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唳长陆

　　入夜，小麻雀琢磨着死婴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小道人也是心事重重，即便知道事有古怪，但毫无头绪实在是难办。

　　这时候，窗户突然响了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

　　小麻雀起身，刚推开窗户，就见到不枉坐在对面屋顶上冲他招手。

　　三更半夜，飞檐走壁，想来不枉是有事找他们，二人不敢耽搁，穿好衣服跟着不枉翻出林宅。

　　月色冷清，四周夜虫低吟，唧唧闹的乱了人心。树木枝桠倾斜好似挣扎求生的枯瘦老者，风一吹，田野更不静了。

　　不枉带着二人来到白日里村民埋尸的地方，捡起个长枝在地上画起圆，随后说了一字：“挖！”

　　小麻雀愣住了，这是要刨人家坟吗？

　　正在小麻雀犹豫的期间，小道人已经掰断一根粗枝开始刨起来，说道：“雀弟，还是你教我的，要想知道对方怎么死的，当然要先看死尸了。”

　　当初周府是偷埋尸体，现如今，这死婴是人家正儿八经挖坑埋的，当然有所不同，见小道人刨的一身劲，只好上前帮忙。

　　很快就刨到一块褐色的棉布，小麻雀小心翼翼扫去上头的浮土，将其抱了出来，放在坑边，紧张的一层一层揭开棉布，可是里头包着的竟然是一块腐烂的木头。

　　不枉见状，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留下小麻雀和小道人面面相觑，他二人快速将东西埋下，将土坑恢复成原状。

　　“那户人家埋截烂木头干嘛？”小麻雀十分不解。

　　“难道说那个孕妇生了一块烂木头？”小道人踌躇说道。

　　小麻雀顿时语塞，见实在没什么头绪，便拖着小道人回林宅了。

　　清早，小道人和老爷子又比划上了，小麻雀练了几天功，用力过猛，急功近利反而伤到筋骨，吉祥嘱咐他要歇息几天，绝世武功又非一日之功，须得循序渐进。

　　小麻雀吃完早饭，见二人还在斗得不可开交，便拎了个食盒，悄摸着出林府，他打算去找才来的时候，招呼他们一顿晚饭的老者。

　　那位老者身形佝偻，生活拮据，小麻雀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呼哧呼哧喝着糠粥，一碗灰黄的稀粥，看上去就没食欲。小麻雀于心不忍，上前打了个招呼，把手中的食盒放在门口的小桌上。

　　“大爷，还记得我吗？前两天您招待过我一顿饭呀。”小麻雀笑眯眯的说道，蹲下身子殷勤的打开食盒，将里头的一些点心早饭往外端。

　　老者点点头，乐呵呵的说：“当然记得，我记得那天你们有好些人，怎么今儿就你一个？”

　　“那天您给我们指到林家宅子，我们几人在那谋了个差事，这不特意过来谢您吗，这些小菜还热乎，大爷您快尝尝。”小麻雀恭敬说道，上前接过老者手中粗瓷碗，转而将一盅白粥递到他手中。

　　白粥清香，点心诱人，老者也不推脱，呼呼喝了起来，直赞小麻雀有心，随后又感叹道：“林老爷心善，想来不会亏待你们的。”

　　见老者信誓旦旦，小麻雀不由得好奇：“您了解林老爷？”

　　老者忆起往昔，不无向往，因他鳏寡少有人同他来往，好容易遇到一个健谈善良的人，便开始絮絮叨叨那些往事。

　　林老爷大名林华盛，是地道的清河县人，他自幼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悍匪屠村，整个村子死伤无数。林老爷便跟着一支军队走了，临走前也曾邀请他一起上阵杀敌，可惜他胆怯，那夜血流成河的场面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后来听说林老爷在战场上数建奇功，新朝建立，他那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相信林家先祖、村中族人在天有灵，得知林家出了这样的栋梁之才，定会欣慰。

　　世间太平后，没了仗打，手握兵权者便会成为君主的眼中钉肉中刺，林老爷豁达，不贪恋权贵，在独子死在边境后，便毅然决然告老还乡。

　　想不到林老爷竟然是大将军，小麻雀暗自喟叹，怪不得他英武不拙，一身正气。小麻雀仔细打量了眼前低矮破旧的茅棚，有些疑惑，若老者真是林老爷族人，林老爷对待陌生人都乐善好施，怎会不救济他呢？

　　老者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颓然一笑，摩梭着手中的白瓷盅，叹道：“他的家业是他出生入死挣得，我窝在深山老林苟且偷生，凭什么去沾光。林家一族现在零落，只望华盛能延续下去。”

　　说了半晌的往昔，小麻雀这才把话题一拐，提到死婴的事。

　　这怪事晦气，但人哪有不好奇的，老者见小麻雀面目俊朗有神，不是奸佞之像，且他在林府谋了差事，往后免不了要打交道，于是沉沉叹口气，说起来：“这事怪的很，咱这村上还算好的，隔壁村子前两天才死了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

　　“那些孕妇生前都有啥症状啊？咋说早产就早产？”小麻雀探听。

　　“有症状就好喽，还能防范，乡下的孕妇，哪个不是大着肚子还在地里操劳，平日里身强体健，落胎来的突然，没有征兆。”老者唏嘘，往昔村子里多祥和平静，现在这一片的几个村子日日被恐惧悲伤笼罩，好些怀了孕的妇人都被送到镇上去，但是也没能幸免。

　　吃饱喝足，老者领着小道人去河边清洗食盒，顺带散散步，途径一座婴儿庙，小庙分为三室，正室宽敞，里头一座石刻的莲花座上卧着一个酣眠的婴儿石像，四周各有一只守卫婴灵的石刻神兽。

　　“这是华盛修的小儿庙，来求的人多，可惜不灵验，渐渐也就没有什么香火了。”老者仰视庙门说道，每日里他闲来无事就会来小庙，整理香火，洒扫屋子，眼见它落地时的鞭炮声鸣到现在的无人问津，不过数月时间。

　　他心中忧虑，若是再这样无孕妇生产，说不得百年过后，这块就成荒村野地了。

　　告别老者之后，小麻雀回到林府，敲了半晌不见有人来应，只好翻墙进院，一落地看到人人形色焦急，来来回回奔腾忙碌着。

　　小道人此刻正陪着林老爷在侧厅，林老爷虽稳稳坐着，但神色严肃，显的很是焦灼不安。

　　这时，后院突然传来尖细的哭嚷声：“少夫人难产，不好了，少夫人不好了。”

　　坐着的几人都乱了分寸，林老爷子险些把桌子拍碎，站起身往后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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