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谁教你来的？”
　　为了不出岔子，谈妄还是问了一句。
　　她被风吹得有点冷了，往人怀里靠了靠。
　　卫道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他没把人可着摧残已经不错了。
　　谈妄又说：“挡挡风。”
　　那人便伸手将她抱住了。
　　卫道坐在亮着灯的室内，看着案上的文书，一时有些心烦气躁，暗想：这不对，虽然要她得偿所愿才能出去，可让她得偿所愿之后，她岂不是更不想出去了？不，重点在于，我还得天天熬夜加班解决文书？不！这怎么可以！
　　既然她不肯出去，打一顿试试，要是一顿不成，多试几次，要是都不成，这些工作以后就是她的了！
　　卫道想来想去，发现自己亏大了，气得半夜都在批文书，决心第二天去问问上司，究竟为什么他一个打仗的要写这么多字？他的官职应该不高，怎么这样多事？这不公平！
　　「好可怜，大晚上还要加班」
　　「啊，我快乐了，到哪里也逃不开社畜的命运」
　　「天下社畜一家人，我决定今天多看一分钟再睡觉」
　　「抱抱，主播是睡不着吧？我现在就去睡觉，四舍五入，主播也在休息」
　　「主播不是修仙者吗？仙尊应该不用休息？」
　　「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外一回事了」
　　卫道看了看弹幕，感到满地拔笋。
　　他就批了一夜的文书。
　　第二日一早，卫道清理干净一桌子的文书，突然感到神清气爽，看向屋外的绿植都心宁意静，久违的快乐回来了。没想到工作还有这种作用，说不定是他多年没有工作的快乐，今天厚积薄发而已。
　　对工作的怨念那是无法消减。
　　卫道开始收拾桌子，依旧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想来想去，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好了，谁知道谈妄想干什么，万一不小心被拖下水，血本无归。
　　卫道就这么一日一日辅佐旧王，日子一长，成了当地封王，感到离谱。
　　他想起还有谈妄这么一个人，去看。
　　路上随口问：“从当初进城到如今，过了多少时日？”
　　家里人低头回答道：“回宁王，过了一年有余。”
　　卫道心头一梗，勤勤恳恳工作原来才过去这么一段？
　　好短。
　　好累。
　　好气。
　　卫道气冲冲到了谈妄院子门口，往里一看，没看见人。
　　他走进去，敲了敲门，没人应。
　　卫道心想：人不会在没注意的时候死了吧？
　　他进了屋，没看见人。
　　于是卫道准备回去处理文书，走到门口，忽然觉得眼角余光瞟到一个红衣服。
　　他转头看过去，那人也呆呆站在原地，似乎愣住了。
　　谈妄。
　　“你过得不错？”
　　卫道问。
　　谈妄走过来，行了礼，站在一边，低着头说：“没有。”
　　卫道问：“你还想要什么？”
　　谈妄扭捏着回答道：“想去外面走走，游历山川海湖。”
　　卫道同意了，并说：“明日就走？”
　　谈妄想了想，也同意了。
　　卫道挥了挥手，果然第二日一早就让人把收拾的包裹丢在谈妄怀里。
　　“要车马吗？”
　　“要。”
　　“要人？”
　　“要。”
　　“多少金银？”
　　“要。”
　　卫道越看越生气，什么都要，全都给了，打发人走了。
　　在工作岗位兢兢业业一年之后，卫道坐在家里的案桌边心想：这不对。
　　有人报告：“谈姑娘回来了。”
　　因为卫道头顶上还有旧王，那边的皇室也有自己的公主，没道理承认一个前朝亡国公主。
　　所以这里的人一般只称呼谈妄是谈姑娘。
　　卫道去看，谈妄站在门口，人长高了，皮肤晒黑了，身材好了，看着也不娇弱了，精神很好。
　　谈妄看见卫道，张口就喊：“大人！”
　　她挥了挥手，指了指车内：“我带了好多小玩意，不值钱，就是抗造，包存久，不怕坏。”
　　她对卫道笑了笑：“都给你。”
　　卫道看着她的笑容怀疑情况。
　　“你没事吧？”
　　你的脑子没事吧？
　　“我没事啊！”
　　谈妄睁了睁眼睛，在卫道面前转了一圈。
　　要是之前，她肯定只是扯扯衣服的事情。
　　卫道看了看她带出去的人，确实都好好的。
　　五官端正，衣服整齐，四肢健全，精神正常。
　　似乎没有告状的意图。
　　说不定，当着谈妄的面，他们不好告状？
　　卫道又看了谈妄一眼。
　　“那你回来干什么？走完了？”
　　这话有点好笑。
　　谈妄笑道：“哈哈哈！大人这话说得，好像那种站在门口的老父亲对女儿说话的语气。”
　　卫道并不觉得好笑，面无表情看着她，谈妄不笑了。
　　“你不出去了？”
　　卫道感到一个大包袱又回来了。
　　想当初，他看见谈妄就想起一大堆的工作，感想不言而喻。
　　谈妄点了点头：“不出去了，玩够了。再想别的。”
　　“哦。”
　　卫道极冷漠地应了一声，转身回去工作。
　　谈妄跟在卫道身后，左右看看，什么都十分新奇的模样。
　　她还常常对着动物植物伸手，有时候控制不好力气，那一块就空了。
　　不是这只动物死了，就是那株植物断了。
　　也就是卫道对动植物都不感兴趣，懒得找谈妄的麻烦，有那时间不如工作。
　　谈妄探头探脑对卫道发问：“大人现在还有工作？”
　　卫道：“对，请回吧。”
　　他连多说一句屋子没变有人打扫都不想开口。
　　卫道进了屋子，谈妄站在门口，有点踌躇，还是没进屋，只是站在外面对着卫道说：“大人，我今天能吃满汉全席吗？”
　　卫道挥了挥手：“找厨房。”
　　谈妄兴高采烈蹦了一下，应了一声：“哎！”
　　她立刻转身，一秒钟都没多待没影了。
　　卫道第二天照常工作，谈妄又跑过来问：“我今天能卖只猫吗？”
　　卫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不许买贵的！”
　　他一分一厘赚的钱就是不能用，他也不给别人分！
　　谈妄高高兴兴应了一声，自己走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卫道晚上挑灯夜读，正在念古人书上的诗句，忽然觉得外面不对，他开门一看，谈妄。
　　“大人，我想买一只狗~”
　　当年她喝了药和酒都没这么腻的声音。
　　卫道蹙着眉，面上简直写着有辱斯文四个大字，挥了挥手：“去，明天去，不许挑贵的。”
　　他一字一句道：“月底我就查账，你要是敢多用一分钱，我把你卖了抵账！”
　　谈妄笑了笑，挑眉转眼道：“我知道了。”
　　她说着，又蹦蹦跳跳转身走了。
　　如今年纪比当初大些，看着倒越发不庄重。
　　卫道的表情变成了大写的不忍直视。
　　「怎么会这样？之前明明好像要结婚，现在完全是老父亲养女儿」
　　「还是那种见到不孝女败家还得给钱的那种，快要心力交瘁的老父亲」
　　「哈哈哈！好惨，给别人养女儿，还得给钱，还得努力工作，还不能生气」
　　「古代甚至没什么娱乐活动，以至于我每次看见主播都是在工作」
　　「工作最重要，我要去工作，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工作！努力使眼色：拦住我……」
　　「来了来了，我一时竟然分不出主播究竟是热心工作还是热心游戏」
　　「当然是游戏！主播的真爱肯定是游戏！没人喜欢工作，确信。」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串台了，不好意思」
　　「这叫努力的人肯定会有回报，主播这样的，大概是全服第一？」
　　「肤浅，都这么努力了，当然是全游戏第一！这要是说出去不会玩游戏谁信呢？」
　　「主播在游戏工作都这么努力，难以想象在现实究竟遭受什么打击」
　　「努力死了也说不定，不是……也许，主播只是玩腻了别的游戏，在这里找刺激？」
　　「这里看着像有刺激的样子？主播完全是太会玩游戏，不想搞降维碾压吧？」
　　卫道摇了摇头，又是一夜挑灯夜读。
　　过了一年，猫跑丢了，狗被夜里闯进来的小偷顺手毒死了。
　　谈妄哭了一场，病了几天，爬起来找卫道：“我想养一盆兰花。”
　　卫道同意之后，还听见谈妄信誓旦旦在转身之后喃喃自语：“这次应该不会死了吧？”
　　卫道继续去翻书。
　　一个星期之后，谈妄哭唧唧找卫道：“花死了，我听说，西方有一种植物生命力强悍，我想养那种！”
　　卫道被她哭得头疼，挥了挥手。
　　谈妄笑嘻嘻跳走了。
　　卫道病了。
　　谈妄捧着一盆仙人掌过来看他，哭哭啼啼抹眼泪说：“你千万别死，你死了，我上哪里再找一个钱袋子？”
　　卫道更头疼了，开始思考自己死亡出去和等谈妄开窍破解幻境哪一种更容易。
　　当然是前一种。
　　亏大了。
　　不过，他不后悔，这里的书是实打实的文字记录，消磨时间是没错，喜欢它们也是真的。
　　谈妄一天简直要来哭三次，卫道终于忍不住说话：“你太吵了，为什么一天来三次？”
　　谈妄一愣，哭得更厉害了，怀里抱着仙人掌说：“我明明三天来一次，你最近七天都快没醒过来一次了，还怪我，郎中说了，你要是醒不过来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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