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争，小心爱

　　周六，俞悠然要宅在家一整天，补觉、写方案、批文件。难得清闲的乔翰正在埋头享受着美食，他交女朋友了，确切地说目前还只是长期床伴的关系。
　　“你知不知道，你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很特别？好像这个世界都跟你没关系了。”说话的人是赵梓楠，昨晚一场酣战，她今天上午心情很好。
　　“咱俩的关系是不是应该和俞总说一声了？”乔翰把头从碗里抬起来问。
　　“这有什么好说的？她只是你老板而已，又不是你家长。而且……我们也不是正经男女朋友关系。我再重申一次啊，我只是觉得咱俩床上比较合拍，我不结婚的，你可别当真。”
　　话音刚落，赵梓楠的手机响了，是钟暒打来的。
　　结束电话，她玩味地看着乔翰说：“好了，这下你不用再为告不告诉悠然为难了，钟暒一会儿过来。”
　　乔翰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有些尴尬地问：“那我要不要先躲出去？”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虽然你没有必要刻意告诉悠然，但更没必要刻意隐瞒啊。你未婚、我未嫁，咱俩又不是偷情的野夫妻，你躲什么呀！”赵梓楠觉得乔翰好像少根筋一样。
　　赵梓楠拿起手机又给闺蜜补了一条信息过去：【等下进我家，不管看见什么，你都别大惊小怪，淡定点。】

　　钟暒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正在洗碗的乔翰时，面无波澜。打招呼的态度之自然，好像乔翰十年前就已经是闺蜜的老公了一样。
　　休闲房的门一关上，钟暒再也忍不住，一把揽过闺蜜的脖子质问：“赵女士现在这城府可够深的，金屋藏娇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香港的时候。你过来的前一天，悠然让乔翰带我去夜店奢侈了一把。刚开始就是酒后冲动，后来觉得蛮合拍的……”
　　钟暒给了闺蜜一个大大的白眼：“怎么不告诉我啊？还故弄玄虚的。”
　　“没打算往正果里修，只是玩得比较投缘而已。”赵梓楠为了掩饰尴尬，背过身去收拾地上的瑜伽毯、健身球。
　　“梓楠，事情早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没有必要一直把自己伪装成情场浪子。乔翰挺可靠的，错过了说不定会后悔。”

　　“好啦，别说我的事了。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钟律师，有何贵干啊？”赵梓楠不想提以前的伤心事，故意岔开了话题。
　　“今天晚上的同学聚会，你去不去？”钟暒问。
　　“为什么不去呀？你不想去吗？”
　　“我听说……那个谁回来了，今天晚上也会参加。”钟暒有些心虚。
　　“谁啊？”赵梓楠第一秒没有反应过来，第二秒就恍然大悟，“你是说司筱？”
　　“嗯。”钟暒抿着嘴，点了一下头。
　　“这个混蛋回来干什么？国外混不下去了？你该不会还惦记着她吧？”想起当年司筱的离开，险些要了闺蜜半条命，赵梓楠恨得牙痒痒！
　　“我也不知道。昨天在法院开庭的时候，遇见咱们班的周军，听他说的。他上周和司筱在法院见过面，司筱说会参加这周的同学聚会。”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自觉啊！我要是她，我才没脸再出现到你面前呢。该去就去，见利忘义的是她，又不是你。她都不躲，你躲什么呀！不但要去，还要盛装出席，让那个混蛋后悔去吧！”赵梓楠打抱不平。
　　“我还是不去了吧。这些年我几乎快要把这个人忘记了，但是一听说她回国，我心里又特别别扭。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说一下这种别扭的感觉，你说我是怎么回事？”
　　“哪种别扭呢？被抛弃的不甘心，还是对初恋的念念不忘？”
　　“说不上来。就是突然发现，这个人在我心里只是被雪藏了，但是没有被……”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周军：【今天晚上葛辉也参加。他现在是诚城地产310案子的刑事律师。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聊过这个案子，晚上需不需要我帮你打探一下葛辉那边的消息？】
　　赵梓楠也趴在手机屏幕前看着：“这个周军，孩子都满地跑了，还跟你献殷勤呢！”
　　“看来今天晚上不去不行了。有310案子的信息。”钟暒皱紧了眉头。

　　送走钟暒，赵梓楠凑到乔翰身边说：“赶紧给你老板通风报信，她家后院要起火了。”
　　“这话怎么说啊？”乔翰的脑子很灵光，但是嘴巴不会拐弯。
　　“笨蛋！把你手机拿过来。”赵梓楠轻轻踢了他一脚。
　　乔翰：【俞总，今天晚上钟律师同学聚会结束后，需不需要我开车带您去接她？】
　　俞悠然：【不用了，她叫代驾。】
　　乔翰：【万恶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俞悠然：【晚上九点，你来家里接我。】

　　正在俞悠然好奇乔翰的脑筋怎么突然开光时，钟暒回家了。整整一下午，俞悠然除了埋头工作，时不时地还要观察一下钟暒的动态，看看她有没有刻意过度打扮。
　　她临出门前，俞悠然问：“宝贝打车去吧。我晚上去接你。”
　　“不用……你好好忙工作吧……乔翰也难得休息。晚上我自己叫代驾。”钟暒虽然没有如赵梓楠教的那样盛装出席，但言语间还是不小心暴露出了紧张和不自然。

　　法律界是个很讲究同学关系、师生关系的领域，同学间大小聚会很多，没什么特殊原因谁也不想错过这种重要的社交场合。
　　赵梓楠仍旧是全班男同学眼中的焦点，推杯换盏，如鱼得水。钟暒一进来先搜索了一下司筱的身影，没有找到，便全神贯注于和葛辉的相互刺探之中。
　　凯歌集团和诚城地产在310案子里暂时还不是敌对关系，勉强算得上难兄难弟，两人都有充足的交流意愿。

　　离开十多年后，习惯了国外的地广人稀，司筱被堵到路上姗姗来迟。推门进来的瞬间，她一眼就在人群的角落中找到了钟暒。
　　大家对这位消失十年的老同学格外热情，纷纷停住了口中的话题，打起招呼。
　　第一声“司筱，你终于来了”进入耳朵时，钟暒的心瞬间跳到喉咙。她强忍着好奇，不敢抬头看过去，继续和葛辉讨论着专案组的进展。葛辉虽然早已走神，但是不好意思打断钟暒，只能在朝着司筱挥手示意后，继续保持谈话状态。

　　大学时代的司筱是个很低调的人，来自贫困的西北小镇，身上肩负着一家人的希望，她总是带着几分忧郁和沉重，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自卑。
　　参加工作后，她靠着自己不计代价的付出，不但实现阶级跃迁，还供出了硕士弟弟和博士妹妹。工作之余，在北美读完硕士，圆了自己曾经因贫困而不得不放弃的梦想。跨国企业磨砺十年，此时的司筱俨然已经换了一个人。
　　比起曾经的青涩、朴素，她今天这一身意大利手工定制女式西装，实在是奢侈得有品位，低调得有格调。虽然在座的都是同龄人，但司筱看起来比大家都要沉稳很多。和同学们谈笑风生间，开朗与自信已经完全掩盖了昔日的自卑。
　　在回国的这一个月里，她每天想约钟暒出来见一面。确切地说，如果不是想见钟暒，她也不会主动请缨这趟外派工作。回国前就已经拿到了钟暒的电话号码，但是一直没有勇气拨通。无数次用电话号码搜索到钟暒的社交APP账号，也没有勇气添加好友。
　　当年的钟暒，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爱她。她走得太狠心了，扔掉钟暒时，就像是在丢弃一个拖累自己的包袱。
　　司筱能上完高中，能如愿以偿走进大学的校门，每一步都是倾尽所有地去争取。一路上的荆棘，让她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钟暒为她做出的所有牺牲和付出，她都没有留意过。她心里最看重的是自己的前途。
　　直到全家人的经济诉求被充分满足后，她才有心思回顾一下夭折的校园爱情，才后知后觉钟暒的牺牲和付出，才对自己自私的离开心生愧疚。

　　和同学们一起回忆青春往事时，司筱的目光一直在钟暒的方向游荡。十几年前的大学校园，对同性情侣的接纳程度不算很高，班上绝大多数同学并不知道她俩的真实关系，只以为是同寝室的好闺蜜。
　　周军突然喊了起来：“钟暒，你好闺蜜不远万里地回来了，你俩不叙叙旧？”
　　被剥夺了装聋装瞎的机会，钟暒不得不把目光从葛辉脸上挪到司筱方向：“在外边还好吗？”
　　司筱给了她一个苦涩的微笑：“还好，只是……很孤独。”

　　钟暒不想再和这个人对视下去，起身逃到盥洗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明白了古怪心情的由来。对独自闯荡在国外的司筱，自己其实是担心大于怨恨的。
　　司筱的身影也出现在镜子里，落寞地看着钟暒。两个十年未见的分手情侣，从镜子中解读着对方身上的经历。
　　赵梓楠先是看到钟暒出去，又看到司筱出去，几分钟都不见回来。本想打电话给钟暒，可她的手机就被落在餐桌上。
　　追到盥洗室的赵梓楠，把钟暒从失神中拯救了出来。
　　“钟暒，你手机落桌上了！快回去吧，葛辉还等着和你聊案情呢。”赵梓楠瞪了司筱一眼，赶紧拉着闺蜜出去了。

　　路过电梯间时，钟暒实在没有心思回饭局：“梓楠我先走吧。”
　　“我送送你。”赵梓楠看钟暒脸色不太好看。
　　“不用，我今天没顾上喝酒，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你也少喝点，这些男同学都有家有室，你不要犯糊涂。”钟暒说完就匆匆进了电梯。

　　她真的是心不在焉，走到大堂门口才发现，自己的包、车钥匙都落在包间里。正准备给赵梓楠打电话时，司筱从电梯里跑出来，手上拿着钟暒的包。
　　“谢谢。”钟暒伸手准备接过来。
　　“你为了躲我，东西都不要啦，是不是有些太伤人？我送送你吧。”司筱没有把东西还给钟暒的意思，“送你上车我就走。”
　　两人默默无言，肩并肩走在停车场。好像回到了暧昧期在学校操场散步的时光。

　　乔翰刚进停车场时，就看到钟暒的车旁边空着一个位置，为方便俞总制造惊喜，特意把两辆车停在了一起：“俞总，不用给钟律师打电话，等会儿她出来就能看到咱们，肯定很惊喜！”
　　乔翰的脑袋好不容易开一次窍，却没有给任何人带来惊喜。俞悠然在车玻璃后边看着走过来的钟暒，身边还跟着一个帮她拎包的女人。这个人俞悠然感觉很眼熟，好像在哪张照片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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