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

　　梁夜安到了许子衿家里，看着许子衿把门口叮咚上送来的食材拎进屋，才反应过来，今天的请吃饭，居然是自己动手。
　　“你做？”梁夜安震惊地问。
　　“一起”，许子衿不客气地说道，“我一个人做的话你等着吃夜宵吧。”
　　梁夜安忍不住笑了起来。前段时间还是个不会做饭的人呢，怎么就突然有信心了。
　　她跟着进去，帮忙把两个袋子打开，发现除了今晚的食材，还有油盐酱醋和各种调料。
　　梁夜安可惜道，“你要是只做这一回，这些可就浪费了”，说着把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开封，然后码在一旁。
　　许子衿放好了东西，换了居家服，洗了手过来：“以后你常来吃，我就常做。”
　　轻飘飘的一句话，引得梁夜安呼吸一滞，瞬间觉得，这些眼前瓶瓶罐罐的调味料似乎在自己的心里被打翻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什么味儿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前几日她冒进，举止言行上都没收敛，稍微有点情商的人应该都能感觉到她那点儿小心思。许子衿态度的转变就是清清楚楚的证明。
　　好不容易现下两个人又融洽起来，她猜不透是什么让许子衿突然想开了，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处。她哪儿还敢乱接话，按下汹涌的情绪，拿了块抹布把刚才自己倒进调料罐里时撒出来的一些调味料给抹干净，顺便也把自己心里的那些五味成杂的情绪给抹到了垃圾桶里，面上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做饭了？”
　　许子衿拿出鸡翅，放到碗里洗，看梁夜安那般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微微的心疼。
　　洗好的鸡翅放到锅里焯水，许子衿在一旁撇去浮沫，拿着勺的手略微有些抖，忍着加速的心跳努力平静地说道，“想做给你吃。”
　　梁夜安缓缓坚定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许子衿。
　　心如擂鼓。
　　许子衿依旧一脸平静地撇浮沫，感受到梁夜安的目光，转头轻柔一笑：“怎么，太惊喜了？”
　　梁夜安僵硬地一笑：“呵呵……受宠若惊。”
　　惊，更多一点。
　　许子衿晾下惊魂未定的梁夜安，捞起鸡翅后，沥干水，起油锅。有点手忙假乱，但是差不离。
　　看的梁夜安颇为惊讶。
　　进步神速啊。
　　梁夜安看她忙碌起来，自己也只好接着干活，颤颤巍巍地拿出袋子里的半个花菜，拿到砧板上切成小朵，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正常来说，刚才的话，已经是相当于把古文翻译成白话文这么直白了。
　　但是梁夜安一边兴奋着一边告诫自己：直女撩人，风过无痕，不能当真的。
　　简直要命！
　　不能太沉溺，不能重蹈覆辙！
　　梁夜安心里的活动就跟那沸腾的水一样翻滚。
　　不知道为什么，梁夜安的直觉告诉她，许子衿今天的言行举止，绝对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喜欢，可以体现在平常的关心和照顾上，但是爱，一定会在眼神中流露出来。
　　梁夜安还没在许子衿的眼神中读到“爱”这个字的任何信息。
　　暧昧倒是挺多……
　　花菜切成小朵后，梁夜安拿去清洗。
　　两个人一起，动作就快了很多，三菜一汤，其中有一道花蛤她们俩还是清蒸的。
　　许子衿拿出两个蘸料碟，一个倒了醋，一个倒了点醋后，又拿出了酱油。
　　梁夜安看她往第二个碟里兑了点生抽，心里蓦地就是一软。一种特殊的感觉挥之不去，酸酸涨涨的，忍不住抬头去看，换了居家服的许子衿，低领的T恤，衬的肩颈修长，那根颈项上的动脉，线条性感。
　　看着看着，梁夜安心跳都快了几分。
　　已经快入夏了，厨房里油烟蒸汽的，热的她面上额上都出汗芽了。
　　把菜端上桌，许子衿还拿出了一瓶红酒。
　　梁夜安的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感性的那个在叫嚣：都要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了，这还不是表白吗？还有红酒，是不是要把蜡烛拿出来你才明白是烛光晚餐啊？你个愣头青还要人家怎么直白，人家是个女的，直接把“我喜欢你”四个字糊你脸上吗？
　　理性的那个在反驳：如果真的喜欢你，前几天干嘛要躲。你指望这么几天的时间，态度上就来个360度调头的？安静如鸡吃你的菜吧，别做春秋大梦了。
　　“我待会还要开车回去呢。”梁夜安理智的小人暂时压倒了感性的小人。
　　“做饭俩小时，吃饭二十分钟吗？”，许子衿给两人各倒了半杯红酒，悠悠道，“喝点酒，慢慢来，今晚直接住这好了”。
　　透明光洁的高脚杯里，暗红色的葡萄酒，散发出馥郁柔和的香气。梁夜安不想扫她的兴，端起酒杯闻了闻，赞道：“感觉不错哎。”
　　许子衿含蓄地笑了下，“酒气轻盈，可以直接喝，但是真正好的葡萄酒，香气复杂浓烈，单宁含量也高，这就需要醒酒后才能喝。”
　　说完示意两个人先吃点菜垫垫肚子。
　　两人面前都堆了点花蛤壳，菜吃得差不多，酒也差不多喝完了一杯。
　　许子衿看梁夜安吃的慢了下来，才说道：“喝了酒晚上就别开车了，直接睡我这里吧。”
　　梁夜安摆摆手：“不用，喝得又不多，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许子衿也抿了口酒，眼光流动，问道：“那你喝多少算多？”
　　梁夜安细细想了想，其实她没喝醉过，最多的一次是大学的时候毕业聚餐，那时候好像是喝了四杯红酒，人还是很清醒的。
　　“大概五六杯？没喝醉过。”
　　许子衿看了眼一旁的酒瓶道，恭维道：“看不出，酒量还可以啊，那剩下的酒都归你了吧。”
　　梁夜安哪里听不出，四五杯红酒，又不是四五瓶红酒，只是自己不常喝罢了，才没醉过。她看了眼基本满瓶的红酒，开玩笑道：“你这是冲着把我灌醉来的吗？”
　　没想到许子衿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是。”
　　梁夜安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不解：“为什么？”
　　许子衿认认真真看了会她的脸，看得梁夜安酒气上翻，才慢悠悠道：“好让你说真心话。”
　　梁夜安浑浑噩噩的状态瞬间又清醒了，所有脑细胞都敲响了警钟，一下子坐直了。
　　许子衿轻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打太极：“你喜欢我，是吗？”
　　梁夜安心里刚拉响的警报突然就断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还没报空袭就突然丢弹了！违规啊！
　　就这么静默了几秒钟。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没反驳就是承认。她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心里紧张的要死，快速转动脑袋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晚的许子衿，种种暗示和引导，并非是要告白她什么，而是为了引出她的告白。
　　现在否认吗？
　　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现在否认的话，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喜欢一个人，可以瞒着，但是不能欺骗和否认，不然就是连起码直面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那就只有承认了。
　　梁夜安放下筷子，认命般无奈地点点头，“嗯……”
　　梁夜安抬头，便看到许子衿眼中流露的那种哀伤和怜悯。
　　她瞬间就明白了，无奈道，“其实只要你没那个意思，我应该能忍着永远不捅破这一层纸。”
　　她想，许子衿就是要把话挑明了，然后拒绝自己，一切干净利落。
　　许子衿心有不忍，如果有别的办法，她真的不想这样，“我不要你做一个默默付出的人，我给不了你的，我自然应该早点告诉你。”
　　梁夜安苦笑了下，给自己的空酒杯里倒了半杯红酒，捏着酒杯，视线穿过那暗红色的液体，看到里面映出的扭曲了身形的许子衿，然后一饮而尽。
　　喝的急了，一口下喉，有点呛。
　　梁夜安清了清嗓子，声音透着冷意：“所以，你连一个暗恋的机会，也不给我。”
　　许子衿怎么听不出她话里的怒意，敛了眉眼，有点无措，“我挑明这一切不是要推开你，或者远离你……”
　　“好了……”梁夜安打断她，声音收了刚才的漠然，甚至还扯出一个微笑。
　　“你让我说完”，许子衿生怕她误会了什么，着急说道。
　　“好，你说。”梁夜安抬头，漆黑的眼眸看着她。
　　“……”许子衿突然就哑口了，那双眼睛里压抑的悲伤和愤怒，让她有点怔忪。
　　“你不说，那就听我说了”，梁夜安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忽略许子衿拦过来的手，照旧一饮而尽，舌头在口腔里舔了一圈牙齿道，“我是喜欢你。可能从小就喜欢了吧，从有好感，到崇拜，到喜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喜欢就升级成了PLUS版的。我不知道是我做了什么，还是你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总之是我自己没收好马脚，给你看出来了，是我不好。”
　　梁夜安说着说着鼻子就有点发酸，忍着没吸，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后咳嗽了几声，抽了旁边一张餐巾纸，佯装擦嘴顺带擦了擦鼻子，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像刷机一样，把自己root回去。”
　　过了一会，用轻轻的语气，补充道：“至少，表面上，还能做到和以前一样。”
　　许子衿有点被说懵了，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是这个意思，但又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结果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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