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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定情(已捉)
祝英台没有想到马文才会是这样的反应。呆愣、茫然,还有些失措。
她微微一笑,说道:“文才兄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了吗?”
马文才闻言,目光微动,静静地敛下眼帘。只听祝英台继续道:“我将自己最大的把柄交给了文才兄,文才兄是否还会担心我会欺骗你,会离开你?”
马文才嘴角微动,露出一抹讽刺和苦涩:“祝英台,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他缓缓抬头,恰巧对上了祝英台的目光。两两对视,祝英台毫不避让地真诚地看着他,满眼之中似乎都是爱意和期待。
马文才的心蓦然一颤,攥紧的拳头仿佛捏住了棉花,被卸下所有的力。他的眉蹙起,却微妙地微扬,流露出无奈和惆怅。
祝英台知道马文才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她也料定马文才对她是心软的。
她走过去,在马文才身前站定。他们之前差了一个头,马文才身材高挑挺拔,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垂目看去,祝英台的整个身子都能被他所挡住、所笼罩住。
晚风从林间吹来,在山谷之中环绕,如细水一般缓缓流淌入二人之间,托起层层衣衫和发。
马文才的鬓角微乱,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眯起眼睛。然而下一刻,面前忽就扑上一层热气,犹如错觉一般稍纵即逝。
但面颊上犹如蜻蜓点水的感觉让他蓦然睁眼,转头看向眼前还未收回垫着的脚的祝英台。
对方笑得羞涩狡黠,见他看来,鹿眸无辜地眨了眨,却仍在偷偷观察他的反应。意识到这一点的马文才面上一烧,心也不知怎的,实在是无法克制地剧烈跳动。
他撇过头,看向地面,却看到了祝英台腰间佩戴的玉环——那时他送给她的,她还一直带着。就如他一直带着祝英台绣的香囊一样。
马文才眼眸微动,转向祝英台,正好看见她正一动不动地含笑看他。似乎是在笑他的不知所措和慌乱。
马文才讷讷地动了动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文才兄,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祝英台温声问道。
马文才默了良久,心里已经有了回答。愿意的,无论多少次,都是愿意的。
只要,她是真心爱他的……
仿佛听到了他的回答,祝英台眉眼带笑,笑容灿烂,还有如释重负一般的几分感觉,发自内心的笑。
马文才尚且还有几分别扭,但祝英台已经含笑着问道:“山下有庙会,文才兄可否与我一道赏游?”
马文才怔了一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点头后,他复又看向祝英台,唇角微动,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祝英台一笑,便虚挽了马文才的胳膊一把,引着他从山下走。
乞巧节之下的镇子热闹非凡,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夜色之下月影碧波,静水流深。
祝英台和马文才走在街道上,与人群逆行着,朝着湖上的拱桥走去。
街道边简陋的摊子上摆满了小玩意儿,孩童围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手工制品。
祝英台扭头看向木摊子上的一卷丝线,心念一动,便走过去将那卷丝线挑了起来,买下来揣到袖里。
马文才虽疑惑她的行为,却仍然没有问。一种静默在两人之间停驻,却并不显得尴尬冷硬。
祝英台走得很快,马文才怀揣着心事,因此走得很慢。
当他恍然回过神来时,祝英台越走越快,已经渐渐融入人流之中。
马文才看着人群,不知怎的,脑海之中始终响着撕心裂肺的呐喊。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是对越走越快,最后消失的祝英台的质问。
耳边的声音刹那间便刺耳又嘈杂,马文才心烦意乱,加快步子跟上去,但走入人流深处之后,便人挤人摩肩擦踵,几乎一晃眼就看不见祝英台的身影了。
桥面上渐渐围过来几个打扮明艳的姑娘,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俊美挺拔的马文才,又见他未曾及冠,想来是这一带书院里的学子,不免又心动几分。
马文才在人群中得闻几声呼喊。
只听:“那位郎君!”
“还请留步!”
马文才一转头,便看见迎面而来的几个红蓝的香囊扑来。
他伸手敏捷,一伸手就轻松地把这几个香囊一起都捞到了手掌之中。因为动作实在是干净利落,漂亮迅疾,不免让另外几名女子也频频回头。
若是寻常时候,定然没有这么多女子抛头露面,但今日是乞巧节,又是女子祈愿的时候,因此很多极少出闺房的女子都趁着这个热闹出来赏月。
马文才得了香囊,大庭广众之下被这几个女子调笑,一面有些羞恼狼狈,一面又急着找祝英台的身影。
本欲头也不回地离开,却见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几个人影。
他横眉冷对,迈步走去,抓着其中一个人的衣领,迫使他仰望自己,冷声质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是尼山书院的学子,马文才自然是认得的。其他几名躲在一旁的自然也是了。
面对质问,那些人左右相顾,面面相觑,最后只有被提着后领的人低声下气地辩解道:“文才兄,您误会了。我们是打了个赌,赌凭您的风姿,今夜能收到多少个香囊。”
马文才闻言,神情微缓,但还是显得冷厉。
另一人凑过来,讨好地笑道:“不过,我们刚才跟过来,就看见您收了四五个香囊,此等风姿,我等自愧不如。”
马文才并非穿着儒生服,而是一身深蓝色的云纹常服。搭配藏青打底,云纹精致,更添了几分贵气和孤高。
他本就是气度绝佳、姿容极好、万里挑一的人物,墨发半披,俊美无双。
这几人中本就不缺有龙阳之好的人,自是忘了忌惮,频频往他身上瞄。
马文才还不曾感受到,那心怀旖念的人便挨了一巴掌。
众人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祝英台?”
就连马文才也愣住了。
祝英台却怒容满面,佯装又要给那人一巴掌,“谁给你的胆子,狗眼看人!”
上虞祝家也是地方豪族,一般的士族都要屡屡忍让,不敢得罪。她这一发怒,虽然把人揍了一顿,却没人敢说她。
更何况这儿还有一个马文才呢?
“是是是,我马上走。”
那人也不管同伴,夹着尾巴便走了。
马文才心中顿时反应过来,脸色又差了几分。冷哼一声,他将手一松,抬腿一脚,那些人便作鸟兽散了。
“你·············”
马文才想问她为什么越走越快,最后消失在人群里,竟然等也没等他。
但下一刻,祝英台已伸出手来,小臂横在他面前,广袖一捋,只见白皙的小臂上缠着五颜六色精致好看的将近十只香囊。
祝英台观察他的神色,果真亮了几分,颇为欣慰,另一只手举到他面前,紧握成拳。
“文才兄喜欢我送你的香囊吗?”
马文才有些疑惑。祝英台笑了笑,看向他腰间的比这些香囊稍显的逊色的香囊——她亲手缝制的香囊。
马文才抿了抿嘴,心中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喜欢。”
几乎微不可闻,哪里像是马文才的性格。祝英台不禁暗叹,他心里果真还有些别扭。
她是了解他的,因此早有准备,将紧握成全的右手凑到他面前,“文才兄一定也会喜欢我今天送给你的这个礼物的。”
马文才看向面前的这只拳头,指甲圆润,若削葱根。他还未动,祝英台已又凑近了一点,手掌一面翻上来,如开花一般地打开,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两圈红线编成的手环。
红线,寓意着什么?
马文才喉咙有些发干,眸光清亮,瞳孔微缩,又惊又喜。
祝英台拿起其中一根,另一只手不由分说抬起马文才的手臂,将他的袖子半捋了上去。
少年的手臂上在月光下呈现着一层玉色的淡光,祝英台的手指摩擦过手臂表面的皮肤,仿佛点火一般,触碰之处的温度霎时升起。
祝英台看见马文才蹙眉忍耐的表情,心中偷笑,笑意盈盈地将手绳在他手腕上套好。
大功告成,马文才面颊染红,不敢直视祝英台。但祝英台却不想放过他,她知道马文才洁身自好,平日虽嚣张跋扈的模样,却极少与人亲近。
因此,在与人亲近的这方面,他显得尤为单纯。简单的撩拨,马文才都会害羞。
如此纯情,祝英台更忍不住要多逗一逗他。
手绳套在手腕上,如同能自己发热一般,将他的手臂,整个身子,整个心都熨得发烫、发颤。
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往日的阴霾顿时消散。
马文才面上露出欣喜愉悦之色,破天荒地露出笑容。
他在自己面前,竟是这般容易满足的。祝英台如此想着。
他眼中晕出几分笑意,却又见祝英台含笑将自己的左手举到他面前,冲他眨了眨眼,催促道:“文才兄难道不愿意为我也套上手绳吗?”
另一只红绳还静静地躺在祝英台的右手手掌上。这是她自己买的红线,一边走一边仔细精心编好的红绳。
红绳两牵,一世情缘。
这寓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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