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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临门遭变
“这就是你说的‘新产品’?”
“嗯,‘假颜者’,只要把它固定在后脑附近,就能把声音、发色和相貌都伪装成另一个人,瞧。”
“这真的是可以合法生产出售的物品吗?”
“当然,因为存在冒用他人身份进行犯罪的可能,所以每一位买家都必须提供相当多的证明文件,包括无犯罪证明、稳定收入证明等等,还需要进行身份信息的登记,以及不轻易外借的保证书等等。把这些玩意从货架子上拿到手里,可累坏我了。”
“先不谈这种产品本意的受众到底是什么,你买这么大一盒是要干嘛?”
“当然是发给纪律员们了,能伪装成其他人的话,那些行径恶劣的家伙就没法通过认脸来规避风险了。”
“这还真是进步的时代啊。你的行李,泳衣阳镜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
“不是去盯梢吗,还是说,你本来就想顺便旅游?”
“话不能那么说,融入环境是很重要的。”
“你不是可以直接在他们眼里消失的吗?无光之金(Hermit Gold)不好用了?”
“自己出钱还不能给享受享受吗,绘月你难道就没有准备这些?”
“图穷匕见了吧。多给我几个,每个地方都换一张脸,暴露的概率就更低不是吗?”
“呶,自己挑。”
“这个,这个,这个……白发的,这个……”
在一年级们出发前,荣高纪律部办公室内有这样一段对话。
“妈妈的脸是什么意思?”
表面上说自己放不下一年级,实际上一路尾随清蝶行动的学生会长站在溪水边,倒影中,有着一幅失去冷静,变得讶异的脸。
“妈妈回来的那天开心得很,她笑着说,自己的脸居然被一家四处收集俊男靓女容貌的大作坊看中了。我想,用她引以为豪的保养成果作素材所制造的产品,就是我现在手上拿的这个……‘假颜者’?借用他人的相貌,也是假容颜,真是古今双关的名字。”
白发的一年级生将手中的“发卡”高举到半空,烈日照耀下,精制的术石闪着光。随后,她试着将这个东西别在了后脑的发丝上。
“宝贝儿!妈妈的脸还是二十岁哟!嗯,那天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清蝶换上母亲的容貌与声音后就做起了模仿表演,再现了前天傍晚发生的事。
“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去纠结已经发生的巧合是一种智慧哦,学姐。所以,为什么二年级的你会出现在一年级的旅行目的地呢?”
“本地人”摘下了发卡,换回原本的相貌,催促着与她对视的“外地人”给出合理的应答来。
“嗯……我放心不下一年级,这一届都很有……那个,创造力,我不希望旅行出事……”
“但现在你方圆几公里内都只有我一个一年级生哦?”
“那当然是因为我最担心清蝶你……就算让你在出发前多吸了一血,我还是害怕,在旅途中你的身体会不支……”
绘月并不觉得自己的理由哪里突兀,既然清蝶是全年级中最需要她额外关照的人,为了履行学生会长的职责,把自己的注意力尽可能地放在她的身上无疑是正确的。反正,其他的学生有莫妮塔盯着,也用不着“至宝”劳心。
“所以,不出事的话就默默观察,有情况就现身搭救,这是学姐你的打算吗?真是好猜的风格。”
“我当然是不希望旅行途中出任何事的,可刚才的情况真的容不得我继续旁观。”
“这说不定已经构成跟踪了呢。”
“欸?!”
“开个玩笑啦,果然,那个女人会跌倒是被哪根小草绊住了脚吗。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哦,学姐。”
清蝶说着感谢的话,将被称作“假颜者”的法术产品塞回到了绘月手中,微微突出的指甲略过后者的掌心,这样平日里基本会被忽略的细小触碰,不知为何传遍了荣家千金的全身。
“举手之劳,罢了。”
“举手之劳?我的生命安全难道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事情吗?”
“不是那个意思,每一位学生的安全都是至关重要的!”
“哈哈哈,随便说说的啦,别放心上别放心上!”
发现绘月的思绪还没有完全回归正轨,清蝶不放过每一个用言语捉弄她的机会。如今,在她的主场里,在那个孩童领袖王的视野曾笼罩的,这个半开箱庭之中,将任何所想之事付诸实践的勇气,此刻也开始回归。
(下一次的机会……就是现在,绝不会有目击者的地方,就在……)
“我说学姐,要不要去我们家的老屋子里看看?”
“咦?哦,如果清蝶你想的话……啊?!”
牵住绘月左手的力气并不大,可她的身体仍然被清蝶拖曳着,转眼间,就已经在一幢三层小楼跟前了。
少女携着心上人回到了曾经的住所,没有了挂在胸口的钥匙,一时间,清蝶居然被那扇比自己的脸都要熟悉的木门阻挠了步伐。
“嗯……要怎么进去呢……我看看……嘿咻!啊,备用钥匙果然还在这儿……”
备用钥匙意外地仍然静躺在屋主一家离开时的位置——一处略宽的砖缝中,清蝶握住暴露在外的细绳,将它扯入到阳光之下。
“奇怪,怎么一点锈都没有,而且,钥匙的样子也和记忆里的不一样,门锁也好像换过了……”
出逃的匆忙使得清家并没有来得及变卖这处房产,理应被时光侵蚀殆尽。可当两人环顾左右,周围最高的杂草甚至都不及一楼的窗台。
“简直像是有人住在里面一样?”
“不可能的,这里名义上也还是我们家的财产……”
清蝶把钥匙插入锁孔,一声清脆利落的“啪嗒”过后,正门敞开,本应扑面而来的浓重烟尘并未出现,屋内的家具大多仍是八年前的样子没错,可目光所能企及之处,就连一抹灰都望不到。
“这到底……”
自然而然地换上了玄关处静候的拖鞋后,清蝶在无比熟悉的屋内轻手轻脚地前进着,身为产权人女儿的她,此刻居然完全是一副小偷的模样。
“这是,信……”
客厅的木制矮桌上空荡荡的,被压在花瓶下的白色信封格外显眼,吸引着少女前去查看。信封上写着一行娟秀的连笔字:致我亲爱的姐姐。
“是小絮樱的信……”
“絮樱,你小时候一起生活的妹妹,那个天资十……很高的姑娘?”
一样换完鞋,带上门后走进来的绘月差点说漏了自己在小卖部门口偷听这件事。
(好险,顶着别人的脸做的那些有失体统的事情,她应该没怎么察觉到吧……)
“嗯,她的现况,学姐你应该都在小卖部门口听到了吧,真是优秀到不像样的妹妹啊,简直和学姐你一样呢。”
“啊,嗯……是吗哈哈?”
可惜,掩饰在一秒后变成了无用功。
清蝶拆开信封,取出了写满了漂亮端正方块字的亲笔信。
“蝶姐姐:
唐突的分别已过八载,近来可好?
我很庆幸这封信能被看到。因为你们匆忙而走,没说具体的去处,我便只能托人将信寄到这里,如果觉得屋子异常地整洁,不必多心,我雇佣了专人定期清扫这里,并进行必要的配件更新,以便你们一家哪天回来时可以直接入住,毕竟,这里也是我的回忆之地,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它就这样被时间侵蚀。在到达这里之前,你肯定已经从邻里之间得知了我的概况吧?大可不必担心我,我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学业,正式活跃在岗位上,哪怕不算工资,十一等天资者的固有津贴就已经相当丰厚,我现在过得很好,好到不知道该把钱往哪里花,只能存一些,然后寄回村里一些。对于那些年一同度过的时光,实在是感激不尽,姐姐你所教会我的东西,让我在太塾殿学习的七年中受益匪浅。我现在也和你一样,可以做到靠自己感召他人了,虽然回应我的人只有两个现在的同事而已,但,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如果没有姐姐你们一家为我施下的养料,我这颗种子可能在一开始就会失去攀高的机会,这里,再一次感谢。我工作较忙,短期内,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我相信,哪怕见不到对方,那些确实经历过的日子也不会褪色。蝶姐姐,清叔叔,还有方阿姨,你们是我真正的家人,或许哪天我们能重新联系上,而看到了这封信的话,也许就说明重逢的日子已经不远。
一封薄信,实在难以囊括我满脑的思绪,再见面的那天,也许是信开封的几天后,几个月后,或者几年后,还请我们两人,都带上新结识的伙伴,乃至爱人,找一张桌子坐下来,好好把心里的话统统吐出来吧。
此致,愿万众前路光明,安定和平。
汝之义妹应絮樱
正历1708年12月13日”
是对久别亲人日日不倦的思念?是对妹妹已经独当一面的激动?还是对自己现在这幅境地的落差感?握着信纸的手微颤着,遮阳宽帽的阴影掩盖了一时,但当泪滴从少女的下巴滑落,绘月终于还是察觉了她静默无声的哭泣。
“我没哭哦……学姐你什么都没看到对吗?不管是那天在天台扫帚间,还是现在,清蝶都没有哭对吧!对吧……大家的首领,山一样的大姐头,怎么会是个爱哭鬼呢……”
想要维持住什么东西的少女,向着身旁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撒起了明谎。是啊,从什么时候起,“清蝶大姐头”的眼泪变得那么泛滥的呢,她大概也已经记不清了,只能迷迷糊糊地,给出“八年前”这样一个肯定,而又暧昧的回答。
“没有哦,我可以拿家族的名誉发誓,从未见过名叫清蝶的少女哭泣过。”
绘月选择做被骗的“瞎子”,谁让那是学妹现在所期望的结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有多不喜欢自己的家族啊!”
“嗯……反正本来也已经被姐姐败光了。”
“也是,也是,毕竟是长女醉了酒从一千米高空往下呕吐的家族呢……”
清蝶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信封,触碰到了某样硬质的薄片,那是一张相片。淡紫色头发的少女亭亭玉立在正中,身旁另有两位女孩并肩,背景是只在历史书的插图里见过的,为高天资人才设立的专属学府“太塾殿”的正门,三人均身着整齐的裙装,向着画外展露微笑。
“可以猜猜哪个是我的恋人哦?”
相片的背面,是这样一句话。
“小絮樱……我一下子都没认出来。呜……呜啊……那天的袭击,在字里行间暗示一下也好啊,为什么完全不提呢……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法和当年并论了啊,我已经……”
(我不应该隐藏……)
哭出声的清蝶,不再沉溺自欺欺人的过家家。她想,如果想要与身旁的人真正相恋,就不需要故作坚强,在想哭泣的时候硬撑笑容——恋人就是能够彼此排解一切的存在。白色的绒球向后方倾去,落在绘月的胸膛前,修长的双手扒在可靠的双肩上,指尖微微用力,便服的布料上出现了凹陷。绘月不会拒绝学妹的诉求,她只是用手轻抚过纯白色的发丝,在听到抽泣声时轻拍这只小猫的背。
也不知道,这个姿态保持了多久,清蝶又哭了多久,哪怕眼泪已经止住,她也没有松手,想要把现状维持下去。这一个月来,她太久没有找到这样可以和日理万机的学生会长腻在一起的机会了。自打揭穿了绘月的伪装后,清蝶在心中就有了计划,她打算在这个绝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的地方,补完那晚未竟的曲目。
“学姐,你的担忧……是对的,这阵丢脸的哭,似乎把剩下的活血能量全部耗尽了呢……去阁楼吗,那里绝不会有人看到,比天台还更保险些呢。”
“嗯,你带路吧。”
哪怕方才就喝过血,清蝶的眼瞳又已经有些发红,一如这三十天来的合计十六次天台之约。
清蝶牵着绘月的手,一路走上两组阶梯,少女们看到光线从斜向的窗户外投射进来,这里便是顶层的阁楼,书架、书桌,玲珑的沙发与床铺,布局与当年如出一辙。
“小时候啊,这里就是我平时看书的地方,有时,会直接在那边的小床上睡觉,真怀念啊,哦,我记得这本书我当时才看到一半,书签都还在里面,哈哈,这是小絮樱的读书笔记,字写得像鬼符一样对吧!现在居然写的那么漂亮了。欸?居然连能量费都帮忙付着……”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清蝶按下了墙边收音台的能量阀,这台老古董居然真的运作起来,传达着城市广播的声音。
“今夜,八时至十时三十分,城区北将举行庆祝入秋的烟火大会,还请各位市民游客不要错过,在观看烟花时,也请注意文明,谨防事故的发生……”
播报员的声音融进了环境里,与光与影一同成为了室内的现象之一。相比于天台,或者宴会大厅,阁楼是一个密闭而狭小的地方,更让人感到安全,更能激发人的勇气。这里的每一寸墙体与地面,清蝶都是那么的熟悉。少女单脚转身,妹妹从世上某处送来的援助,让整个环境成为她此刻的助力,她没有道理不紧握住如此完美的时机。在清蝶的眼中,接下来,只需要对吸血产生的特殊效应稍加利用,好好地将在心里斟酌了无数遍的话语说出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一会儿可别咬到舌头,可别……)
内心仍有忐忑,但利箭已经上弦。
“就,左肩?”
(明明想说要试试看大腿的,我恨这薄脸皮……)
“嗯,来吧。嘶——嗯……”
高挑的美人将左侧肩膀暴露出来的那一瞬间,心意已决的白发少女就紧紧吸附在了上面,大肆地攫取维系她生活的炙热血液。绘月现在轻车熟路,能够在众人面前掩饰自己害怕打雷这一事实的她,自然也能做到在被快感侵袭时保持平静的反应,就算一路飙高的心律都已经被眼前人尽数听闻感知,她还是不愿意放弃这千万伪装的其中之一。她仍然不知自己对清蝶怀抱何种感情,吸血这一过程又是否影响到了她的思绪。她现在只是在为有所需求的学妹提供必需品,每每纠结于此时,她便这样搪塞自己,这一次,也不例外。
“虽然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八年前的那个大姐头,但我能笃定,除了身体上的不可抗因素外,你也,仍然能担当得起‘头领’这一名号,如果成为学生会长的是你,学校的现状,也不会比现在差。”
而这位学妹刚才似乎对自己有所怀疑,那么,现在所需要的就是鼓励。
“又在说我矮是吗?”
清蝶撤出了尖牙,用一只手指擦去嘴的血渍。精准地抓住了绘月所言之中某些委婉的失礼部分。复原的血裔微微抬头与她爱慕之人面面相觑,她虽身材娇小,但也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
“呃,我不是想强调这个……”
“我也不是想要听辩驳,我只想问问,我的身高,在学姐你的眼中,到底算是加分项,还是扣分项?”
(加分?扣分?什么东西的分?)
平日里隐去锋芒,埋头工作的学生会书记员此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趁着绘月脑子还乱,语言攻势接乱不断。
“我想……是无关项?”
在绘月的假想中,哪怕清蝶有八尺之高,也似乎不影响什么,无非就是吸血时的体态需要调整。
“选择题编答案填是吧,零分。”
“哦,抱歉……”
“不许道歉!作为惩罚,我现在要补上在那次宴会上欠的问题了,请务必好好回答!”
“呃,我会的。”
清蝶又一次面对同样的情形,这次,她有了一个月时光的积淀,有了妹妹的无形助力,有了不可能更好的主场优势,然而,一下子,她还是感觉,就连控制声带振动都变得吃力。
(呼……清蝶,你已经对着她送你的大布偶熊练习了几百次了,没问题的,所有的措辞都是最正确、最深刻的,没问题的……发表独占的宣言吧,从千百学生中抢夺她的时间吧,自私些吧,说出口吧!)
“你是否……”
“嘘!把收音台关掉!”
“欸?!怎么了?”
“有人进屋子里来了。”
(到底是哪个非法入侵者啊,明明就要说出去了!!!!)
被突然打断的清蝶感到极其不快,但她还是按照绘月的意思中断了收音台的能量供应,当环境彻底静下来后,她确实也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声音。
“会是谁……”
绘月整理好为了吸血而不整的衣冠,两人轻声摸到了二楼。她们的鞋子就摆在门口,所以,在阁楼里躲藏肯定是没用的。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居然还要鬼鬼祟祟的……)
一鼓作气未成的清蝶,她的势头衰落下去,无比懊恼。
“那个人是……”
依靠着墙壁的掩护,两人看到了一个,在玄关处对着两双女鞋思考的老者。此人华发微卷,耳朵上别着一支笔,虽满面皱纹,但又相当有精气神,犀利的双眼,像是从青年人身上借来的一般。
“你认得他吗?”
“韩舸伯伯!”
清蝶没有收住声音,引来了老者的注意。他是提携清蝶父亲的资深法术学者,夕潮法术进步与工匠大学的教授,韩舸。
“志翼的女儿……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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