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暖归乡

　　“父亲大人，一夜辛劳。”
　　两位少爷一前一后站在老侯爷面前，齐声行礼问安。老侯爷看看自己两位儿子，也不回话只皱了眉。两位少爷看父亲一直不说话，心想估计太子那里有急事了，有心询问一番，但父亲不开口，做儿子的也不好先说什么。
　　半晌后，老侯爷一挥手说道：“到我书房。”
　　到了书房，下人伺候完茶水自退了下去。苏靖小声与李德说不要走远在门外候着，苏延为父亲分过茶后，坐在那里等父亲先说。
　　老侯爷看看两位儿子轻叹一声开口问道：“昨日里家中可有何事？”
　　苏延拱手一礼道：“回父亲，昨日家中无甚大事，只赵子廉来访。”
　　老侯爷正端着茶盏喝到一半，立时停住抬眼望了过来，那两眼精光直冒，直直的盯着苏延。
　　“父亲，那赵子廉来说遇到柳家小娘子在秦淮河遭了偷，他上前帮衬一番，来咱们府上是想打听下柳小娘子的事情。”
　　“嗯？”老侯爷心里奇怪起来，赵子廉怎对那小女子起了心思。
　　“我也是有些奇怪，然他并没有言说其他，只是问了咱们与柳家的事情。”苏延瞥了下二弟苏靖继续说道，“那赵子廉应知道靖儿与那柳小娘的事情。”
　　苏靖看父亲望向自己，抬手行礼说道：“父亲，昨晚间赵子廉到我房中又细说此事。”
　　老侯爷和苏延同时一诧，嘴里咦了一声。苏靖晃晃头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仔细回忆了下昨晚的事情，才开口继续说。
　　“他说是史云贵认出柳依，他才出手帮忙。”
　　“这都什么跟什么，一字不漏速与我说！”老侯爷斥道。
　　苏靖将赵子廉说得事情一一和父亲说了，什么史云贵是去和赵子廉道歉，两人吃茶见着柳依行善事，后又遭贼摆平街司等等，也算是一字不漏的，只是赵子廉前面与他说得那些，自觉与事情无关，便没有与父亲详说。
　　“挨了板子？道歉？”老侯爷和苏延父子二人托着下巴暗自思索。
　　“父亲，夜里我与赵子廉说话时，他那仆人和李德在外面闲聊，又说得些其他的，我觉得父亲大哥应该听一下。”
　　老侯爷和苏延对视一眼点点头，苏靖招呼李德进来。
　　“老爷、大爷安好。”李德进得屋来，恭敬行礼后束手立在那里等着问话。
　　苏靖抬手一比划说道：“把那仆人跟你说的速速讲来。”
　　“是，老爷，那人说史云贵没挨板子，都是装的。”
　　老侯爷和苏延听得甚是诧异，示意他细细说说。
　　“老爷，是这么回事，那人说初看着史云贵走路不便，后来分别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了，走的健步如飞的。”
　　老侯爷捻着胡须半晌问道：“他就这么跟你说的？”
　　“回老爷，其实那仆人没这么说，他……”李德琢磨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猜他本意是从我知了解下柳小娘子贴身丫鬟小环的事情，顺口说句史云贵事情，好引我注意。他昨日里话里话外的都不离小环。”
　　堂中静了下来，几人都在暗自思索，半晌后苏延才开口说话。
　　“父亲，我想赵子廉的这个仆人，未必……”
　　老侯爷看看大儿子，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认为这仆人是借机放话来的，后面定是赵子廉的主意。
　　李德也听明白了，抬了身子准备说话，嘎巴下嘴咽了下去，又缩回身子束手站在那。
　　老侯爷看李德的模样知道他有话说，便开口说道：“还有什么就讲来，怎学的跟你父亲似的。”
　　“嘿嘿，老爷，其实吧，我觉得那饭团，啊，就是那个仆人，应该没那么聪明，”李德看看堂上三人后继续说道，“这人出口成脏，全没个样子，出了二公子的屋门就直接坐地上了，整个就是个泼皮无赖的做派，他还叫史贵人是太监……”
　　老侯爷三人嘶的一声深吸了一口凉气，本朝宫中用人也是有品级职任的，连那没品的太监，大家见了也称声‘小官’。这赵子廉的仆人若不是不知，那就是平日里就这么无赖。
　　“父亲……”苏延看向老侯爷。
　　“嗯。”老侯爷琢磨下点点头。
　　“父亲，大哥，怎得了？”
　　苏延正要回他的话，老侯爷赶紧接了过来说道：“儿啊，这赵子廉身世你可知道？”
　　苏靖眨眨眼摇摇头。
　　“这赵子廉的腿就是被宫里贵人打断的。”

　　柳家后堂中。
　　“女儿啊，这是怎么了，还要出去？”
　　“母亲，早上下面回的话，那绣娘身份没甚大事，她本是平江府的人，后来在官办绣坊里做事，后来嫁了绣坊里一个领事，这领事是京里派下去的，这岁数大了就回京养老了。”
　　“哈，银子还够不够，我再给你拿点，帮我带几幅帕子回来，要是有大幅面的也都搬回家来。”成洛边上兴奋起来了。
　　柳夫人看看儿媳妇这模样想训斥一番，又一想这成洛必定后面有一万句等着自己，便不理她，只和柳依说道：“这外面还下着雨，况且昨日里你还遇到那事，怎还要跑出去。”
　　成洛听了这话接口道：“哎，我说依依啊，你就是身边人带的少了，统共就那几个人，还一个嬷嬷一个丫鬟，遇到事情谁能挡的住，我叫我院里的跟你去吧，怎么着也凑个十人，是不是啊，母亲。”
　　柳依低下头小小的翻个白眼，这嫂嫂又开始了，每次都是抓着自己跟母亲阴阳怪气，这让自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间就想着自己嫁出去了，面前这两个人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柳夫人咽口吐沫说道：“怎得，你还要给依依配个仪仗不成了。”
　　成洛轻轻晃着头说道：“不妥，不妥，这京中碎嘴婆子多，见了不定会说什么呢。”
　　柳依心想您这也够碎嘴了，这会儿自己可不能不说话了，便福了一礼说道：“母亲，嫂嫂，您们费心了，昨日里是我幼稚，没想的周全闹出毛病，今日里我只去那绣娘家，定不会在乱走了，而且别看外面雨大，也是好事呢，那些闲杂都在家中背雨，反而安全的很。”
　　成洛叫道：“不成不成，青儿，回去叫老吴那杀才去赶车，让他跟着依依去。”
　　“嫂嫂，就不用辛劳吴爷了。”
　　“什么辛劳吴爷的，你叫他贼配军他才高兴呢，就这么定了，母亲，有老吴边上伺候等闲人都近不了身的。”
　　柳夫人见柳依张嘴要说话，抬手止住她道：“这事就依你嫂嫂的，待会王嬷嬷也随你去。”
　　“母亲，就不用王嬷嬷了，您这事情多，还是让王嬷嬷留在家为好。”
　　柳夫人看看手里的账本又看看柳依，琢磨一下后道：“就只去那绣娘处，其他地方万不可再去了。”
　　柳依福了一礼轻轻道：“母亲，女儿就是心里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柳夫人叹口气点点头。
　　柳依拜谢母亲和嫂嫂后也不停留，快步往大门口去了，小环在后面紧跟着。两人行到大门口，见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马头处站了一大汉，这人头带斗笠身披蓑衣直直戳立在雨中。边上的下人正要撑伞伺候，柳依停在门檐下给那大汉轻福一礼。
　　“吴爷，此次辛苦您了。”
　　那大汉半低头斗笠遮了眼，只露出半脸，那下半截脸侧上有一黥面。这大汉也不回话，低身回了一礼。
　　待柳依上车后，这大汉牵了马顶着雨引着车子前行。墙角那里一个人影忽的闪过，这大汉抬头看去，已经瞧不到人了。
　　车上，小环将伞收好免得污了车里，掀开窗帘看看后面跟着的下人，又瞧瞧外面大雨，转回来后看看自家小娘子，微微叹口气。
　　“娘子，这天气，您怎非要出来啊，不若等雨停了再去吧，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柳依缩在车角坐着，团着身子双手抱着小腿，小小的脸架在膝盖上，樱口微嘟眉头轻锁，那双丹凤直愣愣没有焦点。
　　“娘子，小娘子……”小环轻轻捅捅柳依的手。
　　半晌柳依才开口说话，那声音很小喃喃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非是我任性，只是心里不舒服，这一夜躺在床上一直没怎么睡，现在都不记得我想了什么，好像想了好多好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柳依抬头看着小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小环凑到柳依身边握了她的手。
　　“我就想出来走动一下，不想待在屋里。”
　　“娘子，都过去了，苏公子不也给咱们解围了么。”

　　马车行了不久，便到那绣娘的家，柳依留在车上，伺候的下人上前敲门。
　　不大一会门里一个男人声音传出来，隔门一通交涉后，那门慢慢打开，一个年纪颇大的男人出现，而后那个绣娘也迎到门前，柳依见是正主没错，就下得车来站在门前。那绣娘眯眯眼上下打量柳依，一副困惑的模样。
　　柳依见她认不得自己便开口说道：“这位大娘，清明时节还劳您提醒，要不我们姐妹三人的衣裙难免会湿的，这两天想起来就过来向您致谢。”
　　这绣娘听柳依这么说也想起来了，手一拍笑道：“哎呀，想起来了，是小娘子你啊，快进来，快进来，这外面雨大。”
　　这院子不大，只有四方一进，吴爷没跟去就站在大门口处候着，绣娘将柳依小环迎到中厅里，她夫君借着准备茶水出去了，绣娘笑着招呼柳依坐了。
　　这厅不大但房顶高挑成脊，外面雨大天黑房里点了烛火，房里也无浊蜡的异味，房中非常整洁，那些家具也颇为简单，只一圆桌条案椅子几把，不过看去用料厚重，年头很久了。
　　“哎呀，这位小娘子，你看这天气，不值得您亲跑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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