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四月

　　他庆幸自己今天没把沈长风的拉链戴在脖子上 ，不然就被他发现了。

　　他还没想好被发现了要如何解释，沈长风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把他当变态，觉得他特别恶心，他不敢想。

　　他从书包中拿出拉链，紧紧攥在手里，他开始在街道上慢慢地行走。

　　他一步一步的走在沈长风可能走过的地方，踏着他的足迹，好似他们并肩而行。

　　走了很久，他找到了一家手机店。

　　他走了进去，一个年轻的女孩冲他礼貌一笑：“您好，需要帮忙吗？”

　　谭四月捏住衣角，有点紧张，他冲女孩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要买手机。”

　　女孩笑容灿烂，“我们有很多款，请问您想要什么样的？有什么需求吗？”

　　谭四月答道：“能打电话，发消息就行。”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得体的笑容，“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吗？”

　　谭四月摇了摇头，女孩将谭四月引到一处，“这些都是当下年轻人买的多的款，您看看？”

　　谭四月看着一款黑色的手机，指了指，“就这个。”

　　他记得沈长风用的好像就是这个。

　　女孩对他的干脆有点意外，但面色不显，带他去结账。

　　好在孙蕾每次给谭四月的生活费不少，加上他也不怎么用钱，攒了挺多，买一部手机还是足够的。

　　买完手机，他又去办了卡，等一切都搞完后，谭四月做了辆出租车回家。

　　他在家门口站了半天，与沈长风住的地方相反，这个地方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他不知道自己的房间有没有修好，但他还是打算进去看看。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与坐在餐桌前吃晚饭的母女俩来了个眼对眼。

　　他往前迈一步，关上门无视二人的白眼，去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他觉得十分陌生，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换了，看起来干净整洁，但他却十分难受。

　　他坐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然后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母亲的照片，紧贴在心口，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种被母亲陪伴的感觉，让他忽视黑暗与孤独。

　　他躺倒在床上，弯曲双腿，一块纸片从兜里滑了出来，他将纸片拿起，是沈长风留给他的号码。

　　他点开微信，在昵称上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叫“蒲公英”，头像也是网上找的蒲公英的图片。

　　他将沈长风的电话号码存了下来，并发送了好友申请，随即关上手机，望着天花板，开始等待沈长风通过申请。

　　因为没吃晚饭，谭四月肚子有点饿，他看过冯祁点外卖，也学着点了份卤肉饭。

　　半个小时过后，外卖到了，他打开房门，母女俩还在吃晚饭。

　　看见两人的白眼，谭四月有些无语，他在心里吐槽道：“好家伙，又看我不爽了，怎么还没吃完啊！”

　　谭四月在二人的注视下打开大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外卖，又将门关上。

　　在谭四月准备回房的时候，孙蕾出声道：“拿的什么？”

　　谭四月没抬眼，打开房门，“外卖。”随即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孙蕾骂了句，“狗东西就知道享受！”

　　谭婉秋垂眸，闷声扒饭。

　　吃完饭后，孙蕾在厨房收拾，谭四月在自己房间里看手机，看沈长风有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谭婉秋突然进来，谭四月瞥了一眼，有些不满，“进别人房间不知道敲门，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小孩了，他也会反抗。

　　谭婉秋闻言有些恼怒，她握紧拳，眼睛看向别处，“你买手机了？”

　　谭四月两指夹起手机，在谭婉秋面前晃了晃，“看不到吗？”

　　谭婉秋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买的？”

　　谭四月冷笑一声，“我买东西还要跟你报备吗？”

　　谭婉秋彻底憋不住了，愤怒抬手，指着谭四月大吼道：“你在嚣张什么啊，你用我家的钱买东西很牛吗？”

　　谭四月直直望向谭婉秋，眼神冰冷，“你家的钱？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没事，忘了我就再说一遍。”

　　谭四月挑起一片眉毛，“不是我用你家的钱，是你，你妈，用我妈留下来的钱，是你和你妈两条贪得无厌的蠕虫在吸我妈的血。”

　　谭婉秋瞪大眼睛不断摇头，“才不是，我们才不屑用你妈那个恶心的人的钱！”

　　谭四月起身，慢慢靠近谭婉秋，“谁恶心？你和你妈要点脸行吗？别一边吸血一边嫌血脏。我告诉你们，你们根本不配说我妈，没有什么比你们母女俩更脏了，你们俩的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谭四月话音刚落，谭婉秋用力地甩了他一耳光，“你给我闭嘴！！！”

　　谭婉秋的身体抖的厉害，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

　　她双眼发红，指着谭四月吼道：“你就是个疯子！你应该跟你妈一起死掉！都死掉！！！”

　　谭四月用舌头顶了顶腮，不怒反笑，“是，你说的没错，我是疯子。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怕，我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他敛起了笑，冲谭婉秋眯了眯眼，“但你如果再提我妈，我现在就能让你死掉。”

　　谭婉秋抖的更厉害了，“你敢？！”

　　谭四月又笑了，笑得一脸纯真，说出来的话却很骇人，“你都说了，我是疯子啊，你看我敢不敢。”

　　“疯子！疯子！！”谭婉秋呆不下去了，转身逃走。

　　他逃到客厅，猛灌了好几大杯水，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气。

　　孙蕾从厨房出来，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千言万语涌到谭婉秋嘴边，变成了一句，“妈，给我买个手机吧。”

　　孙蕾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提这个？我不是说了，高考后给你买吗？”

　　谭婉秋央求道：“可是我现在就很想要啊！”

　　孙蕾抱着手臂不说话，冷冷看着她。

　　谭婉秋道：“妈，这次月考我进了年级前50啊，考的比姜苗苗好，你晚饭时不也夸我吗？你就买个手机奖励我，好不好？”

　　谭婉秋这么想要手机，是因为谭四月买了个手机，谭四月有的一切她都要有。

　　孙蕾摸了摸头发，不满道：“你考好了，是为你自己，又不是考给我的。再说了，你考好了，还不是因为我给你买的补脑药好，行了啊你，别得寸进尺，考好了尾巴就翘上天了，给我提这要求那要求的。”

　　孙蕾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在高考前买手机，想都不要想。”

　　最后还摆出无奈的表情，“妈那么爱你，你懂点事啊，这都是为你好。”

　　谭婉秋闭上眼睛，神色痛苦，“妈，你真的爱我吗？”

　　孙蕾弹了一下谭婉秋的额头，“妈不爱你爱谁，你见着我给别人买补脑药了吗？”

　　谭婉秋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妈，这不是爱啊。”

　　孙蕾恼了，“这不叫爱叫什么？你懂个屁啊。”

　　谭婉秋擦干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你爱我，那你告诉我，你是爱我，还是爱会考高分的我？”

　　孙蕾皱了皱眉，“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你吗？”

　　谭婉秋点了点头，“有，有很大区别。”

　　孙蕾抬眼看了下时间，烦躁地说道：“得了，我没空陪你发疯，八点半了，该喝药了，我去给你盛，喝完做题去。”说完大步离开。

　　谭婉秋瘫坐在沙发上，满脸绝望，她喃喃道：“我没病啊，为什么总要我喝药啊。”

　　妈，病得是你啊。

　　为什么你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强迫我啊……

　　沈长风与谭四月告别后，跑回了家。

　　他推开家门，沈如意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吃薯片，看见来人后满脸惊喜，“宝贝儿子回来啦！在同学家玩得开心嘛？”

　　沈长风答道：“挺开心的。”

　　他扶着墙换好鞋，又将茶几上沈如意吃完了零食的袋子扔进垃圾桶。

　　“Vincent呢？”他问。

　　沈如意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在厨房烧菜呢。”

　　沈长风点点头，“那我去帮忙。”

　　沈如意拉住她的手，“哎呀，你才刚回家，过来陪我看会儿电视，他一个人可以的。”

　　沈长风看了眼厨房，无奈的笑了笑，被沈如意拉着坐下。

　　他张开嘴接住沈如意喂来的薯片，“外公他们什么时候到？”

　　沈如意看了眼时间，“快了吧。”她将面膜撕下，“我先去洗把脸。”

　　说完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跑去卫生间，沈长风将拖鞋拿着在后面追，“把拖鞋穿上，地上凉。”

　　沈如意停在原地穿好拖鞋，冲沈长风比了个心，“还是我宝贝儿子贴心。”

　　“行了，快洗脸去吧。”

　　沈长风回房先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床上，摸出放在床头柜里的手机。

　　刚要开机，就听到了门铃声。

　　他思考了两秒，Vincent在做饭，沈如意在洗脸，只有他能开门。沈长风将手机放下，走出房间去开门。

　　看见来客后，沈长风弯着眼睛，朗声喊道：“外公，周姨，你们来了啊！”

　　沈青松笑着，伸手搭在沈长风肩上，“小风又长高了。”

　　沈长风将包从周姨那里接过，又用另一只手扶着外公，“来，外公先进来坐。”

　　沈长风给沈青松和周姨各倒了杯茶，又冲卫生间喊道：“妈，外公他们来了！

　　沈如意在卫生间应道：“我马上出来！”

　　周姨站起身，对沈青松说道：“沈老师，我就先走了，您什么时候回老宅跟我提前打声招呼，我先去把卫生给打扫干净。”

　　“好嘞。”沈青松答道。

　　沈长风道：“周姨，这就要走了吗？不留下来吃晚饭了？”

　　“我好久没回去了，我小孙子天天念叨着要见我，我也想早点回去。”见沈长风要送，周姨忙道：“不用送不用送，小沈你留下来陪沈老师，我自己走就行。”

　　沈长风还是坚持把周姨送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关上，他才回到家。

　　沈如意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她把睡衣脱了，换了身牛仔套装，原本乱蓬蓬散着的头发也扎起来了。

　　但沈青松却不满意，用手捏着沈如意额前的两绺儿刘海，“头发要扎也不扎好，这留两撮儿干嘛，跟蟑螂须一样。”

　　沈如意将头发从沈青松手中“拯救”出来，瘪了瘪嘴，“老头儿，因为你来，我特意打扮的清清爽爽的，头发也扎了，衣服也换了。你倒好，就会挑刺儿，这是刘海，不是什么蟑螂须，怪不得我妈以前老说你不会说话呢。”

　　沈青松捏着沈如意的脸颊，“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妈，看见你这两撮儿蟑螂须，也得说你。”

　　沈青松顿了顿，叹了口气：“不过……她也看不到了。”

　　沈长风上前，坐到沈青松旁边，“外公……”

　　沈青松苦笑道：“我没事，你外婆走之前可凶了，叫我不准想她，如果真的想她了，也不准难过，我哪敢不听她的话啊。”

　　提到过世的外婆，众人都露出哀伤的神色。

　　沈青松道：“怎么了你们这一个个的，诶，小文呢？”

　　Vincent听到沈青松喊自己，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身来，“爸爸，我在这。”随即又钻进厨房忙活起来。

　　沈青松瞪了沈如意一眼，沈如意叉起腰，“不是，老头儿，你怎么老看我不顺眼呢？”

　　“让小文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你真好意思！”

　　沈如意得意的扬了扬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爱我，他愿意为我做这些。而且以前我妈在的时候不也总是你做饭吗？”

　　“我……”沈青松一时哑火。

　　十分钟后，菜陆陆续续上桌。

　　沈青松冲沈长风说道：“小风，给我拿瓶酒去。”

　　沈如意按住沈长风皱了皱眉，“还喝酒呢，多大年纪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Vincent将橙汁送到沈青松面前，“爸爸还是喝果汁吧。”

　　沈青松接过果汁，感叹一声：“小文啊——”

　　“你老叫人家小文干嘛？人家叫Vincent，好好的英文名被你喊的土土的。”沈如意打断道。

　　沈青松不乐意了，“这样叫不是显得亲密些吗？”

　　“哪有！”

　　眼看两人又要开吵，Vincent十分有眼力见地给沈青松夹了一筷子菜，“我挺喜欢爸爸这么叫我的。”

　　沈如意冲Vincent耸了耸鼻子，“叛徒！这么快就跑到老头儿那个阵营去了！”

　　沈青松得意洋洋的说道：“人家小文是有思想的孩子，哪边对他站哪边。”

　　沈长风有些哭笑不得，这父女俩加起来快一百岁了，还这么幼稚。

　　“沈女士，外公，咱好好吃饭啊，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掐呢？”

　　沈青松冲沈如意扁扁嘴，“都是你妈把你给惯坏了。”

　　沈如意摇了摇脑袋，“那你就不能跟我妈学学吗？”

　　沈青松吃了口菜，“懒得跟你废话。”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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