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染了岁月

　　“芜湖，解放了。”齐思宇将书本往天上一扔，又稳稳地接在手上，高兴地蹦跶着：“放假了，回家过年啰！”

　　最后一科考完，贺赢觉得自己浑身都得劲了，跟着齐思宇在回寝室的路上蹦跶。蹦跶完又风一般往寝室跑，两人临时起意比赛谁先到寝室，输的那个人叫爸爸。

　　跟在后面的林意洲和秦策已经完全习惯了他们时不时的疯癫，自顾商量着晚上聚餐的事。

　　这一放假，又是一个多月见不到，整个寝室想在年前聚最后一餐，这是几人早就商量好的，两个疯癫室友还让林意洲和秦策把对象也叫上，要在年前来一次团团圆圆的聚餐。

　　几人这次订的家常菜馆，里面的菜品很丰富，适合不同口味的人群。

　　齐思宇和贺赢是无辣不欢，点了招牌的泡椒腰花、辣椒小炒肉、麻辣毛血旺；林意洲点了肉末蒜薹、萝卜排骨汤，还有盛斯遇喜欢的腊肉炒花菜；杨芷橙和秦策点了可乐鸡翅、菠萝牛肉粒，野山笋炒肉丝，外加一锅香甜软糯的腊八粥。

　　等菜的间隙，六人从放假聊到回家、从回家聊到旅游，又从旅游聊到天南海北。

　　看着聊天的几个小孩儿，盛斯遇觉得跟他们在一起自己都年轻了不少，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候，自己也是一名对未来充满期盼的大学生。

　　正说着话，一盆香喷喷的腊八粥被端上了桌，贺赢闻着香味忍不住打趣：“粥粥快看，这是不是你。”

　　因为性格原因，室友们在和林意洲相熟后一直叫他粥粥，觉得他和软糯香甜的粥一样。后来连杨芷橙也这样叫，微信备注还跟齐思宇学，给林意洲备注的粥粥哥。

　　闻言，几人都笑了，唯有盛斯遇没搞清楚状况，问他们有什么关联。

　　齐思宇指着桌上的腊八粥解释：“粥，粥粥哥呀！”

　　“洲洲，这粥……”盛斯遇反应过来，唇角边的笑意越扩越大：“你们一直叫的是粥粥？”

　　贺赢没摸着头脑，问：“盛哥你不是也叫的粥粥吗？”

　　秦策一脸智障地看着他：“盛哥叫的是洲洲，我们叫的是粥粥，腊八粥的粥。”

　　这洲洲、粥粥的，把人都搞懵逼了，盛斯遇也知道了自己叫的洲洲和室友们叫的粥粥不一样。

　　一群人自顾自地讨论，当事人红着脸听他们讨论洲洲，粥粥。

　　聚完餐回到家，盛斯遇忍不住逗林意洲，问他是什么粥，小米南瓜粥还是八宝粥，亦或是带着些奶香气的紫薯黑米粥。

　　这样一提，林意洲的羞耻心又上来了，软着声音喊了声“哥哥”，想让对方不要再打趣自己了。

　　见人害羞得不行，盛斯遇也没再逗小孩儿，牵着人走到沙发上坐下：“动车票买好了？”

　　“买好了，大后天的。”说到这，林意洲的话语中带了许多不舍，但回家要收拾屋子、看望家里的长辈、还要和朋友们聚一下，事情很多，不得不早点走。

　　林意洲要回家了，盛斯遇也是满心的不舍，但又不能不让小朋友走，满心的不舍也只能忍着：“过年还是去爸爸家吗？”
　　听到问话，林意洲有一瞬间的迟疑，他也不确定今年过年在哪里过。

　　“怎么了？”

　　“可能不去吧。”

　　盛斯遇深深皱着眉头：“那你跟谁一起过年？”

　　“就自己呀！”林意洲笑着用很轻松的语气说。

　　曾经一个人过年的盛斯遇只觉得自己心脏被一只手紧攥着，有点窒息的疼：“宝宝，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林意洲从出生到现在，他的新年经历了从热闹到清冷，从幸福到绝望再到麻木。

　　在父母还没离婚那几年，他曾过过最热闹的新年，那是跟父母还有爷爷奶奶一起，那时的他吃到过最幸运的汤圆、收到过最漂亮的红包、还看过最搞笑的春晚。后来，父母离婚，新年里少了母亲；再后来，奶奶因病去世，新年又少了奶奶；前年，八十岁的爷爷也离开了他，过年是他和父亲一家人。

　　但林意洲不太习惯去父亲家里过年，去年过去吃了顿饭就回家了，一个人在家里看春晚、守岁、和朋友互相祝贺。

　　听完林意洲的讲述，盛斯遇什么话都说不出，他只能紧紧拥抱着眼前的少年，拥抱着经历了太多离别的爱人。

　　在盛斯遇没和韩致芬一起生活前，一个人过了好多个新年，他太能感同身受了。一个人的家，一个人的年夜饭，窗外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等他的，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都被隔断在了外界，无形之中，一只名叫“孤独”的手扼住了喉咙，让人喘不过气。

　　虽说盛斯遇原本不在乎几个人过新年，可是在有人一起过新年后，再让他去回想以往的新年，还是禁不住感叹，那种落寞寂寥感实在不能忍受第二次。

　　正是因为曾经历过，所以特别能感受林意洲的心理，也正是因为感受过孤独，所以才心疼林意洲，不愿让他再过那样的新年。

　　他的少年就应该享受热闹和快乐，就应该被幸福和甜蜜包围。

　　“粥粥，今年跟我和母亲一起过年，好不好？”盛斯遇以一个极有安全感的姿势将人抱着，轻轻说：“做你爱吃的菜，客厅我们摆上红色的澳洲腊梅，楼下的水果店每年都有新鲜的砂糖橘，我们买一点饭后吃，边吃边陪着母亲看春晚，看完春晚还可以一起吃宵夜，新年的第一顿元宵，元宵里放些你做的桂花蜂蜜。”

　　一开始，林意洲有些吃惊，他没想过自己能和哥哥母亲一起过年，想着盛斯遇说的画面，他心动了，他很想和哥哥他们一起过新年，美好的新年。

　　林意洲歪着头靠在盛斯遇肩上：“哥哥，我要先回一趟坞城，回去看望爷爷奶奶、爸爸和阿姨，还要和朋友们吃饭，将屋子收拾收拾。”

　　“你先回坞城去办事，放假我开车去接你回迎州，你跟你父亲说一声，然后就在迎州待到上学。”盛斯遇考虑到过年期间不好买票。

　　想了想，林意洲摇头：“不行，这样你太累了，我自己抢票回来就好，我过年前两天回来。”

　　从迎州到坞城要开好久的，林意洲不舍得让盛斯遇这么累。

　　“粥粥，这次听哥哥的。”盛斯遇也不赞同，年前两天的票不好买，万一是站票，他不也舍不得让人站八个小时回迎洲。

　　林意洲跟人保证：“我现在就买回程的票，动车票、机票总能抢到一张的。”

　　少年平时温温和和，但真遇到事情也很坚持自己的想法，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盛斯遇拧不过，只能随着他。

　　第二天，林意洲一大早就回了寝室，先送齐思宇他们去动车站，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家。

　　回坞城的前一天，林意洲跟宋荟心发了消息，告知对方自己要回坞城了，从元旦过后，母子两人就没有联系过了。

　　消息发出去后不久，宋荟心回了林意洲的消息，约他出来吃一顿晚饭，只有母子两人的晚餐。

　　从父母离婚过后，林意洲就没再和母亲单独吃过饭，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在自己回坞城的前一天约他吃饭，带着疑惑去赴约了。

　　以前亲密无间的母子经过岁月长河的冲刷多了些许隔阂，连单独吃饭都拘束了很多，可以畅谈的话题更是寥寥无几，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出现的客套话，一顿饭两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饭后，林意洲捧着一杯热乎乎的茉莉花茶，终于开了口：“妈妈，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该说清楚的终究还是要说清楚，痛苦了半个月的宋荟心憔悴了不少，她之前考虑到林意洲要期末考试了没好打扰他，现在放假了，宋荟心觉得自己始终都要知道的。

　　犹豫着，内心徘徊着，宋荟心试探着问出了口：“小洲是不是谈恋爱了？”

　　问完话，她紧紧盯着林意洲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得到否定的答案，内心也在自我欺骗着，或许看到的只是假象，对方可能只是林意洲的好朋友而已。

　　联想元旦至今母亲的种种反应，林意洲猜测母亲可能知道或看到了什么，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关于恋爱的事林意洲从来都没想瞒着任何人。

　　他觉得自己的恋情正大光明，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他和哥哥是正常的情侣关系，他们真心喜欢对方，可以坦然地跟每一个人讲。

　　宋荟心没有想到儿子这么直白地承认了，这件事超出了她的想象，尽管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独自流了很多次眼泪，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真当和林意洲面对面谈论这件事情，她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坦然面对。

　　欢迎光临，女士几位
　　我跟你说，这家店的招牌菜特别好吃
　　服务员，麻烦这边再添一壶花茶
　　王总，合同的事你看
　　麻烦这边结一下账
　　……

　　外界的声音不绝如缕，吵闹的交谈声、碗筷碰撞的声音、走路的脚步声……统统涌入耳朵里，有着震耳欲聋的效果。

　　宋荟心端着桌上的茶杯默默喝着，等到杯子空掉，再也没有可掩饰的了才轻轻放下了杯子。

　　“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找妈妈。”宋荟心看着眼前的儿子，仿佛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儿，可林意洲确确实实这么大了、这么高了，在他长大的过程中，她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她只能说：“以后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吧。”

　　宋荟心觉得，现在说什么她不是好妈妈，没尽到当妈妈的职责之类的话都没有任何意义，她现在唯一能够为自己儿子做的只有一个后盾，告诉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母亲在。

　　林意洲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说，一时间有些愣住。

　　“小洲，我希望你能永远幸福快乐。”宋荟心红着眼眶，这是她作为母亲对孩子的祝福，她不能让林意洲幸福快乐一辈子，但是她希望有人能让林意洲一直幸福快乐。

　　那次见到林意洲和另外一个人，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儿子对那个人的依赖和喜欢，看对方时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所以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快乐就好。

　　“谢谢妈妈。”林意洲能感受到母亲对他的歉意，也能感受到母亲对他的爱，或许现在这个样子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

　　他不能让母亲回到他身边，他也不可能到母亲身边生活，他和母亲没有办法回到小时候，他们那个家再也回不去。但是他现在有爱的人，他也希望自己和哥哥能永远幸福快乐，他们能永远有一个温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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