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玫瑰

　　许然醒来时，已经在宿舍了。
　　昨晚所有人都喝醉了，是闻劾和刘临渊来接的人。他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化，整张脸庞是难以辩解的复杂之色。昨天是周四，他和人打架了，脸上和身上都挂彩。
　　而今天是周五。

　　对面的床铺动了下，而后是痛苦的呻吟声，“妈啊，闻妈——我身上好痛啊，胳膊疼，腿疼，肚子疼，我脑子跟要炸了似的，好痛啊——”
　　兰以宁痛苦地捂着脑袋，翻来倒去，跟白素贞喝了雄黄酒要变身似的，床铺嘎吱作响。
　　闻劾冷冷回道：“谁让你去打架的！”

　　刘临渊幸灾乐祸：“兰以宁，就你这个小身板，还和人打架，纯粹去当炮灰的好吗！”
　　兰以宁挣扎地从床上爬下来，面露痛苦，瘫在闻劾背上，“闻妈，救救孩儿——”
　　闻劾冷哼一声，从包里掏出刮痧板和一排的针灸针，“坐下。”

　　兰以宁惊恐地看着一排大小不一的……针？
　　“闻妈，你不会是要……”
　　“对，要不要？”

　　兰以宁害怕地连连后退，缩到刘临渊背后，“容我想想。”闻劾面如铁色，手上的针闪着锋利的光芒，刘临渊、兰以宁两人互抱着，一齐躲到门口。
　　许然从床上下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闻劾，你帮我扎一针吧，谢谢！”
　　闻劾看了眼许然，许然已经闭上眼睛等待。
　　“好。”

　　许然的左右手腕部都扎上两针，上衣滑落至手臂，露出精瘦的后背和漂亮的蝴蝶骨，左边的肩膀上有一大块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青的发紫。
　　闻劾动作熟练流畅，不一会许然蹙着的眉头舒展开，嘴角上扬，面带微笑。

　　“可以了。”闻劾拿起酒精棉片给刮痧板消毒。
　　许然睁开眼，“谢谢。”
　　兰以宁蹲到许然的脚边，“许然，你感觉怎么样啊？”许然低头看向他，“很好。”

　　刘临渊紧跟着从兰以宁身后探出脑袋，“闻劾，你这一招从哪学的啊？”
　　闻劾将许然手腕上的针取出，“我父亲是中医，他教我的。”
　　兰以宁闻言，立马搬了张椅子，坐到闻劾面前，期待地看着他，“闻妈，我已经准备好了，来吧，尽情的蹂躏我吧——”说着，衣裳半脱，晃了晃肩膀，一脸娇羞地抛了个媚眼。
　　“……”

　　刘临渊一脸恶寒：“兰以宁，你可以再恶心点。”
　　“讨厌，人家还没有想要了。”兰以宁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活零活现，深得小六真传。
　　刘临渊飞奔到厕所，“呕——”
　　许然默默转移到床上，拉上窗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闻妈，快过来啊——”
　　“……”

　　——

　　秋风过后，昼短夜长，傍晚时分的宿舍阳台略有些昏暗，许然托腮望着操场，精致的五官，皮肤白皙，带着古玉般的光泽，眼里像是藏了无数的故事，唇边带着一抹弧度。
　　刚刚，是洛晗的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他贯常的招数，听起来很真实，像是撕心裂肺的。
　　【然然，叶子胥说我耽搁了太多的工作，我再不回去，他就要罢工了。呜呜呜——然然，他们辣手摧花，把我绑到机场，我太可怜了……我要出差一周，你要想我喔——】

　　操场上少年已经绕着跑道跑了十数圈了，他渐渐地停下脚步，双手撑地，重重地喘息，汗水顺着鼻尖滚落在地上。他似乎不想认输，硬撑着起身，身后的伙伴攀住他的肩膀，带着他站起，而后是一张汗水淋漓，带着满足的笑容。

　　【然然，下周你来接机，好不好？】
　　许然搭着栏杆，风扬起，空气中是肆意挥洒的汗水味，天边的晚霞红的艳丽，美的就像是一副画，却不敌某人餍足时的样子。
　　“好。”

　　【啊？真的吗？我好开心啊——啊啊啊！！不要拿我手机，叶子胥，你找死啊！！等等等，我还有一句话没说。】
　　【然然，我喜欢你。】

　　许然拿着手机，回到宿舍内。
　　“兰以宁，闻劾被师哥叫去帮忙了，今晚要给你带餐吗？”

　　兰以宁扒着床栏，看向许然，“许然，你今晚没出去住吗？”
　　“嗯。”许然收拾起桌上的专业书和笔记，“偶尔也要待在宿舍。”
　　兰以宁一脸八卦，“不会是惹女朋友生气了吧？说说，说说，我给你想办法。”
　　许然拿起书包，含笑地看着兰以宁。

　　兰以宁慢慢地缩回脖子，他感觉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是今天空调开太低了吗？怎么有点冷啊——
　　“今晚吃什么？你就一次点餐的机会。”许然双手抱胸。
　　兰以宁搓了搓手臂，“昨天闻妈给我带了麻辣烫，前天闻妈给我带了水饺，大前天……”兰以宁掰着手指头，清点这一周闻劾给他带的餐。

　　许然听着皱起眉头，“你确定不出去？从开学到现在，除了要点名的课，你基本没出过宿舍的门。”
　　兰以宁双眼一闭，趴在棉被上，“不了，我好困。”带着鼻音的声音从枕头底下传出。“你给我带份水饺吧，西区的白菜猪肉馅味道不错。”

　　许然看了眼手机屏幕，“现在五点十五分，我五点半话剧排练，七点结束，食堂八点半关门，结束后带回来给你。”
　　“成。”兰以宁接着打游戏，“加点辣椒，那家的辣椒贼香。”
　　“好，我知道了。”

　　许然到社团活动地时，唐诗云已经到了，她略有些愁容，旁边是当时面试的老师汪梅林，两人似乎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今天除了要排练，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换男主。

　　韩沈因为打架把脑袋砸了，拍了片子问题不大，脑震荡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当天晚上……喝完酒回到医院，恶心呕吐，头痛脑胀。

　　——7床，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查监控，差点就要报警了。你如果不想住院，可以办理出院手续，而不是私自偷溜出去，听懂了吗？
　　值班医生和护士轮番上阵，一顿的批评教育。韩沈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而这时几个帮凶已经消失不见了。韩沈急忙解释，心里不住地吐槽，这几个没义气的家伙。
　　——许然，你们几个家伙走的倒是快啊，你知道那一个小时我是怎么过的吗？卧薪尝胆，痛不欲生，恨不得马上晕过去，等会……我怎么觉得天旋地转啊，逸飞，我想吐——
　　——你怎么了啊？我去叫医生护士。
　　“……”
　　许然心虚地把手机拿离耳边，对面一阵噼里啪啦，鸡飞狗跳。

　　汪梅林示意众人集合，“韩沈同学因某些原因住院，不能参加这次的表演，所以我们要进行人员的调动更改。”
　　底下的一个男生举手，“老师，是要从我们中选一个人吗？”
　　汪梅林点了点头，“是的。”

　　唐诗云解释：“离正式比赛只有一周的时间，如果临时再去招演员，一是时间不够，二是磨合度不够，剧本的完成质量无法保障。”
　　双马尾的女生：“那这要怎么调整啊？”
　　唐诗云看向汪梅林，汪梅林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许然站在最旁边的位置，正在回复闻劾的微信，他似乎很困恼。师哥是他们学院院长的研究生，研一的。两人是在辅导员办公室认识的，这个师哥似乎对招惹闻劾特别感兴趣。
　　有事没事还会来他们宿舍找闻劾，打着院长的名目让闻劾帮忙，闻劾不胜其扰，找许然寻求帮助。许然回复完，一抬头，嘴角的笑意有些保持不住。
　　什么情况？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汪梅林面无表情，唐诗云一脸笑容。许然勉强笑了下，问道：“不好意思，刚刚回复朋友消息，没有听清，是有什么事吗？”
　　“就他了。”汪梅林一锤定板。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胜任。”许然礼貌地拒绝。
　　唐诗云接着劝说，“学弟，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想你会参加这个话剧表演，对剧本或者是对表演是有一定兴趣的，为什么不尝试一下男一的角色？”
　　“学姐，我能力有限。”许然眼神复杂，“……我无法上台。”

　　汪梅林：“这不是理由。”
　　许然垂眸，“话剧表演是在学校的百年庆典上上演，与其让我这个不稳定因子表演这么一个重要的角色，还不如走沉稳保险路线，比我合适的人应该还有很多。”
　　“你很合适。”汪梅林坚持。

　　唐诗云：“学弟，我们相信你的能力。而且目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员了？”
　　这时，不远处走来两个身影，一高一低，逆着灯光，看不清模样，只一人与许然身高相仿，体型相似。
　　许然薄唇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有。”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人选吗？

　　——

　　“你说让我当男主角？”刘临渊惊讶出声，“不是吧，许然你怎么想的？”
　　汪梅林打量着刘临渊，唐诗云温和地对着刘林渊笑了笑，不发表言论。刘临渊看到唐诗云，立马站直身子，挠了挠脸颊，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声细语，“那个……是和诗云学姐搭戏吗？”
　　许然笑意逐渐加深，“诗云学姐在剧里饰演你的妻子。”
　　刘临渊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纠结地皱起眉。

　　“机会难得，兰以宁想演都没有机会。”许然说完，刘临渊立马答应，“那我要演，我要当男一号。”
　　许然转身看向汪梅林，“老师，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好苗子吗？”
　　汪梅林，“我要看下他的表演。”
　　“行啊。”
　　给你个妥妥的男主。
　　许然走到刘临渊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就演兰以宁那段。”
　　“哦。”

　　表演结束，汪梅林紧蹙的眉间终于松开，“总体及格，台词太差，语调、情感都不行。”
　　唐诗云对着刘临渊笑了笑，“你还是很棒的。”
　　许然说道：“我可以给他配音。”
　　汪梅林勉强答应，“行吧，那就他。”转身对着唐诗云，“演出时间快到了，最近抓紧时间排练。特别是这小子，给我多注意，千万多出岔子。”
　　“好的，老师。”

　　舞台的角落里，刘临渊得意地扬起下巴，“许然，闻劾，我刚刚表演怎么样？”
　　闻劾：“不错。”
　　许然搭上刘临渊的肩膀，“很棒，等会回宿舍我再给你讲讲剧本，加深你对角色的理解。”
　　“行啊。”刘临渊突然伸手示意，“手机。”
　　闻劾不解，“什么？”
　　“你们没有把我刚刚的表演录下来吗？那我怎么跟兰以宁炫耀？”刘临渊瞪大眼，“那小子不是说自己是表演艺术家，可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吗，让他羡慕嫉妒恨去吧！”

　　许然好笑地说：“等会还有排练，我给你录下来。”
　　“许然，一定得记得录。”刘临渊握住许然的手，郑重其事。
　　“大家集中一下，要排练了。”唐诗云拿着喇叭呼唤。
　　“刘临渊，排练开始了，快去。”
　　“唐诗云学姐，我来了——”

　　等排练结束已经八点了，许然和刘临渊疲惫地坐在地板上，闻劾抱胸而立。许然捂住腹部，胃饿的痉挛，“好饿。”
　　“等会去吃烧烤吧？我请客。”刘临渊灌了一大口的水。
　　商量好去的烧烤店，三人起身出发。
　　走到校门口，许然停下，“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刘临渊揽过许然的肩膀，“忘了就忘了呗，现在烧烤最重要。”
　　“好吧。”忘了什么？

　　宿舍里，兰以宁饿的两眼发昏，四肢无力，瘫软在床上，“许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饿死了——”
　　“闻妈，你怎么给孩儿找了这么一不靠谱的后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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