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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
程心住院期间,程意基本上每隔两天就会到医院看望她,以至和护士们都混了个脸熟。
幸运的是,程心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她虽然头部受到外物撞击,但没有引起淤血或是脑震荡之类的伤。只要等额头的伤口好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了。
至于程天赐,因为他的伤很轻,过了三天就出院了。但他不肯乖乖到幼儿园去,也不愿意上补习班,方明拿他没辙,只好以住院为由帮他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方明平时要上班,下班后要照看妻儿,虽然有护工帮忙,还是忙得不可开交。程意每次见他,都觉得他比之前又瘦了些,黑眼圈也很重,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于是程意主动请缨,负责帮忙照顾程天赐。
“那就拜托你了,小意,”程心语带歉意,“要照顾天赐两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有时候会闹脾气,你可以训他,不用给我留面子的。”
程意道:“没事,不是还有崔阿姨吗?我只负责带他‘玩’,其他就交给崔阿姨了。”
程心知道程意说的也是玩笑话,之前程意带程天赐去玩,对天赐的照顾无微不至。她还记得有一次程意带天赐去森林公园骑自行车,下坡的时候,是他拽住了失灵的自行车把手,天赐也免于受伤。程天赐只是被吓到,但没有大碍,而程意则因为擦伤流了很多血。但即使这样,程意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没抱怨过一句,还笑着和她谈在山上的见闻。
“姐,口渴了吗?”程意道,“我这就给你倒水。”
程心虽然自我感觉好多了,但方明和程意都不让她做人和事,连装水也是他们代劳。
程心喝了几口温水,将杯子递给程意的时候,轻声问他:“小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啊?”程意一愣,差点手滑把杯子摔到地上,“没有,我在想这个周末要带天赐去哪里玩呢。”
“我想,你是在想西朗的事吧?”程心笑了笑。
程意知道,程心观察力很强,像个不折不扣的“读弟机”,在她面前,任何解释都是掩饰,任何狡辩都是欲盖弥彰,只好说:“是。我有些问题想问你,是关于沈西朗的。”
“你是想问,他为什么会来找我,而我和他说了些什么,对吗?”
程心的声色本来就很动听,现在柔声细语地讲话,就像一阵柔和的暖风。
程意点点头,原来他那点小心思,早被程心看在眼里。
于是程意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问道:“一开始,你让我不要再靠近沈西朗。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程心垂下双眸,错开吗视线,温声道:“是西朗他先来找我的。”
程意一愣:“什么时候?”
程心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你带天赐去徒步活动的那天的后两天。”
徒步?程意怔忡了一瞬,那不是他在商场偶遇沈西朗的那一天?
也是他和沈西朗别离十年的久别重逢。
“他怎么找的你?说了些什么?”
程心道:“他给我发了短信——其实十多年前,我和他交换过联系方式,他一直存着我的号码,而我刚好没有换号。至于内容,他问了我你的近况,我说你过得很好,并且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既然是这样,那沈西朗怎么会三番五次地制造和自己偶遇的场合?
程意正疑惑着,程心又道:“但是他说,我不了解你。也是因为他这么说,我才更加注重观察你的一言一行。后来我发现,确实是我错了。我以为,让你和他分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发现,原来你一直都不快乐。”
程心抬眸看向他:“小意,那时候我才知道,当初逼你和西朗分开,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是,你在瞎想什么?沈西朗和你说你就信了?我生活得很好。”
这么说以“自证清白”确实有点傻气,但程意别无他法,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程心自责。
程心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程意浑身不自在,又说:“你凭借什么来判断我过得不好?就因为我没有找对象?”
程心听后,笑了出声,原本凝滞而沉重的气氛被打破了,变得活跃起来:“这是一个重要参考因素。小意,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你先别生气,所谓旁观者清,我看着你读完大学、走入社会,会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虽然在我面前,你表现得很好,但你的偏执和倔犟,我也很清楚,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小意,其实……你从来没有放下过西朗。”
程意无言以对,他想说些什么来反驳程心,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明”。
程心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又补充道:“西朗送你的礼物,你还留着吧?你们旅游的照片,你也全部晒出来存好——上次我去你家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西朗他联系上我之后,还说了很多你们认识之后发生在你们之间的事。我也是过来人,不可能没有感触。小意,在短暂的一生里,能够找到自己所爱的人,本来就是一件艰难的事,不要因为误会和曲折,就放弃这份爱。”
程意没想到程心是发自真心地祝福他和沈西朗。在十年前,他向家人坦白自己的性向,换来的是父亲的盛怒和母亲的啜泣,而程心却摇摆不定,但最后,她还是站在了父母那一边。程意和家里闹翻后,与父母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直到程意出来工作后,才有所缓和。
然而,程意还没来得及对父母道歉,他们就因为意外离他而去。这让程意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像乌龟般蜷缩在自己的壳里,封闭了内心。他一度为自己的性向而感到难堪和耻辱,于是他放弃寻找新的恋人,努力去遗忘曾经参与过他最重要的人生阶段的沈西朗。
“小意,我不奢望别的,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平安顺遂。”程心的双眸像一泓清澈的湖泊,倒映出程意不知所措的模样,“你要听从内心的声音,爱己所爱,不要因为世俗的目光而畏缩不前,也不要因为自己的疑虑延宕而错过时机——你已经是大人了,我想,这些不用我强调,你也应该明白。”
程意道:“我知道的。”
程心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程意的头发,像她所习惯的那样:“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不要藏着掩着,和我说,也可以和西朗说。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误会,你要耐心地去解开。”
程意想了想,说:“姐,你知道2012年的8月,沈西朗发生了什么吗?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故意躲着我,后来,大家都发现他不见了,怎么也联系不上。周以诚说,他是十月才进的大学。”
程心的眼里浮现出迷茫的神色,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你后来收到了西朗的短信,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西朗他找我的时候,也没有提起这个。”
程意抿了抿唇,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一切就像雾里看花,模糊而不真切。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程心道,“你可以直接问问他。也许,这就是你们误会的根源。”
“好,”程意点点头,“我会去问他的——姐……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程心道:“经过了事故,我更加明白,人的生命实在太脆弱了。命运无常,不要留下遗憾。”
程意靠近她,握住了程心有点冰冷的手,说:“我知道的。”
“天赐,你想去森林公园骑自行车,还是去中心公园划船?”
自从程天赐小朋友被程意接到家里来照顾,他就开始了毫不自律的生活,因为没有方明和程心管教,加上他知道程意是个好拿捏的对象,便变本加厉,养成了许多不好的习惯。
比如,早上刚起床,就打开了投影看动画片。
程意也不知道程天赐为什么对投影仪这么熟悉,又是怎么做到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的。
于是他站在屏幕前,挡住程天赐的视线,再一次征询他关于具体去哪玩的意见。
程意看了眼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天气晴朗,还是大好周末,是个外出游玩的好时机。
程天赐蹬了蹬他的小短腿,从云朵沙发上站起来,说:“游戏厅。”
“啊?”程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舅舅,我想去游戏机厅。”程天赐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甘示弱的模样,“或者在家里玩游戏机也行。”他左顾右盼,又问:“舅舅,你把你的游戏机藏哪里了?”
程意按了按眉心,有点头疼。真是个人小鬼大的小家伙。
“天赐,不是舅舅不舍得,而是你爸爸妈妈不让你打游戏。”程意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玩那种东西对视力不好,而且,肯定没有出去玩那么有意思。”
程天赐用奶声奶气的强调,一本正经地说:“爬山和划船都会很晒,公园里蚊子多。”
程意:“…… ”
他知道程天赐早慧,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个阿宅。
等等,好像教他玩游戏的人,正是程意自己。
程意心情复杂,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一旁的沈西朗乐了,他说:“那还是去游戏厅比较好吧?”
沈西朗,在周五的晚上说,周末的时候也想和程天赐出去玩,便堂而皇之地借宿了一晚。
程天赐啪嗒啪嗒跑到沈西朗旁边,说:“西朗哥哥,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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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好什么好,要是被我姐知道,我就完了。”
而且,程天赐为什么叫沈西朗“哥哥”而不是“叔叔”,就凭人家长得帅?
这么肤浅,也不知道向谁学的。
沈西朗忍住笑意:“乖,天赐,听舅舅的,不要发脾气。”
程天赐罕见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最后的最后,程意和程天赐各退一步,终于达成妥协——到游乐园去玩。
“我买票。”沈西朗拿起手机。
“现在买票还来得及吗?”程意凑过去问。
“现在时间还早,又不是重要节日,客流量应该不大。”
程意点点头,说:“那我去收拾东西。”
其实背包里的东西昨天晚上在沈西朗的帮忙下已经收好了,包括水和食物、雨伞、防晒喷雾之类的,还有风油精等应急用的药品。恍惚间,程意以为自己回到了小学,为春游而期待不已。
程意打开背包,清点了一遍里面的东西,确认无误后才拉上拉链。
“天赐,换衣服,我们准备出发了。”
程天赐点点头,回房间换衣服去了。而程意的衣服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换好了,白色t-shirt和黑色外套,风格休闲的跑鞋,还戴了一顶棒球帽,看起来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说是大学生也不过分。而沈西朗的穿着和他相似——程意后来才发现,他俩的穿衣风格和喜爱的牌子也差不多。
“天赐,你好了吗?”
程意跑进卧室里去找程天赐,发现他正站在镜子前摆pose。
程意嘴角抽了抽:“天赐,你已经是整个游乐场最靓的仔了,别照了,镜子都要因为自惭形秽碎掉了。”
背包有点重,出门的时候,沈西朗道:“包给我吧,我来拿。”
程意躲了一下,让沈西朗的手愣在了半空。程意道:“不用,东西我来拿。你只要看好天赐就行。”
后来,沈西朗在游乐园里抱程天赐抱了一个下午,手快断了的时候,才明白程意的真正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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