　尹芮：“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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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去之后，一切如常。

　　两人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跟先前一样，上同样的课江麟照旧会跟进跟出，等着尹芮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

　　但只有江麟自己知道，放到以前，尹芮可不会给他发这样的信息：

　　【中午去哪个食堂】
　　【三食堂的菜味道还行】
　　【晚上不自习了去跑步】
　　【我看你也挺缺乏锻炼】

　　或者吐槽：

　　【统筹学老师总能讲到摄影上去】
　　【这老师主业是摄影，副业才讲统筹吧】
　　【不想上这课了，没劲】

　　江麟没选统筹课，回复尹芮：【下次我陪你】

　　眨眼一个月过去，闹哄哄的圣诞，盛大的跨年，日历翻开新的一年。

　　农历新年在一月底，元旦过后就进入了考试月，大家不是泡图书馆就是在自习室。

　　江麟选的课最多，还要顾及校外的兼职，早出晚归，一天几乎见不到人。

　　宋雅惠这边虽然安排了车接送他，但有时候也会被耽搁一下，江麟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宋雅惠建议他直接住在家里，反正空房间多随便选。

　　江麟拒绝了。

　　这天晚上回宿舍，大门已经落锁。楼管大爷的值班室里还透着亮光和声音，应该还没睡下。

　　江麟敲了敲窗户，正要开口麻烦大爷给开开门，值班室先有人推门出来了。

　　“回来这么晚？”尹芮隔着铁门问。

　　“你怎么……”江麟眸光动了动，“你在等我？”

　　“靠，要不要脸，谁等你。”尹芮冲值班室扬了扬下巴，“大爷的手机忽然上不了网，正巧在帮他检查。”

　　“马上就要考试了，你那兼职还没完？”尹芮又问。

　　“就是要考试了，顺带帮小孩查漏补缺一下。”

　　“业务挺好，给的报酬不错吧？”

　　“还行。”

　　“你……”尹芮揉了一下鼻尖，“缺多少钱？”

　　江麟愣了下，瞬间懂了。

　　要说之前他几次三番故意要尹芮所谓的“资助”，或者提供包月服务什么的，并不是真的那么缺钱。

　　他是需要攒钱，但不至于要尹芮支援，那些没事找事的借口不过是想和这个人建立更多的连接，什么身份都好，纠缠不清更好。

　　可眼下尹芮主动开口问，意义可不一样。

　　“学费已经交了，生活费还过得去。”江麟坦诚交代计划，“寒假除了惠姨那边定好的课，我打算再另外找别的，下学年的学费也够。”

　　“江麟，这么苦啊。”尹芮停顿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个，你家里没给你钱吗？”

　　“给了，我没动。”江麟站在铁门外，像在接受晚归盘查。
　　不，他就是。

　　“要不先给我开门？你想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隔着个大铁门说话总别扭。

　　“没兴趣。”尹芮撇开头，“好奇，就随便一问。”

　　江麟看着他转身去值班室找大爷拿钥匙，低头笑了笑，嘴硬。

　　两人一起回宿舍，离开的时候大爷忽然在身后喊了一句：“就是他了吧？没别人了？我可要躺下睡了。以后尽量早点，大冬天也怪冷的，等这么久。”

　　尹芮：“……”

　　江麟：“大爷他什么意思？”

　　尹芮毛躁的一个劲往楼上走：“听不懂吗，让你按时回寝，人家也是要睡觉的。”

　　江麟：“他说谁等这么久？”

　　尹芮装聋：“没听见。”

　　江麟跟在身后，笑着没再追问下去。

　　-

　　最后一门课考完，宿舍楼乱成一团。

　　拖着行李赶时间的，还在收拾把东西到处扔的，打游戏呼朋唤友到处窜门的，扯着嗓门跟家人通电话报车次航班的，还有啥事没有瞎追打闹添乱的。

　　一幅五行山不止一只猴子放出来的景象。

　　秋鸣把被子卷成了一团，卢杰森在床上帮他压着绑绳。

　　黎周成在下铺整理行李，忍不住敲着头顶上吱嘎乱叫摇摇欲坠的床板：“我说秋啊，你找谁压不好，找卢杰森，床都快塌了。”

　　秋鸣伸头瞧了一眼书桌前奋笔疾书的江麟，又往小阳台打望拿着平板沉浸在吃鸡中的尹芮，算了，不打扰的好。

　　黎周成就没想那么多了，合上行李箱，冲气定神闲的江麟喊：“刚考完，你不能歇会儿吗？搞得我总觉得像把哪门课给忘考了。”

　　江麟没理他。

　　这种情况见多了，江麟一旦沉浸做题，就会间歇性耳聋。

　　黎周成也没当回事，秋鸣插嘴问：“黎哥，大学……不能跳级的吧？”

　　“跳是不能跳，不过都是累积学分，该学的课程学分修满，提前拿毕业证是没什么问题。”

　　秋鸣吐了吐舌头。

　　“兄弟们，我晚上的高铁，归心似箭啊，先走一步了。”黎周成去小阳台给尹芮打招呼，“我先走了啊。”

　　尹芮退出游戏的排队，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送黎周成到宿舍门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看你不慌不忙的。”黎周成问。

　　“没打算回去。”

　　“啊？芮芮哥，寒假你不回家吗？”秋鸣吃惊，“过年啊，过年也不回去？”

　　尹芮没说话，只冲他笑了笑。

　　“我也不回去。”间歇性耳聋的人这会儿好了，抬头接话，“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回。”

　　秋鸣挠挠头：“话是这么说，可是爸妈同意吗？我要是说过年不回去，我妈立马就能从电话里伸出只手来揪我耳朵……”

　　“你们寒假要是留宿舍，记得去跟老李头登记一下，作息时间跟平时不一样。”老李头就是值班室大爷，黎周成尽着宿舍长的职责提醒。

　　“那我现在去。”

　　江麟放下笔，起身经过尹芮的时候，拽着他胳膊把人从秋鸣的叨叨声里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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