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系

　　“.....”荀宇捏住他后颈的手指顿了顿，复而轻轻转移到肩上。
　　他轻轻推了推陆凡星的肩，浅声问：“星星错哪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声音闷在空气里。
　　“星星不该打架，打架了......”陆凡星吸了吸鼻子。
　　荀宇感觉到脖子有一点湿润。
　　“打架了，爸爸妈妈就不要星星了。姐姐，我不打架了，对不起......”
　　“......”
　　荀宇舔了舔嘴唇，手指又去捏陆凡星的脖颈，指腹轻轻按在少年凸起的骨头上。
　　他微微低下头，轻声说：“好，星星不打架，爸爸妈妈没有不要星星，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说还好，他刚一说完“不要哭”，陆凡星就跟泄洪一样，一抽一抽地哭起来了。
　　“......”
　　陆凡星哭，就真的哭，像小孩一样，眼泪在眼睛里滚一圈落下来，源源不断。
　　荀宇着急地去擦，又落下来，来回几次，荀宇就差把衣服脱下来捂在他眼睛上了。
　　可陆凡星真的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他很难过地掉眼泪。
　　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混乱间一直在说：“星星想妈妈。”
　　这个时候河岸几乎没有人的走动，但也会有人路过，看到这一幕会微微一愣，又匆忙走开。
　　荀宇叹了口气，伸手托在陆凡星的脸颊。
　　他凑近了一些，垂眸盯着陆凡星发红的鼻尖，轻声说。
　　“陆凡星，别哭了。”

　　.
　　把红彤彤的陆凡星送到家的时候，陆凡月吓了一跳。
　　以为他被欺负了，从荀宇怀里扯出来。
　　她比陆凡星矮了一个头，去够陆凡星脑袋的时候要微微踮起脚尖。
　　陆凡星感受到顶上传来熟悉的动作，抽了抽鼻子，微微弯下身子给陆凡月揉自己的脑袋。
　　陆凡月难得软着脾气，语气就像是哄一个小孩子。
　　“诶唷，我们星星不要哭了，姐姐在这儿呢不哭了，丢脸。”
　　终究是真的姐姐，陆凡星听到她的声音安静下来，很平静地张开手抱在陆凡月的肩上。
　　“......”
　　荀宇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几秒后，陆凡月扒拉开陆凡星的手，转身冲荀宇笑笑，说：“对不起啊，小宇，本来让他去给你过生日的，怎么弄成这样子......”
　　荀宇顿了一下，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说：“他...他喝酒了，就...”
　　就这样。
　　“怎么就哭了？”陆凡月突然问道。
　　荀宇抬了抬眸，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几秒，说：“额，就碰到点意外，一个阿姨说了些话，他...就...就...”
　　就哭了。
　　陆凡月皱了皱眉，又问：“说了什么话？”
　　荀宇抿嘴，没说。
　　但陆凡月似乎明白会说什么，荀宇听见她叹了口气。
　　她转回了身子，手掌放在陆凡星的后背，轻轻把人推进店里。
　　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荀宇听的。
　　陆凡月说——
　　“上一次他这么哭，还是在我爸妈走的时候。”、

　　.
　　“你说什么？！”陆凡星几乎是从沙发上蹦起来，手里的绿豆冰差点就泼出来。
　　陆凡月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很自然地说：“真的哇，你哭得哟...”她说着皱起五官，发出了几声呜呜的声音，又变回来“真的太丢脸了，我的好弟弟。”
　　“......”
　　荀宇失眠了。
　　昨晚回到家的时候累得不行，李芳跟在他身后问他去哪了。
　　荀宇累得不想说话，冲了个澡就往床上倒。
　　李芳看他很累的样子，也没有再追问，为他关灯带上了门。
　　“星星错了。”
　　“对不起.....”
　　荀宇猛地睁开眼睛，黑暗里缓缓地坐起了身。
　　陆凡星哭的样子像是走马灯，围绕在他脑海里。
　　只要一闭眼，就是陆凡星哭的样子。
　　只要睁开眼，耳边就是陆凡星抽哒着说“星星错了”。
　　......
　　嗡嗡
　　床边传来震动声，荀宇伸手去拿。
　　室友李悦：荀宇，下午六点查成绩，别忘了。
　　“......”
　　荀宇刚把手机关上，房门就被打开了。
　　李芳出现在门口，温柔道：“小宇，起床了，今天查成绩哦。”
　　荀宇挠了挠头，说：“知道了。”
　　他洗漱好出来，饭桌上已经备上了丰富的早饭，豆浆油条、酱饼烧麦，还有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白色的羹体。
　　李芳招呼他坐下来。
　　荀励慢悠悠地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被李芳按在椅子上。
　　他睁开眼，“哇”了一声，扭头问：“什么日子啊？”
　　李芳笑了笑，说：“今天你哥出高考成绩。”
　　荀励眨了眨眼睛，看向荀宇，问“哥，多少？”
　　荀宇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一个小学生激动什么？”
　　荀励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抱着豆浆咕嘟嘟地吹着泡泡。

　　.
　　北京时间下午六点整。
　　平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里，许多人坐在电子设备屏幕前，紧张地吞咽口水。
　　荀宇也紧张，但比起身后的一老一小。
　　自己说得上比较不慌不忙，他手上移动鼠标点开查询系统。
　　然后从容不迫地输入自己的姓名和考号。
　　鼠标箭头移到那个查询的按钮时，顿了一下。
　　说不紧张，是假的，特别这一刻，荀宇紧张到感觉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填充进来又瞬间被抽出去。
　　如果如果，如果没有如果。
　　心里的小人在打架。
　　荀宇咽了咽口水，回头看了看李芳。
　　后者紧紧盯着屏幕，那表情如同在等待自己的彩票开奖。
　　“......”
　　感受到目光，李芳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她扯了扯嘴角，因为太紧张了，面部肌肉有些抽搐，她手指微颤地按在荀宇肩上，尽量稳住声音说：“没关系，儿子，妈妈，相信你。”
　　一边的荀励也是，他也很紧张，跟着李芳一起看着他，说：“哥，我也，相信你。”
　　“......”
　　荀宇僵硬地把头转回屏幕，吐了口气，零点一秒之后闭上眼的同时按下了鼠标左键。
　　哒
　　清脆的一声。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几乎是忘记了呼吸的瞬间，荀宇感受到自己的椅子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就听见李芳几乎是尖叫地叫了一声“儿子！”
　　而一边的荀励吓了一跳，他盯着屏幕半秒，虽然不大清楚这几个数字对高考是什么程度，他还是学着李芳尖叫了一声，并且叫了声“哥哥！”
　　“......”
　　荀宇闭着眼，背后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他咽了咽口水，胸口随着深深的呼吸上下起伏。
　　他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眼。
　　眼前的文字符号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变得让人难忽视。
　　.
　　【考生姓名】荀宇
　　【成绩】
　　语文：120
　　数学：135
　　英语：140
　　文综：210
　　其它加分项：0
　　总成绩：605
　　.
　　荀宇张了张口，呆滞了半天没说出话。
　　高考总分750，荀宇成绩605。
　　这个成绩在他们这一片地区来说，相当于已经往重点大学跨进了一条腿。
　　李芳激动地脸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上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捏了捏荀宇的肩膀，转身接通电话，“诶他姨，出来了出来了，605......”
　　李芳的声音消失了门板之后。
　　荀宇愣愣地看着屏幕，没有动。
　　荀励看了看李芳的房间，又低头看自家老哥，疑惑地开口：“哥，你这算是考好了吗？能不能上大学？”
　　“......”
　　桌上的手机不断地震动起来，荀宇拿起来。
　　班群里叽叽喳喳地在讨论，几个认识的人问他考得怎么样，还有一些年长一些的亲戚也来问，平日里安静的聊天页面此刻因为高考成绩而活泛起来。
　　荀宇往下划了划，手指停留在某一处，呆滞了一下又把页面划上去。
　　他最终选择荀一成的聊天框。
　　荀一成的聊天页面很单一，清一色的微信转账，要说有特别的，只有上一个转账是发的红包，题目写着“儿子，生日快乐。”
　　荀一成问他考得怎么样。
　　荀宇回过去说考了605.
　　荀一成那边等了几秒后回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包。
　　之后就没有回应了。
　　荀宇关了手机，走到客厅里给自己倒了杯水。
　　荀励不知道去哪了，李芳还在房间里打电话，带着笑不断地说话。
　　“......”
　　他叹了口气，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是荀一成。
　　他发过来一句：爸爸请你吃饭，你现在能下来吗？
　　荀宇愣了愣，犹豫了几秒，去敲了敲李芳的房门。
　　李芳停下声音，嘴角的笑意就没下来过，问：“怎么了？”
　　荀宇张了张口，说：“妈，我朋友约我吃饭。我出去一下。”
　　李芳点了点头，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荀宇下楼，荀一成坐在车里，探出脑袋冲他挥了挥手。
　　刚一上车，荀一成就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回身的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笑着说：“儿子，考得不错！”
　　荀宇笑了笑，说：“谢谢爸爸。”
　　荀一成选的餐厅是一家新开的川味饭馆，里面多多少少也坐满了人，有几桌都像荀一成这样的，带着刚高考完的孩子出来吃饭。
　　两个人穿过人群，坐在了靠里的位置。
　　但出乎意料的是，位置上已经有人了。
　　荀宇顿了顿身子，停下来。
　　位置上的女人站起身，笑着叫了一声“一成”。
　　荀一成笑了笑，伸手把荀宇推坐到位置上，侧身示意，说：“小宇，这是郑颜，你郑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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