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33.如今在她身边，看着她笑，已是难得。

　　“娘子，娘子，快醒醒。”因着这几天都在思索永嘉郡王的事，唐婉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带着起床也总是起晚。

　　唐婉睁开朦胧的双眼，只听小蝶焦急道，“不好了！不好了！”唐婉睡意瞬间消失无踪，“怎么了？”小蝶脸一皱，为难道，“也不知是好是不好。”

　　唐婉嗔怪地瞥了她一眼，系好小衣的带子，“慢慢说。”小蝶这才道，“是仪王妃带着媒人上门提亲了。”唐婉从容地穿好衣服，还没反应过来，“提什么亲？”

　　小蝶摇摇唐婉的手，“跟您提亲！跟您提亲！好像是要代永嘉郡王求娶您！”唐婉原本正在漱口，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把漱口水咕咚一下吞了下去，震惊道，“什么？”

　　小蝶推搡着唐婉，焦急道，“您快去吧！方才听春岚姐姐说老爷夫人很是满意这门亲事，老爷的嘴笑得一直都没合上过。您赶紧去看看！”说罢又亲自动手帮唐婉穿上褙子。唐婉脑子这回彻底清醒了，想到承平郡主日前与她那一番谈话，暗道不好，慌慌张张套了衣服就向正厅跑去。

　　唐婉到的时候那媒人正在可着劲儿地夸唐婉，堂上愣是没注意到多出来个人。还是仪王妃先看到了唐婉。只见堂上右侧端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她头戴发冠，华髻之上弃了珠钗等物，代之以颗颗明珠，莹亮如雪，在发间闪着光，衬得面若芙蓉。黄色烟罗纱上以金线纹绣了祥云凤凰，颈项之上是一串明珠，在日光辉照下发出柔和的光辉。因为保养得宜，只显得雍容华贵，并不显老态。她樱唇粉面，眉目间自带着一份风情，可见年轻之时也定是位美人。

　　仪王妃神色从容，放下手中的茶碗，“你就是唐婉吧。”唐父道，“快来见过仪王妃。”唐婉行礼拜见道，“臣女唐婉拜见王妃。”

　　仪王妃容色不改，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虚扶她一把，笑道，“早知临安名姝，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唐婉面色淡淡，“王妃过奖了。”

　　仪王妃对唐父唐母道，“我儿士程，今受封永嘉郡王。与令爱可谓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如今本宫亲自登门，也是想为吾儿说门好亲事。”仪王妃看向唐婉，又是一笑，“说来不怕唐大人和夫人笑话，吾儿对令爱是情根深种，非她不娶。不知二位对这门婚事意下如何？”

　　唐父唐母相视一眼，唐父拱手道，“不瞒王妃，您亲自登门，令寒舍是蓬荜生辉。永嘉郡王也的确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我二人倒也有意促成这门亲事，只是，”唐父话锋一转，“小女先前所托非人，这儿女之事，还得她自己愿意才是。”

　　仪王妃闻言显得有些惊奇，但也不着急就这么定下，“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来，唐大人果然如传言中一般舐犊情深啊。”说罢，仪王妃看向唐婉，轻轻一瞥中却带着无数的深意，轻描淡写道，“婉儿，你怎么看？”

　　仪王妃亲自登门，可以见得是对结亲有着十足的诚意。唐父把这决定交给她，是容得她说出拒绝的话，但她同时也得掂量着，仪王妃毕竟是皇室中人。唐婉再是临安名姝，毕竟是二嫁之身，人家愿意抬举你，却不能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

　　唐婉温婉一笑，正要开口。堂中却突然闯入一人，他大步流星，衣袂翻飞，身上还穿着官服，进来时与唐婉对视一眼。唐婉亦是一惊，迅速低下头去，稍退些许。正是赵士程。

　　赵士程对唐父唐母先行礼道，“唐大人，唐夫人。”唐父唐母连忙起身，回礼道，“永嘉郡王。”赵士程也不落座，对仪王妃道，“母妃，您这是作甚？”

　　仪王妃笑意不减，眸中含了三分警告的意味，“士程，母妃知你心悦唐家女儿，特来提亲。”王妃对唐父唐母一笑，又转向赵士程，“吾儿无状，让唐大人和夫人见笑了。”赵士程蹙眉道，“母妃，承平……”
　　仪王妃眼风一斜，全作未听到一般，又和善笑道，“母妃正是在帮你说这门亲事，你莫要着急。”又向唐婉，“这不，正在问唐娘子的意思么……”

　　唐婉一看赵士程这模样，心知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唐父唐母也是面上挂着十足的笑意，并不戳破。唐婉心中转了十几个弯，开口婉拒道，“王妃，我与永嘉郡王曾有幸见过一面。世人皆道郡王是个深情之人，对前夫人……”

　　仪王妃丹凤眼睛一眯，模样倒是像极了当日的承平郡主。唐婉小心道，“臣女是觉得，此事是否操之过急？”仪王妃轻抿一口茶，目光一转，“您府上的茶是不错。”这一句意味不明，唐父只当是夸赞，“您谬赞了。”

　　仪王妃一瞟赵士程，气定神闲道，“吾儿的心意，本宫自是清楚，婉儿你不必担忧。此事乃是深思熟虑，吾儿受封永嘉郡王，不日之后便要前往越州封地，这亲事此时不提，更待何时？”赵士程眉心一皱，几欲开口，沉声道，“母妃……”

　　“你过门之后，便是郡王妃。一则是让你父母放心，二则最近京中流言纷纷，你若成了郡王妃，便是皇室中人，享有尊荣，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随意置喙。若是思念父母，也可随时回到临安看望。本宫和王爷儿女众多，也不需要你们在身旁伺候，”仪王妃虽仍是温温和和的，话中却不给唐婉留一寸退路，“本宫年事已高，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士程的亲事，唐娘子蕙质兰心，有你照顾士程，本宫和王爷也可放心了。”

　　这一番话，是先给了条件，又打了亲情牌。虽然是对她说，更像是给唐父唐母吃了一颗定心丸，果然二老脸上尽是笑意。不愧是仪王妃，唐婉暗自腹诽道。

　　唐婉又深深望了一眼赵士程，看着他沉稳的面容。他眼神深邃，缄默不言，眸中藏着黑夜般的寂静，又像是一个个解不开的迷，让人捉摸不透。

　　仪王妃瞥见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婉儿，你意下如何？”唐婉心中一动，默默地对赵士程说了无数遍对不起，点头羞赧道，“我……愿意。”

　　一旁的仪王妃、媒人、唐父唐母，甚至是春岚和秋凝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唐婉心中暗愧，因而错过了赵士程漆黑眸子中的一点星光，世上最美的烟花，都远远不及这一刻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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