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妈宝男的妈

　　江思无意挑事，奈何事挑上门来。
　　当天晚上，也不知小焦总哪里弄来了她的联系方式，居然发了个好友申请给他。
　　申请理由上堂而皇之地写着“江编剧，探讨一下剧组的事”，然江思猜也猜得到他企图隔山打牛的心思。
　　她考虑了一会儿，然后通过申请。
　　“程野。”躺在躺椅上，她轻轻出声呼唤地上的丈夫，“你还醒着吗？”
　　程野睁开眼，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们公司，有多需要跟焦总的合作？”
　　程野：“你想做什么？”
　　“我可能会让他记恨我。他记恨我，可能就要记恨你了。”
　　“思思，你别乱来。”程野坐了起来，手扶在躺椅上她的腿边。

　　“所以你们很需要跟他的合作吗？”
　　程野摸了摸她光滑的皮肤，把落在一旁的被子扯上，盖好在她腿上：“思思，你不用考虑我和我的公司。我担心的是，你要是乱来，你的剧组怎么办？他不是你们的投资方吗？”
　　“陈巧都把他弄成那样了，他本来就会撤资的吧。”江思小声嘟囔。
　　“你想替陈巧报复他？”
　　“嗯。”
　　“你想怎么做？”
　　江思也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摸到了程野的手。她双手捧起他的手心，轻轻告诉他：“我想跟他见一面，然后跟他聊聊他跟他老婆，还有他跟陈巧的事。我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开个录音，把对话全都录下来。事后我把会暴露陈巧个人信息的内容消音了，再把录音发给网上的媒体。现在互联网上对于这种豪门世家的韵事可关注了，就小焦总这样的婚姻状况要是被实锤曝光，恐怕够他们家族蒙一层羞的。”
　　她说话间，手指无意地在他手上摩挲。
　　程野另一只大手盖上来，把她的两只手包裹在自己的手里。
　　“录音？”他轻轻一笑，“电视剧里学来的招？”
　　“嗯。我不就是写电视剧的嘛！商海风云，权钱斗争，录音只是基本操作吧？”
　　程野便问她：“你把我们搞建筑的当作商海的一部分吗？”
　　“当然啊。”
　　程野笑着舔了舔唇：“那我可要告诉你，现实中商海风云的基本操作，可没有电视剧里那么高级。”
　　“嗯嗯嗯？”江思敏锐地闻到了瓜的味道，“是有什么故事吗？”
　　“给你讲个故事。其实也算不上是故事，倒可以说是事故了。我之前有个朋友的工地，中的是一个大标，工程款十位数，很多其他搞建筑的人都眼红。他的竞争对手为了破坏他的项目进度，一个公司的副总经理，半夜偷偷翻工地的墙，带着水枪到材料场地，把刚进场的材料全给淹了。结果有个跟他一起翻墙进来滋水的人，天太黑，泥地上又都是水，不小心滑了一跤，头砸在钢筋上，当场死了。”
　　“我去！”江思没想到这个故事有这么悲剧的结尾，双手抱了抱胸，问道：“你们行业的商战方式这么原始的吗？”
　　“不只是我们行业，是现实中的商战，本来就没有你们写的那么牛逼哄哄。”程野接着讲故事，“我听说过他们做风投的企业，有派保镖到对手公司强抢公章的。也有搞共享单车的项目经理，拿着剪刀把大街上对手企业的单车全都划烂的。像电视剧里拍的那种勾心斗角，现实中反而少见。”

　　江思凝眉。
　　她本以为当代电视剧里的商战已经略显幼稚了，以为现实中的商战应该更加复杂勾连一些，没想到却偏偏相反。
　　偷、抢、破坏，这些最最原始的手段，反而更加常见一些。
　　她反思反思自己曾经在剧本创作中写出来的那些天真的东西，又把这样的新认知过了过心。
　　她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用不着录音，我悄悄找人去再揍他一顿就行？”
　　程野失笑：“思思，你是读过大学的人，跟我们这种不学无术混迹社会的混子，用的手段没必要一样吧。”
　　“……”
　　她略略沉默。
　　“那就还是录音吧。打人...好像确实也不太道德。”
　　程野隔着被子揉了揉她的腿：“嗯，录音很道德。”
　　江思笑了：“你怎么阴阳怪气我？”
　　“冤枉！我真觉得你道德！”
　　她笑着把他推回地上：“你才不冤枉。快睡吧，我再跟那个渣男微信聊会儿就睡。你别吃醋啊，我跟他聊天是有很道德的目的的。”
　　“明白。”程野躺回自己的地铺，睡在病床和折叠躺椅之间。

　　小焦总约江思见面，在北山路的一家咖啡馆。
　　北山路向来拥堵，江思已经做好了吃到半小时的心理准备。不过真坐上了出租车，堵死在了西湖边上时，她又觉得自己出门早了。
　　对待那种渣男，晾他个一下午也不为过。
　　比起前一日去湖滨大厦开会的精心打扮，这回去见小焦总就随意了许多。简单地涂了一点水乳，素面朝天蓬头垢面地便出发了。
　　医院里有程野和鲁海照顾着，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临时买来的录音笔让她放心不下，在出租车上试了好几次。
　　出租车师傅看着后座倒腾着录音笔的姑娘，笑道：“小姑娘，买这个东西做什么去啊？”
　　江思抬眼看了眼师傅，也笑道：“去教训一个渣男。”
　　“男朋友出轨了？”
　　“不是。”江思在手机上连结好接收器，“我老公是好人，是我朋友遇见了渣男。”
　　“吼吼。”司机师傅默默吃着瓜。

　　如果要在这个社会评选出一个最容易吃到瓜的职业，那必非出租车司机莫属。
　　黄绿色的五座车之中不知坐过多少男女老少，人们在这辆车里说话、讨论、争吵、苦恼。
　　成千上万的喜怒哀乐都在这辆车上走过一段或长或短的路，像是奔向东海的河流里承载过的一艘艘船只，行一段路，又离开。
　　杭州人习惯于叫出租车司机们作“师傅”，或许是他们已经意识到，在围观过那么多人间情、世间事之后的出租车司机们，已经在精神世界上跃升为了普通人的师傅吧。

　　车终于停在北山路。小焦总不愧是富二代，挑选的咖啡馆也充满着小资气息。
　　下车之前，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见江思把录音笔放进了手包里，又别了别碎发，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小姑娘，祝你成功嗷。”师傅笑眯眯地说。
　　“谢谢师傅，会的。”
　　这是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祝福，江思清楚地知道，她很大概率都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再遇见这位萍水相逢的司机师傅了，但陌生人的祝福却可以伴随她很久很久。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开门下车。手包的皮革薄而软，透音效果应该不错。头脑里飞快地整理出这次录音需要套来的话，带着清晰的思路进了那间充满浓郁咖啡豆香味的店铺。

　　“江编剧。”
　　“焦总。”
　　两人之间本没有什么交集，却因为种种巧合忽然有了坐在一起喝咖啡的理由。
　　江思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看见他头上和下巴上包裹着的重重纱布。
　　“江编剧，没关系，这不是你动的手，没必要对此愧疚的。”小焦总笑着，把菜单推了过来，“看看想喝什么。”
　　江思直言不讳：“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对欺骗巧巧的渣男愧疚？”
　　“唉……江编剧，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他一招手，对着不远处站立着的服务员，“waiter，please。”
　　“先生您好。”
　　“两杯regular Americano，谢谢。”
　　“好的。”
　　江思背靠在塌软的后背上，手包放在两人之间的窗台边。她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昨天被打进医院的男人，不得不说，在大众的审美来说，他算是个白净的美男。只是在白花花的皮肤下究竟藏了多少龌龊却不得而知。
　　他没有问，自作主张地替她也点了一杯常规美式。微小的细节足以体现他自作主张的自负。

　　小焦总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纱布，动了动下颌，轻描淡写：“颞下颌关节脱位，轻度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不过是被陈巧打的，也算值得。”
　　江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包。
　　“小焦总。”她单刀直入，“你跟陈巧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男朋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已经结婚了吧？”
　　“害。”小焦总一乐，“弟妹，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理解什么叫做open relationship吧？开放式关系，结不结婚和谈不谈恋爱没什么关系。”
　　“你跟你太太都这么想？”
　　“我们都各玩各的。”
　　“那就不奇怪了。”
　　小焦总一挑眉：“嗯？不奇怪什么？”
　　“上回我跟我家人去上海时，在科技馆遇见了焦总的太太。”江思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清了清嗓子，“还有她的男朋友。”
　　“金头发那个？”
　　“不是。干干净净一个男孩子，跟您太太在科技馆里又亲又抱的，我就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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