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定居指南

　　苏立没有义务照看几人，到了藏书阁后便自行找书看。
　　雪英贴心介绍各类书籍的摆放位置，苏立当下了然，又道了声谢，叫雪英有了片刻的怔然。
　　他对苏立的仰慕滋生于栖乐乡时对仙人的天然崇拜，近日的课授彻底让他折服于苏立的学识之中。然而苏立对于他，始终是克制有礼……而疏离。她每对他道一声谢，他心头便生出一丝落寞。

　　雪英微微垂首：“苏仙人大可不必对雪英如此客气。”在他那修长脖颈下，藏于衣领中的锁骨若隐若现。
　　苏立也想起了栖乐乡时候的雪英，孤傲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模样与性格恰好都戳中她的趣味。如今许是相熟了一些，先前的滤镜碎了一些，雪英在她眼中又成了与普通男子无异的存在。
　　她仍是客气笑笑，转身就拐进了另一边的书架处。

　　苏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大陆闻录》，翻开首页便是一幅大陆的手绘地图。
　　诚如如云所言，大陆的版图四分五裂，地图上标记出来的城邦部落就有上百个。
　　“这地图是多年前绘制，并不作准。”白月时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苏立一听这话就是有戏，直接对白月时招招手：“来来来，我们聊聊。”身为魔族少主，应该会有了解全大陆局势的自觉。
　　白月时往地图中部点了几处道：“它们已合城。”
　　“繁国？”苏立问道。
　　白月时“嗯”了一声。

　　苏立抿唇不言。她在当初诊治袁家大小姐的抑郁症时，就从袁优口中听说过这个城市的名字。
　　繁国是大陆上为数不多敢称为“国”的部落，也是一座传统的封建古城，有帝王将相与文武百官，高度集权。若非有交通、仙妖钳制，繁国再吞下扬乐、阴平两城也是信手拈来。

　　“它凭什么发的家？”苏立点了点地图上繁国的位置。
　　白月时应道：“得天独厚，物产丰饶。”

　　繁国土地肥沃，先是靠农耕资源发家，随后又挖出了矿产，直接将大陆的锻造产业垄断。扬乐城买武器的钱也就因此流进了繁国的口袋。
　　除此以外，原来在扬乐城享尽重男轻女红利的人一时无法接受男女平等的局面，直接投奔繁国——这才有了如云说的“师资不足”。
　　所幸扬乐城制造业发达，冶炼、织布、制香、制瓷、酿酒等各项全面开花，才从繁国的达官贵人手中捞上一笔。也正是如此，繁国也在觊觎扬乐城。

　　“了解了。”苏立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白月时没再作打扰，只在苏立附近游走，也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
　　雪英见苏立身旁有了空隙，想上前，又迫于白月时的威压不敢叨扰，只能远远观望。却不想下一刻，苏立朝他招了招手。

　　“苏仙人有何吩咐？”
　　“雪英，你既然能考取文榜首，怎么不选择去繁国发展？”苏立想知道扬乐城的优势还有什么。
　　雪英没有多加犹豫，眉目清冷，语气却是轻柔道：“扬乐是我的家。这里有仙人庇佑，人人安居乐业，雪英知足矣。”

　　苏立点头：“原来如此。”雪英曾在人多眼杂的栖乐乡工作过，如今又靠近城主，依然对蠢蠢欲动的暗涌全然不知。
　　——身在局中太久，试试走出局外，或许能找到新的思路。

　　白月时神色心不在焉。
　　突然，纱笠被轻轻一拍，清脆的女声穿过纱笠：“看什么呢？”一只已不算纤细而又有力的手拿过他手里的书——《妖言》。
　　除了封面的这两个字外，对于书中的内容，她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是妖族的文字？”苏立说着又翻了几页，虽说还是看不懂其中的文字，她还是看出几页后的字符又变了。
　　再翻几页，又是新的文字系统。
　　白月时又从苏立手里将书拿了过来，重新翻开第一页：“猫妖语。”
　　又翻到第三页：“犬妖语。”
　　再翻到第七页：“鸟妖语。”

　　苏立听着白月时将书中的语言都介绍了一遍，待书被翻到了最后一页，才轻轻鼓掌道：“白老师，深藏不露啊。”
　　若她此时将白月时纱笠撩开，定能看见他一双灰眸中有了光。

　　“妖族现在还是用自己的方言交流吗？”苏立想起接下来要去的阴平城，寻思着是否要学上一门语言。
　　白月时又答道：“我魔族为统一，普及了人语。妖语仍有，少。”
　　苏立点头，车同轨，书同文，典型的统一路数了。

　　“雪英，”苏立突然举手，“我可以借书出藏书阁看吗？”
　　“作了登记即可。”雪英指引道。
　　苏立将《妖语》抱在怀里。如今统治妖族的魔族被灭，谁知道妖族里有没有复兴的想法呢？多学几门语言总归有好不坏。

　　“我也想借书！”心遥也举起了手。
　　苏立这才发现一向闹腾的心遥自打进了藏书阁，就安安静静的。
　　心遥也注意到苏立的目光，拿着手中的书朝她跑去，如获至宝：“掌门，我在这里找到一本体修的功法书，大有玄机。”
　　原来是法痴沉迷功法书不能自拔。

　　这趟藏书阁之旅可谓各有收获。苏立出了藏书阁，也不再与两个师弟妹多说，径直往书房走。心遥与白月时识趣，也都装了自己的心事，各自往自己房中去。
　　心遥是急着要将功法参透，白月时则还要调理恢复身上的伤口。
　　他回到房中脱下外衣，身上的绷带染红了血——是结痂了伤口又裂开，全因他不顾伤势随意动作。
　　白月时动作娴熟地为自己换上新的纱布，一双灰眸映出血色戾气。

　　另一边的书房中，如云见到苏立，笑道：“感谢苏掌门没让我等太久。”
　　苏立开门见山：“给你三个月时间抢钱抢人，抢到了记得算我一份。”她语速飞快，希望能赶上一波夜宵。

　　“如何抢？”如云桌上显出纸笔。
　　苏立拿过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城债。”
　　如云不动声色，侧耳倾听。

　　在苏立眼中，扬乐城城主与子民间的关系其实很有意思——扬乐城没有官府，全靠城主的仙人威压撑起了整个城市的安全。
　　整个扬乐城的运转则是由子民自由的正常生活支撑，她们有一套自己的公序良俗维持民间的秩序——扬乐城人民是出了名的团结、自强与诚信。也是因此才会有城外许多人愿意与扬乐城的商人合作。
　　这种自带信用体系的城市，很适合发行“城债”。

　　“所谓城债，就是以扬乐城的名义向民众借钱，然后在一定时间内连本带利还给民众。”
　　如果苏立没有猜错的话，如云为了组建军队，私下一定也有自己的产业——就连零朽那小子都有一间自己的茶楼呢。
　　苏立想想都觉得自己好穷。

　　她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扬乐城就能短期内募集到大量的资金，只要合理利用这笔资金钱生钱，还钱也就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同时，城债因为自带价值，还能充当货币——咱们可以用城债招人，也就是将城债作为奖励的方式，和工钱打包。比如说，若原来工钱是一年十金，加上城债奖励，这打包工钱的价值就能去到一年十二金，听着是不是多多了？”
　　“如云，你要不将家底都交代了吧，让我看看扬乐城能不能足够支持城债的发行。”
　　如果如云家底不够，那可能还要动用到扬乐城的民企，将私有归城有。

　　如云淡笑，从苏立手中接过笔，蘸了蘸墨，笔端在纸上游走。
　　苏立看着纸上出现的一处处产业，酸了——原来扬乐城开花的每项制造业内，都有如云的一处商铺。
　　“都是烟儿在打理的。”如云不忘将功劳推到许耕烟身上。

　　苏立想起神机娘的富贵生活，突然觉得好饿，想马上离开这里去吃宵夜，还得是能吃穷两姐妹的宵夜。
　　“钱财于我们而言不过身外之物。”如云雪上加霜，“待一切真的平定，我们自会将钱财散尽。”
　　她顿了顿，又道：“若苏掌门有需要，也分你一些就是。”
　　如云越是说得云淡风轻，苏立心里吐的血越多。

　　不过看在如云对她还算大方的份上，苏立大发慈悲，继续说道：“这些产业再加上基站项目，升值空间和还债能力还能更大。扬乐城大可以向周边城邦国家也出售城债。”
　　“重点出售对象得是繁国，只有繁国才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购买这种长期回报的债券。”

　　如云轻轻点头：“此法妙哉。只恐繁国也学了去，繁国若是也发行城债，我们未必能与之竞争。”
　　“是，恭喜你发现了盲点。”苏立语气赞许道，“所以我们还要再加一道保险。”

　　“保险？”
　　苏立斟酌着语句，尽量用如云能听懂的词汇应道：“保险有点像保护费，举个例子，只要你交了保护费，我就保你平安，如果你受到了损失，我就赔偿你的损失。”
　　如云听着新鲜，眼里皆是亮光。

　　“不过，这样对我来说会有风险。”苏立转了话锋，“因为你完全可以自行制造意外损失，来骗取我的赔偿款。”
　　“所以我们要加的保险，得是免责保险。”
　　“我们再换一个例子。”
　　“你购买我的城债时，可以再购一份保险，这个保险与城债一样，你交钱，我同样会在一定期限内连本带利还你钱，若城债出了事，这个保险可以将城债的本金还给你。”
　　“所以，发行保险的人，不能再是扬乐城，得是另外一个有实力的人。”
　　“这对于民众来说，就相当于分摊了风险。”
　　“但是，这个保险得有一个免责条件：如果该城发生战争，概不赔款。”

　　如云福至心灵：“繁国吞并战事连连，这道保险便是暗暗将繁国的城债风险提高，叫人不敢买。”
　　“岂止。”苏立凤眸闪烁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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