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羡

　　选到了心仪的武器，高鸣婴和于轻都很高兴。管事的笑着叫伙计送他们离开。

　　云微走到万宝楼的小钟楼里，夜里歌舞升平的声音听的她心烦意乱。脑中一股惊惧又疑虑的声音叫嚣着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慢慢的，她停下了脚步。

　　于轻回身看她：“阿云，你怎么了？”

　　云微眉头轻蹙，将新买的两件法器塞进她的怀里，说：“你们先走，我有点事要做。到时候在客栈会合。”

　　说罢她反身就顺着舞姬的方向而去，两瞬便消失在了人潮里。

　　于轻抬脚想跟上去，被高鸣婴一把拉住了。

　　“随她去吧。”高鸣婴说。

　　“可是阿云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高鸣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就算是有，我们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他意有所指，于轻很快明白过来。一路同行至今，就算嘴上不说他们也知道，云微才是他们之中底牌最多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卫家人手底下全身而退。

　　既然相互交托信任，就没必要追究到底。如今她一个人要去探万宝楼，恐怕也是为了一些不想让他们知道的秘密。

　　于轻渐渐歇了心思，走到高鸣婴的身边，轻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她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嘴上虽然这样说，脸上的担心却不是假的。高鸣婴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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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云微没有一点多想。
　　她到现在都没能忘记，不久前在楼下的惊鸿一瞥，那张熟悉的脸孔，不同于常人的俊美，带着独有的凉薄，分明是她在凡间时候的丈夫。

　　卫见君！

　　可这人明明早就已经死了，还是她亲自送的葬。难道只是相貌相似？那也不能长得一模一样！
　　云微心中越乱脸上越显得平静，她甩掉其他人，独自上身六楼，混在万宝楼的一众舞姬当中。

　　万宝楼的六楼更像是贵客享受的地方，一层只有两个雅阁。连上来表演的舞姬相互间都不敢说话。云微随意闪进一个房间里，打晕了一个姑娘，换上了她的衣服。

　　舞姬们三两之众，并不多。她们琵琶别抱，走路都没声儿。而且看体质皆为阴寒，修为都在练气上下。倒是和云微十分相配。

　　云微想，无论如何危险，涉及到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卫见君或者是同卫见君有关系的人，她都得要一探究竟。

　　负责教习的管事进来，催促着他们前去待客，云微慌忙抱起了角落里的一把琵琶，白纱掩面起身，跟在队伍的后面。

　　走在她前面的同样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回身看她时刚要说话，对视后却睁大了眼睛：“你……”
　　云微连忙上前，轻轻撞了一下她，“好姐姐，帮帮忙别拆穿我。”

　　她刻意压低讨好的声音柔美又温情，十分动听。那个舞姬一时晃了神，等待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到达了雅间的门口。

　　入门的地方站着白衣男子，青年模样。看上去不是万宝楼的人。他的目光从几个舞姬的身上一一略过，并没有出声。

　　云微不知道修真界是怎么排查刺客的，但想来也是办法简单又实用。她混在舞姬中，双眼不飘不移，余光一直围绕手中的琵琶，像个十足手艺人。

　　故而顺利进入了房间。

　　她的记忆里非常好，还记得那一行人上楼，在第六层楼里停留。云微还发现原来万宝楼的雅阁也是各有不同的。相比较三楼，此处却大上许多，中间隔着屏风和薄纱，四面都可以落座。

　　云微匆匆环视了一圈，没看见那一行人的影子，很显然他们不再这间雅阁里，而是很可能就在隔壁。

　　一墙之隔，运气不知道是好还是差。

　　不过云微还是想岔了，被她打晕的女子身份竟然是乐伶而不是舞姬。被带到屏风后的座位上时，她还愣了愣神。

　　她坐在西席，左右都是琵琶手，前方隔着一道屏风，余眼里只能看见舞姬的身影。雅阁内宾客不多，却在主位，和她相隔有些远，不如墙后面的人。

　　旁边的乐伶开始奏乐了，是一首相思曲，云微挑了挑眉，她还挺熟悉。既来之则安之，云微轻佻琴弦，有一搭没一搭附和。双眼直视这前方朦胧的人影。

　　耳边除去琴音外，还有舞姬轻盈的脚步声，以及前后不远不近的人声。

　　云微从未像此刻庆幸过自己的五感惊人。特别是修行术法以后，对于眼力和听觉方面。更上一层楼。她缓慢闭上眼，集中精力将感觉落在耳中，排解一切杂音。默默倾听墙后面的声音。

　　对方的谈话时是一点一点清晰的。云微也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其中一人声色较为醇厚，言语恭敬，话也最多。

　　“……秘境复杂，派出去……无音信。”

　　“只有……传回过书信……可六年前……失踪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过后，那屋里静下来了几秒。云微睁开眼睛，果然下一秒，一句完整的对她便而言早就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哪里？”

　　“在忘川。”

　　“派人细查。”

　　“是。”

　　隔了一会，又有第三个人说道，“卫冉死了。”

　　云微连忙按捺住心中的情绪，继续凝神，只听见对面那人详细的说道，“死在蛇穴里，对方毁了他的尸身，连魂魄也没有留下，唯独遗漏了一丝灵火。”

　　“他是被火烧死的。”

　　“废物。”几人中唯一的女子道，“那日留守的人说了，进出山谷的不过都是些练气和筑基期的散修。卫冉连那等杂碎都对付不了，那也是活该去死。”

　　“只是可惜，又少了一枚乾元令。”

　　此事作罢，像极了卫见君的声音一直没有在响起来。云微渐渐坐不住，好在这间房里的舞蹈也快要停了。

　　琵琶乐落在尾声，云微轻轻吐出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她耳朵一动，听见了隔壁房内的人又有声音传出。

　　像是压低了声音刻意说的话。

　　“公子和主君定下的时间早就到了。您说过寻不到人，便会主动放弃……”

　　“进入乾天秘境后，我会亲自去一趟。”

　　“公子不可！夫人就算是吃过冰蚕容颜不老，可几十年过去也行将就木。您何必在为了她，不顾自身安危？”

　　听到这里，云微手上动作一顿，乐声漏了小小的一个音符，恰巧声乐全然停住。过失只在微妙间，本应该难以发现。

　　可那屋里安静了好一会，隔着一道门。云微不知道他们察觉了没有。幸而此处歌舞也已经停了。身边几位乐伶起身，要跟着舞娘退场，云微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了他们的后面。

　　出门时，迎面走来的管事同样穿着蓝色的长袍，云微抬头略看一眼，便发现就是收了乾天令的那一位，她默默低头，路过相连着的另一个门口时，却听见里面的人说了一句。

　　“不要留人。”

　　云微心中一跳。转过角，之前发现了她的乐伶已经上前贴近，低身呵斥，“你是哪里来的丫头，这般大胆敢冒充红袖。”

　　云微不答反扯过她的衣裳，往她手里塞了一袋灵石，“多谢你方才留情。”

　　她匆忙说道，“不过之后若有人盘问，无论施加什么酷刑，你最好都装不知。”

　　“唉，你说什么？”

　　云微已知是来不及，只道，“想活命，就听我的。”

　　那人手底下的刽子手脚步声已经出了房门。云微没有多停留，连忙走下了楼梯。她脚步快而且身法诡异，眨眼都没了影。
　　一路走在路上，脸上也无甚表情，在最繁华人多的街巷饶了一圈，最后换上来时的衣物，才回的客栈。

　　今晚就得去中洲仙府内落宿才行，无论花多少灵石。她心里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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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深夜。

　　万宝楼客宿少之又少，独留下重要的宾客。
　　然今夜难眠。宝楼的张掌柜心事重重，按照主子的要求点了今日进入六楼清阁的三个乐伶，带着人去了卫公子所在的碧海阁。一进门就看见熟悉的身影。

　　他自家老板随意的坐在右正位上，黑发垂肩，懒散的像是没了骨头，手中拽着小杯喝酒。偏偏容颜妖艳，看上去大胆且风流。

　　他左手边的主位还坐着另外一个人，只是同他完全不一样。容貌也是俊美，清隽冷漠更胜一筹，轻轻的瞥过一眼来，张掌柜便感觉到浑身冰凉。

　　他瞬间躬身，腰弯下大半，“主子，人已经带到了。”
　　被带进来的三个乐伶一无所知，但看架势都不是她们能招惹的，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主位上的两人没有说话，只有卫见君身边的黑衣修士上前一步。

　　他本怀抱这一把七弦琴，从不离手。房间里静的吓人。底下人甚至不敢抬眼，只能低着头看见对方的鞋靴靠近。

　　绿无摸着身侧的灵石在想，是不是就是那个漂亮邪门的女人惹得祸，难不成还真的要上酷刑？心中一点疑惑刚起，可猛地一道琴音响起。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前一秒还觉得是悦耳的琴音，后一秒就变成了尖锐凄厉的轰鸣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的插进了耳孔里！

　　绿无只尖叫了一声，后面就死死捂住耳朵倒在了地上，眼中朦胧看见左右两边的同伴，皆是一个模样。

　　卫鸣弹指收回，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人。回过身，对着主位上的公子，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她们。”

　　这事发生的太快了，花容月貌的姑娘们皆是双耳出血，摊在地上。楼中走消息的伙计这时候进来，将今日可疑的人讲述了一遍，最后目标人物锁定在了那三位卖乾元令的散修身上。

　　“他们是一男二女，逗留在楼中的是个女子，练气后期修为。她应该是在亥时三刻同其他两人分别，独自入了乐人房打晕乐伶换了她们的衣服，之后进了隔壁的清阁。在里面呆了一炷香时间，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张掌柜进来提交乾元令，之后不知所踪。”

　　张掌柜一听，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吓得腿都发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公子恕罪，是我的疏忽，不曾想清阁和碧海阁连接紧密，让人偷听了公子的消息。”

　　“不关你的事。”他家老板在这时候直起身，为着自家的宝楼辩解，“那人没有用灵力，只是五感敏锐，能听见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万宝楼的建制是掺杂了滞石的，层楼以及雅阁之间根本不互通，更别说是隔音了。除非不要命的擅自使用灵力窃听，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偷听高阶修士谈话，和找死无异。

　　“她不仅顺利混进了伶人里，还静心聆听了你们完整的谈话。”

　　抛开能力不谈，这份定力也是不俗了。思无邪越发的对那个成功逃脱出去的“散修”好奇。

　　思无邪脸上露出了一抹笑，转过头看向卫见君。只见他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是杀死卫冉的人吗？”卫见君淡声开口。
　　他身边的黑衣音修根据其他人的描述，已经基本确定了，“八九不离十。”

　　蓝衣管事眼见气氛微妙起来，更加上道起来。
　　“那三人没什么特别，都是忘川逃出来的散修。只有一位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但面相已经迟暮，非遇机缘都不能在进益了。另外两个女子当中，听伙计的描述，混进来的应该是那个修为最低的。”

　　他挖空了脑里的记忆，将云微的形象具象化。

　　“她容貌极美，略显柔弱。话也不多。”

　　“听其他两人对其的称呼，貌似姓名就叫做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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