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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山日常
在这漫长的折磨中,桃鸢已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时辰,直至窗外依稀有落雨声传来。
淅淅沥沥。
拍打着窗棂。
桃鸢睁开眼睛,屋内亮着暖黄的烛火,屋外则夜雾浓重,空气里蕴含冷冽的潮湿。
四下安静。
桃鸢有那么一个恍惚,觉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自己。
但感受到后背递来的力量,她心头刚腾起的孤独感又悄然减轻了,因为……星暮还未离去。
她唤了声:“星暮?”
“我在。”
简简单单两个字,桃鸢听着格外悦耳。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
“若上神想到了,是否还会前来?”
这可把桃鸢问住了,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然后道:“会,若早知你在这,我定轻手轻脚,偷了药不叫你发现。”
刚说完,身后响起一记轻笑,“上神现下与往日倒有少许不同。”
有吗?
大概是夜深人静,难免会卸下一些心防。
“那依小郎君看,本君该是何模样?”
星暮将最后一丝灵力输进桃鸢体内,停下,收手,“不管是何模样,受了伤就该医治,下君不会笑话上神,上神更无需偷药,总之不能再有下次了。”
不管偷药还是受伤,都不要再有下次。
星暮下床去到门口,推开房门出去了。
桃鸢有点懵。
这就走了?
不管我了?
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在桃鸢的各种猜测中,星暮又回来了。
来时他端着一方托盘,上面摆着瓶瓶罐罐,还有剪子和干净的棉布,沿床边坐下来,“你中的火毒皆已清除,接下来我要帮你上药,包扎下伤口,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说罢,星暮伸手就去触碰桃鸢后背的衣裳。
桃鸢被碰得一惊,“等、等等,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上药。”
“不用。”桃鸢忙说,“我自己来就好。”
她两处胳膊都有伤,后背也有伤,让星暮上药岂不得把上半身衣服全脱了?
那怎么行?绝对不行!
岂料,星暮声音含笑道:“上神的后背没长眼睛,如何能自己上药?下君会用剪子剪掉伤口周围的衣衫,绝不动其它地方,也绝不乱看,上神可放心?”
哦,这样啊?
那桃鸢还是能接受的。
她绷紧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于是就感觉后背酥酥痒痒的。星暮果真说话算话,在拿剪子,动作轻柔地剪衣衫。
再之后是药粉倒到伤口上。
起初刺刺地疼,但过了几息又有点凉嗖嗖,竟不再疼了,像盛夏的天饮一口冰水,通体舒泰。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桃鸢免不得开始观察周遭的环境。
与上回来的时候一样,屋内摆设不多,却干净极了,看得出星暮小郎君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桃鸢不免来了好奇心,问他:“小郎君平常都一个人在这?”
星暮答道:“得空了就来,这里清净,无人打搅,适合炼药看书。”
“可曾收留过别的女君?”
星暮上药的手顿了顿,而后转过桃鸢的身子,使桃鸢侧对着他,处理胳膊上的伤,回说:“未曾。”
这答案令桃鸢略感意外。
除去意外,似乎还有……喜?
桃鸢不去深想,继续问:“莫非小郎君没有心仪之人?”
闻言,星暮不由抬头看向桃鸢。
桃鸢本就生得美,侧脸更美,又被烛光胧上一层柔和的光,让白白的小绒毛清晰可见。
正看得出神,不料,桃鸢忽然转头,回视过来。
星暮猝不及防,心猛地漏跳一拍,赶忙错开视线,“以前没有。”
以前没有,那现在有了?
会是……
桃鸢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越想,心跳得越快,面上更是一阵热过一阵。
她急急稳住心神,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就算星暮现在有心仪之人,也与自己无关。
桃鸢假装淡然,“那真是可惜了小郎君的好模样。”
对此,星暮反问:“桃鸢上神喜欢好模样的?”
桃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自然。”
说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桃鸢只得抓紧补救:“比如月隐,生得温婉。再比如小冰凤,生得清秀。本君日日见到好看之人,心情便好。”
没错,这种喜欢是很单纯的喜欢,绝无其它!
星暮温言道:“下君明白,只不过……上神无需解释那么多。”
桃鸢:“!!!”
谁解释了?
谁解释了?!
她才没有!
桃鸢琢磨着得想法子扳回一成。
然,还好没等她想好,星暮先起身收拾了药瓶和用剩下的棉布,叮嘱桃鸢:“伤口都已处理好,再好好休养几日便无大碍了。上神且先休息,有事唤我,我就在外面。”
随后,星暮走了。
走时掩上房门,剩桃鸢一个人在屋内气哼哼的,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想方才星暮说的“以前没有”,是何意?
她躺在床上,把自己和星暮认识以来的一幕幕都在脑子里过一遍,排查人选。
会是月隐吗?
星暮与月隐应该只在扶虚大婚当日见过,不大可能。
谷阳呢?
谷阳倒是和星暮见过的次数多些,可也没什么亲近的举动。
难道……汸遥?
离谱!
星暮怎么会喜欢有夫之妇?
既然都不是,那就只会是自己不认识的某位女君了。
越想,桃鸢越睡不着了。
与此同时,扶虚山。
“夫君,你……你这是怎么了?”
扶虚一身白衣血迹斑斑,踏着漆黑的夜色归来,汸遥见了心惊不已,立马上前询问。
不料,扶虚嫌汸遥碍事,挡了道,手一扒拉就把汸遥扒拉去了旁边。
汸遥又怒又委屈,不过还是选择隐忍下来,追上扶虚刚想再开口,被扶虚喝断:“本君要休息了,没有命令,不得靠近!”
汸遥只能停下,眼睁睁看着扶虚远去的背影。
最后房门“嘭”地一关。
门内,扶虚脸上怒气汹涌。
他这一身伤,全拜桃鸢所赐!
桃鸢到底是真神,即便如今只有上仙修为,最后的全力一击也不容小觑。
只可惜,这次没能要了桃鸢的命,辛苦弄来的地心异火还白白用掉,得另想他法才是。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确认一件事。
赤羽,到底还活没活着?
扶虚很是烦躁,粗暴地把一身血衣换下来,命仙侍拿去烧毁。
仙侍才出扶虚的房门没多远,被守在外面的汸遥拦下。
汸遥拿起扶虚的血衣检查,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碎痕。
这些碎痕不像是利剑划的,更像是用一些细小的刀刃切割的。
会是什么武器呢?
正思考着,一片花瓣簌簌落地。
汸遥弯腰捡起细瞧。
桃花?
扶虚乃上神修为,能打伤扶虚的,对方必然也是上神,外加桃花,汸遥很快联想到了一个人。
桃鸢。
再联想到大婚当日,桃鸢对扶虚的亲昵称呼,他们之间应当有很深的渊源。
汸遥抓着血衣的手指用力,紧握成拳,森白的骨节微微发颤。
待得次日清晨,下了一夜的小雨已经停了。
桃鸢打开屋门,便觉清风拂面,大荒山上山清水秀,被洗涤得纤尘不染。
门外,星暮换了身素衣,正将最后一碟菜肴摆放到石桌上。
他招呼桃鸢:“醒了?过来用早膳。”
桃鸢依言过去坐下。
石桌上有一碟竹笋、一碟野菜,瞧着鲜嫩无比。此外还有一笼白面馒头。
星暮往桃鸢面前放下一碗豆花,顶端撒着酱料和红红的辣椒末。
“这是凡间百姓早膳时爱喝的豆花,分咸口和甜口。下君不知上神喜好,便依着自己的口味做了,上神尝尝可还喜欢?若不喜欢,下君拿去更换。”
桃鸢想着,万一不喜欢,她要不假装喜欢算了,让星暮更换总归不妥。
不过意外的是,桃鸢就着木勺尝一口,咸豆花口感爽滑,咸鲜得恰到好处,让刚醒来,寡淡的胃口一下子打开了。
她再尝一口,“尚可。”
星暮笑了,在桃鸢对面坐下,“上神喜欢就好。”
“那这个呢?”桃鸢边喝边指着竹笋问。
星暮说:“这是竹笋,春季生长,只因大荒山的竹林被我设了阵法,是以这里的竹笋不受四季限制。”
都说阵法是对敌时强有力的手段,不曾想,星暮会拿它这般用途,倒是有趣。
桃鸢不禁再问:“入了仙道,不必与凡人一样食五谷杂粮,但小郎君好像依旧对吃颇有研究。”
星暮取过一只馒头递给桃鸢,“或许……是我曾经也为凡人的缘故。”
当过凡人,便知凡间的喜与悲。
衣食无忧,是喜。
百病缠身,是悲。
“总不能因为入了仙道,而忘记自己的出处。”星暮如是说道。
桃鸢讶异,后又恍然,“难怪你时常下界义诊。”
大抵是感同身受吧。
星暮侧首望向自己的茅草屋,“上神有所不知,大荒山上的这间茅草屋,其实是我还身为凡人时候的住处。”
这倒的确是桃鸢没想到的。
桃鸢托腮,“敢问小郎君今年多大?”
“已有十二万年岁,不巧,比上神小上三万岁。”
桃鸢心想可不止三万岁,自己在神界还活了五万年,满打满算,星暮那是比她小了八万岁才是。
桃鸢微笑不语,默默用早膳。
等用完早膳,星暮收拾好,端了灶上熬着的药给桃鸢服下。
桃鸢问:“你今日还有旁的事吗?”
星暮说:“昨夜下过雨,山中有几样草药是时候采摘了,待会儿要进山,上神愿不愿意同我一道去看看?”
这着实问到桃鸢的心坎里去了。
她确实想去山里走一走,感受下雨后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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