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卢岛

　　2015年8月5日，318国道
　　刚刚换到主驾驶位上，潘杰似乎心情不错，熟练地摆弄着方向盘，时不时蹦出两句地/狱笑话。高云岫也没干什么，不过一脸无辜地只言片语，让地/狱再下沉几层罢了。高云开半趴在后面睡得正香，吉他被挤在一边，书包抱在怀里，脸贴在后座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
　　高云岫瞟了一眼外面的里程碑：上海人民广场—拉孜5000km里程纪念碑，问潘杰这边的路开起来怎么样，潘杰今天拿了张跋扈牌：“怎么，就你们家有山是吧？”。“你们那有冰川吗？”，高云岫不依不饶。
　　说到冰川，潘杰之前真没见过，不过他见过一个叫作冰灯的东西，那可是小小的最爱，但凡是冬天去看小小，都至少要去看一次冰灯，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冰天雪地里颤抖并快乐着。
　　“我想买把藏刀”，潘杰冷不丁蹦出一句，“啊？……好啊，反正我们会经过。”高云岫不知道他是哪条脑回路传导到这里，但买把藏刀回去也不错，就表示了同意。
　　“不过，这个属于管/制/刀具，不能带上飞机，需要邮寄回去。”，高云岫提醒到。
　　“哦，那算了……我爸收到了又要多想，就给小小买一把好了，这孩子喜欢收集新鲜玩意儿。”潘杰想着，他爸对前一阵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我先拿回去，等你到家之后寄给你还不行嘛～”，“好～”

　　工艺品店
　　潘杰拿着一把刀端详着，刀鞘上镂空雕刻着精美的祥云花纹，镂空处是红丝绒做底，刀柄上还系着一根绿色的金刚结，褪下刀鞘，是一把银光闪闪的弯刀。
　　店主热情地操着夹生的普通话解释到：“送姑娘好……姑娘喜欢……”
　　高云岫扶额，凑在旁边和潘杰耳语：“店家的意思是那个是女式刀。”，潘杰满不在乎地：“不重要，我就喜欢这个。哎，我真想给你看看我收藏的那把库尔廓弯刀，巨帅！”
　　“这个有男式的同款吗？”，潘杰晃着手中的刀，向店家询问着，店家一脸茫然。只见高云岫跟店主说了一串他听不懂的东西，店主在柜台下面一通翻找，拿出了一把刀，尺寸要稍大一些，刀鞘上的花纹和刚才那把一模一样。
　　“嗯，这个小小肯定喜欢。”潘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翌日，定日县去往珠峰大本营的路上
　　藏区环线，风景都在路上，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讲，一大部分的“风景”都在于路况。就在刚才，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他们就经历了搓衣板路、泥潭、水坑，以至于车子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终于来到了现在的盘山路上——一面山体一面悬崖的单车道。
　　潘杰左摇右摆地扭着方向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过瘾了？手还OK吗？”，虽然坐车欣赏风景很舒服，但小高同学还是担心小潘同学的手是否吃得消。
　　“早就恢复好了，”潘杰左手离开方向盘，活动了一下手腕，“灵巧如初！”
　　“谁知道你，万一以后这疼那疼的，可别怪我欺负你，不让你好好修养。”，高云岫不满地。
　　“对啊，你看，我都差点挂了，而且心碎成渣渣，你还一天到晚变着法子挖苦我。”潘杰一脸幽怨地埋怨着。“哎，你属什么？”高云岫不理会他的抱怨，自顾自地发问。
　　“你没事儿吧？一起过了三个生日了，大哥！你自己属啥？”，潘杰不解。
　　“我可跟你不一样，你不是属破车的嘛，一天不敲打就不消停。”，高云岫嘲讽到。
　　后座传来了噗嗤一声，“没事，我背单词呢，你们继续。”，高云开连忙解释。高云岫刚想要出言调侃，突然感觉车子停了下来，忙转过身去。
　　居然……堵……车……了……一面山体一面悬崖的单车道上，堵！车！了！八成是哪个车子坏在了路中间，后面的车没法通行，只好等一等了。
　　前面是一辆黑色牧马人，车主是个穿花衬衫戴着墨镜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他嘭地关上车门，倚靠在车屁股上点了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摆弄着手机。
　　“真头铁，就不怕高反！”潘杰小声吐槽到。
　　高云岫转过身去，轻言细语地呼唤弟弟：“开开～”，高云开摘了耳机，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干嘛，要我去找那大哥问问情况是吧？”，见哥哥笑而不语，二话不说地跳下车去和大哥攀谈。
　　那大哥自称老刘，是个资深驴友，路上行走了二十年，结交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他的一个朋友给他发了一段视频，内容是一辆卡车翻到在了路中间，把来去的路都给堵死了，看样子要比预想的麻烦得多。
　　目前能做的只有等，老刘还说，像这种大车翻在这种路上的情况非常难处理，可能需要直升机来吊走，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他让高云开他们趁后面还没来车把车子往后倒一倒，倒到下面的平台旁边，万一等上几个小时还是不行，可能需要从平台那里掉头返回。
　　高云开一脸沮丧地回去说明情况，两位哥哥倒不是很在乎，尤其是潘杰，干脆把车子熄了火，转过身去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开开，吉他借我下好吗？”
　　“喂！那把吉他是我的好吧！”高云岫不满地插了一句。“好好好～”，潘杰说着跳下车，从后座取了吉他冲向平台。高云岫把弟弟赶下车，自己进了驾驶室，小心翼翼地把车子向后倒了几十米锁好，也信步朝平台走了过去。
　　高寒地区远不及林芝草木茂盛，平台上只见稀稀拉拉的野草和大大小小的石块，未被野草和石块覆盖的地方裸露出土色，偶有几棵低矮的灌木从石头缝里坚强地钻出来，在一众杂草中鹤立鸡群，独自美丽着。
　　然而这般荒凉惨淡之景，倒是与极高饱和度的蓝色背景板相得益彰，在丝带一般的白云的点缀下，随手一拍就是一幅油画。高原风大，云卷了又舒舒了又卷快速切换，远处的山也跟着明明暗暗。
　　潘杰坐在地上调着吉他，全然不顾自己穿着纯白牛仔裤，高云开干脆整个人趴在地上翻着谱子，高云岫洁癖作祟，完全接受不了像他们那样随性随意，摇了摇头返回车上去拿垫子。
　　调好了音，潘杰试着弹了一下《友情岁月》的前奏，高云开猛地坐起身：“杰哥，你会这个？”，“当然了，我们这一代哪个不是看着港片长大的。”
　　“那你会粤语吗？”，“当然”。高云开瞬间被点燃了，一脸期待地：“真的吗？唱给我听好不好？”
　　潘杰浅笑着，指尖在琴弦间翻飞，他是野路子，指法实在是称不上标准，但在一副好嗓子面前，乐器终究也只是作配，粗糙的指法正好迎合了洒脱不羁的气质。

　　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
　　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
　　不相信会绝望
　　不感觉到踌躇
　　在美梦里竞争
　　每日拼命进取
　　奔波的风雨里
　　不羁的醒与醉
　　所有故事像已发生飘泊岁月里……

　　取垫子回来的高云岫愣在了半路上。好端端地唱什么粤语歌，准是开开这破孩子坏事，但是这时候冲过去扫兴更糟，思来想去，他也只好杵在原地垮着脸听完。
　　一曲唱罢，潘杰放下吉他朝他跑了过来，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垫子：“拿个垫子那么慢，还以为你要现编……嗯？干嘛垮着脸，谁欠你钱了？”
　　“哎呀，这不是车子堵在那里了嘛，想想就烦。”，高云岫不好明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去不了就不去了嘛，来！”潘杰拉着他又是一阵小跑。
　　高云开见哥哥们回来了，抱起吉他弹了一段，问潘杰：“杰哥，这个你会吗？”，“敢爱敢做？”，“对，你会吗？”，潘杰打了个响指作为回应，高云开激动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地海豹式鼓掌。
　　“开开，够了啊！”，高云岫一脸严肃地制止弟弟，又转向潘杰：“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不怕高反啊你！”，潘杰会心一笑：“放心，我有分寸。”，接着又贴到高云岫耳边悄声说：“不就是粤语嘛，我真的已经没关系了。”
　　果然，太熟了不好，谁也别想藏小心思，高云岫如此，潘杰也是一样。高云岫信他是80%看开了，剩下的20%还拧着，正在并且将长期处于拧一拧松一松再拧一拧再松一松的鬼打墙状态中，不对，应该说他之前也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中，根治不了，也不会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就随他去吧。

　　冷雨扑向我
　　点点纷飞
　　千度高温波涛由你涌起
　　个个说我太狂笑我不羁
　　敢于交出真情哪算可鄙
　　狂抱拥，不需休息的吻
　　不需呼吸空气
　　不需街边观众远离
　　微雨中，身边车辆飞过
　　街里路人走过
　　交通灯催促过
　　剩下独是我跟你

　　潘杰平时讲话不喜欢大声，又带一点川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但到了高音区却不像常见的薄嗓男声一样薄脆轻盈，有一种厚重的金属质感，就像利剑出鞘一样。
　　高云岫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吉他蹦蹦跳跳的大男孩有点恍惚，他回来了，其实也可以说他从来就没离开过。
　　一曲唱罢，高云开已经化身星星眼海豹精：“这首歌一直是我不可承受之重！厉害！太厉害了！”，潘杰笑笑：“开开，你是男中，何必呢～”
　　潘杰越玩越起劲，后来干脆放下了吉他拉着高云开一起唱各路千奇百怪的歌曲，曲风不拘一格，以至于引来了一众滞留在此的游客。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从老刘那里得知道路复通无望，于是他们决定吃点东西之后返程。
　　“十一有个音乐节，六条人乐队要来S市，你去不？”，潘杰盯着自热小火锅冒出的热气，畅想着一场盛大的露天蹦迪现场。“我不～”，高云岫连忙摇头。
　　潘杰笑得放肆，“那可不行，到时候绑也得给你绑过去。”，“绑我啊，你还得再练个二十年。”
　　本是句玩笑话，可谁想到潘杰脸刷的一下就垮了。高云岫对此也是万分的无奈，上手敲了一下对方的脑壳：“你看你又来，这有什么的啊，我和开开小时候还经常互相绑着玩呢。”
　　见潘杰露出了一丝微妙的表情，又踢了踢他脚踝：“想什么呢，就是把对方绑起来，计时，比谁逃得快。”
　　高云开一脸委屈地：“杰哥，你说说，我哪能比得过他，不就欺负我小嘛！”。高云岫不依不饶：“那你现在都比我高了，不算欺负你了吧，要不要比比？”
　　高云开气鼓鼓地咕哝着，潘杰唯恐天下不乱地拱火：“开开想不想……”，话还没说完，又被高云岫捏了一下。
　　“啊～～～疼啊！”潘杰捂着胳膊起身后退了几步，委屈巴巴地：“我是说开开想不想明年这时候出来玩，哼！你哥哥不带你，我带你！”
　　高云岫一把给他薅回来：“姓潘的你挺有本事是吧？”
　　高云开在一旁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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