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反派之名

　　小诺布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鹅黄色的衣裙，是唐国境内最寻常不过的样式，这是阿成第二日去集市买给她的。
　　一直等到那队人马不见了踪影，阿成才收回自己的手，他低低地叹气：“你这么害怕，怎么上路？”
　　小诺布不言不语，良久，她把油布小包塞到阿成怀里，“你说什么上路？我听不明白，我晚饭吃撑了，出来消消食，现在我要回房去了。”
　　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回走，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问他：“可是你怎么在这里？”
　　阿成转过脸望了一眼牛棚，一时没吭声。
　　小诺布也看了一眼牛棚里的老黄牛，老黄牛大概是困了，不想理会她，将大大的牛脸扭向了另一边。
　　“我来的这些日子，你该不会就睡在这里吧？”小诺布大为震惊地指着老黄牛栖身的牛棚。
　　阿成没回答她的问题，小诺布当他是默认了。
　　小诺布顿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她来不仅鸠占鹊巢，还把人家赶到牛棚里去了，真是十分不应该。
　　“那个……我们两个换一换？”
　　“换什么？”阿成望向她的目光恢复些许平和。
　　“你去睡床，我睡这里。”
　　阿成没理她，反而又把油布小包放回她手里，“不许胡闹，不走了就把它放回柜子里。”
　　“放在哪里？”
　　“找个你觉得隐蔽的地方，自己记住。”
　　“哦……”小诺布满脑子想着都是要替阿成把他的私房钱藏好，表情木木地走回了房间。
　　直到踏进房里关上了门，小诺布才后知后觉，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
　　躺着柔软舒适的床铺上，脑子里好像一下子装进去好多思绪，剪不断理还乱，走还是要赶紧走的，不然怎么面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阿成？盘算着盘算着，小诺布就睡着了。
　　屋外，阿成像昨天，像前天，像小诺布出现在他家门前之后的每一天一样，爬上牛棚的棚顶，他头枕着双臂，仰面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今夜无月，惟有繁星点点，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次日，用过了早饭，小诺布看着阿成两手空空地走进来找她，他这次来没有带上药酒，却一如既往地带了熟鸡蛋。
　　“我今日来找你，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阿成开门见山，言语间是格外的郑重。
　　“啊，什么事？”小诺布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地听着。
　　“我想与你议亲。”阿成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当看到她脸红了的时候，他就稍稍放心了些。
　　“为……为什么？”小诺布还停留在状况之外。
　　“我希望你留下来。”
　　“然后呢？”
　　小诺布整个人的反应都在提醒他此路不通，于是阿成将问题具体化了，“你不想我继续睡在牛棚？”
　　这个问题可以点头，小诺布谨慎地点点头。
　　“你希望我回到房间去住？”
　　小诺布自从昨晚知道真相，一直都有这个念头，没有错，于是再点头。
　　“可是我也希望你住的地方有瓦遮头，睡的地方有床铺被盖。我们成亲了，就可以住在同一间屋里了，大家都有床铺睡，有被褥盖。”
　　小诺布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
　　“怎么了？”阿成对待她还是很有耐心的，他不着急。
　　“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阿成却说：“这种事情你不用考虑我的心情如何，一切只遵循你的内心。”
　　“将来同我一起，你开心吗？”阿成另辟蹊径。
　　“现在同你一起，是开心的。”至于将来的事，她也不好确定。
　　“如此看来，你也是欢喜我的嘛！”
　　阿成的这一笑就好像春来冰雪消融，温暖的雪水不打招呼地融进了小诺布心窝里，这种感觉好生怪异，但是她并不排斥。
　　“欢……”喜的。可是后面的字，小诺布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可是，我从前在家时，也与人议过亲，有过一个未婚夫婿。”小诺布自己说出来了。
　　“议过亲了？”阿成话尾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上扬，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未说起过，他也从未想到过。
　　小诺布看到了他又皱起了眉。
　　良久之后，“他对你好吗？”阿成问她，声音闷闷的。
　　“不知道，没注意。”小诺布如实摇摇头。
　　“你同我一起开心，那你同他一起，也是开心的吗？”
　　一起？小诺布又摇头，“只远远见过他几次，还没有说过话。”
　　“你不认识他吗？”
　　小诺布还是摇头，“他是我们那边的……地方官，是我二哥的顶头上司。”
　　一问三不知。
　　而且她从前说他们那里被战火波及，很多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那地方官不知还在不在原处？
　　“所以你昨天是想出去找他吗？”
　　“不是。”
　　所以，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呢？
　　“那，如果让你在他和我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阿成看着她犹豫不决，看着她作出决定：“选……你吧。”
　　“因为不想看到我难过？”阿成怕听到不如所愿的真相，但还是对自己狠下心，心一横地这样问她。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呢？”阿成试图引导她。
　　“因为他已经有妻子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好像之前听二哥这样说过，他已成婚，在某一场的动乱之后。
　　“你是在……可怜我？”阿成突然觉得有点好气，又有点想笑。
　　“你不可怜，他也不可怜，我只是想说，大家其实都不可怜，而我是照着我自己的心意选的。”
　　被带着绕了一个大圈，阿成终于听明白了小诺布的意思，他很是开心地笑了。
　　他站起来肆意揉了揉她的脸蛋，把被她放在桌子上的鸡蛋放回到她的手心，说：“早上就把鸡蛋吃掉，留到晚上吃容易积食，对身体不好。”然后迈着大步，施施然出去了。
　　小诺布手里握着尚温热的鸡蛋，久久反应不过来，他这就走了？
　　谁知，午后阿成娘就请了媒人婆来家里合八字，交换庚帖，还有选吉时，纵然小诺布当时全程在场，可是也都是听得迷迷糊糊的，偶尔被提问就回答一句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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