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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陈宁跟在杜充身后进了饭厅,只见易筠夫妇坐在一旁喝茶未见言大师身影,陈宁向杜充道了谢走上前向二人行了礼,易筠用一种陈宁从未见过的眼神看了他一会什么也没说话摆摆手让他站到了一旁。
约摸过了半柱香时光,杜充扶着言大师进了饭厅,三人在桌前坐定却都未招呼陈宁落座,陈宁自然不敢自作主张坐下去,只好低着头恭恭敬敬站在易筠夫妇二人身后。
言大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小娃娃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陈宁不确定言大师嘴里的小娃娃是不是自己,微微抬了抬头想确认一下。
“瞅什么呢,说的就是你”言山久说着朝陈宁招了招手,陈宁走到他身旁一米站定对着他微微笑了笑,言山久却还不如意动了动手示意他再近一些,陈宁会意又靠近了半米。
言山久站起身来把陈宁从上至下看了个透突然发问:“听说你方才去藏书阁了?”
“是”
“上了二楼?”
“是”
“动了架子上的书?”
“是”
言山久语速极快,陈宁本能反应连声回了三个是。言山久听了他的回答似乎甚为满意挽了挽袖子道:“你伸出手来”陈宁下意识把左手伸了出去。
“手心朝上。”陈宁依言刚把手掌翻转过来,言山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握住他的手腕执起木杖在他手心打了三下,木杖第一下落在手心,陈宁就觉得整条左臂从左手心开始疼得麻开了,麻得让他觉得这左臂仿佛不在自己身上一般,所以后面落下的二下反而没察觉到什么痛感,因为第一下对他而言就超出了他对打手板的认知。
言山久收回木杖抚平袖口呼了一口气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陈宁的左臂垂在身侧剧烈抖动着,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面上失了血色眼里一片粼光咬着牙关吐出一句:“还请先生赐教。”
言山久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朱色瓷瓶倒了一颗药丸给陈宁吃了而后换了一副严厉的面孔盯着他的双眼道:“今日你损了我心爱之物,虽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但与你脱不了干系是以罚你这三下,你可受得?”
陈宁心中有惑回想今日过往百思不得其解,他与杜充今日乃第一次相见,观他为人也不像是背后使坏的人物,他进入藏书阁时管事少年也根本未加阻拦,可言山久目光真挚神情严肃也许自己真的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损了人家挚爱之物也未可知,遂绷直身体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阿宁知错,甘愿受罚,还请先生原谅学生鲁莽。”
言山久理了理银白的胡须轻轻拍了两下陈宁的肩头:“既知错就坐下吃饭吧。”陈宁走到圆圆身边屏气落座默默吃了起来,想到自己没给言大师留个好印象莫名心里有些不好受,闷在心里的事也问不出口了,只能闷头吃着圆圆给他夹的菜。
言山久余光瞥了他一眼端起面前的酒杯看向易筠道:“筠儿啊,还是你最懂我心,方才那幅山居图深得我意,只可惜行之日前出门寻药不知何时回来不若你们多留几日,兴许还能见上一面,如何?”易筠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任凭世伯做主。”陈宁心道难怪来了言府半天都不见褚长风出来相见,原来是出门寻药去了,解了心中疑惑嘴里的饭嚼着都有了味。
易筠三人就这样在言府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半个月的光景,白日里言山久多是拉着易筠下棋、鉴画、品茶,陈宁则随伺在一旁倒茶送水有时也抄抄佛经练练字。午后二人各自回屋睡上一觉,起来吃过圆圆准备的甜品再随意在府里逛逛消消食。至于一日三餐嘛皆由圆圆掌勺陈宁打下手每天换着花样做些不同菜色供言山久品尝。
只是陈宁没想到,言大师一把年纪还好吃口宵夜,一到亥时陈宁一准要另送一份到他屋里,幸好他老人家也不是个挑食的主,考虑到他老人家牙口不好圆圆一般都准备些比较好咀嚼好消化的吃食,一开始给的分量被嫌弃太少在言大师的强烈要求下连着加了两次量才合了他心意。
陈宁提着食盒走在言府的长廊下,傍晚刚下过一场雨,此时晚风带着水气吹在身上立刻解了暑意陈宁舒服地眯了眯眼,不禁多呼吸了几次这山中纯净的空气。陈宁走到言山久房门外照例把食盒放在门外高架上,正想上前敲门提醒老人家记得出来拿食盒,忽听屋里传来了对话声,陈宁本该退开,却被其中一个声音困住了脚步。
那声音的主人高声喊了句“祖父”之后又说了些什么陈宁就听不清了,确认了声音的主人就是褚长风,陈宁也不心急退到了一旁廊柱后隐了身形。心道好你个褚长风,走时不告而别这回了言府也是悄无声息还真是“无情无义”啊,再怎么说也叫了他一段时间风哥,总不至于连这打个招呼的机会也吝啬给予吧,今天就给他来个守株待兔,看他怎么说。
不出所料片刻功夫后就见褚长风推开房门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陈宁笼在阴影里正想出声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了心神。褚长风走的很快可他走路的姿势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身形比在泽州时更轻减了几分,然而这些都不是阻止他的理由,牢牢拴住陈宁双脚的是褚长风发白的唇色和他脸上那两条晶莹的泪痕。陈宁刚刚打好的腹稿只能烂在了自己的肚子里,他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那情景那么真切以至于他眼下想忘也忘不掉了。
陈宁混混沌沌回到房间和衣而卧,想了半宿突然一拍床铺坐了起来,转了转眼珠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翻来覆去好几回也不知后来怎么就穿着衣服睡着了。
第二天陈宁破天荒睡过了头,爬起来洗漱完拔腿就朝两位先生往日对弈的凉亭那冲,远远透过墙上石窗就看到两人坐在石凳上正凝神对弈更加快了步频,转过墙角才发现言山久身后还站了一人正是他昨晚所见的褚长风,陈宁硬生生调转方向去了圆圆那里。
此时身在厨房的圆圆已开始着手准备午餐了,陈宁摸摸头对圆圆笑笑系上围裙净了手就接过了圆圆手上清洗的活。
“你这一晚上是跑哪去了,现在才回来。”圆圆看着他说完拿起菜刀开始处理一旁盆里的活鱼。
“我就在自己屋里待着,哪也没去啊。”陈宁满脑袋问号不知圆圆为何有此一问。
圆圆把刀背伸到陈宁面前指着他胸口道:“你这身衣服已经穿了两天了,现在可是夏天要是平常你肯定就换了,但今天你却没换,说明你昨晚肯定碰到什么事了,送了宵夜也不见了你回来,老实说去哪了?”
陈宁把心放回肚子里扯开笑脸道:“我只是偶尔偷个懒,夫人就不要揪着不放了”说着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好啊,没什么味道,不信你闻闻”说着就要把袖子往圆圆鼻子底下伸,圆圆拍掉他的手皱皱鼻子骂了一句臭男人就忙活自己的事去了,陈宁见圆了过去也认真干起了手上的活。
圆圆忙活完五菜就差一汤马上下锅,遂差陈宁去喊他们吃饭,换作平时陈宁早就屁颠屁颠去了可今日却有些不大情愿但又不能不去,摘下围裙洗了洗手,特意对着水缸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慢慢往那边走去。
褚长风今日看起来比昨晚精神多了,除了身形确实瘦了不少,其他均与他在泽州时毫无二致,陈宁进了凉亭向亭中三人行了礼:“夫人已备好饭菜,请先生们过去用饭吧”。
言山久把脸埋在棋盘里执着子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去吧。”言山久让他走他也不好留,只能退了回来,走了几步心里惴惴不安转过头看了褚长风一眼,哪知后者同两位先生一样也是一副沉浸在棋局中的模样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陈宁回到厨房帮着圆圆准备了餐具,直到那滚烫的汤变温,两位先生才有说有笑进了饭厅,褚长风跟在他二人身后也进了饭厅。陈宁特意观察了褚长风的走姿可以说是挺拔有力,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心中疑惑更盛。
言山久坐在上首,易筠和褚长风两人分居他左右,圆圆坐在褚长风左手边,而陈宁夹在易筠和圆圆中间。五人坐定开饭,圆圆做的菜一向很对言山久的胃口今日也不例外,言山久吃了菜口中心里都适意自然好好夸张了一番圆圆的手艺,又聊起易筠年轻时的一些趣事惹的大家笑了开去。
陈宁一直用余光注意着褚长风的一举一动,他没停筷子却吃的很少,脸上在笑却与平常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同。陈宁琢磨着突然觉得喉间一股刺痛立马放下筷子慌了神,遥想当初为了给孩子提供足够的口粮,自己被喂了多少锅鲫鱼汤,直到被鱼刺狠狠卡过一次上了回急症室才逃过了喝鲫鱼汤的命运,这事就算现在让他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这不刚一卡住立马惊慌失措不管不顾把自己食指伸进喉咙催吐起来,圆圆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被鱼刺卡主了喉咙要去帮忙,一旁的褚长风快她一步抓住陈宁手腕就把他拉到了院里太阳最盛处。
“闭上眼睛张开嘴”
陈宁心里害怕喉中有刺说不出话只能按着本能跟着他的话照做,仰起头把嘴长到最大的程度。
“我看到了,你别动,马上就好。”陈宁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褚长风左手固定着陈宁下巴,右手把筷子伸进了陈宁嘴里一使巧劲就把扎在他喉咙里的刺夹了出来,陈宁得了解脱蹲下身不可抑制地吐了起来,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才挂着眼泪鼻涕站了起来。
圆圆递过来一杯茶水让他漱漱口,一边顺了顺他的背,陈宁漱了口抹了鼻涕眼泪这才缓过劲来沙哑着声音道:“多谢风哥,多谢夫人,吓着你们了吧,我小时候也被卡过一次,那么老长的一根鱼刺又细又硬扎在喉咙深处,最后费了老大劲才取出来的,那真是去了半条命呀,所以刚那就是反应过度,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众人回到饭厅吃过饭就各自散了,褚长风扶着言山久走了,圆圆挽着易筠也回了,就剩陈宁自己收拾残局,谁让他年纪最小呢,想着既然褚长风回来了总有机会找他说话,高高兴兴忙完这摊子清理了院中秽物就回屋补眠去了。要说在这明山上造府邸的好处还真不少,比如现在外面太阳热辣辣的,可进了屋中却凉爽非常,陈宁脱了外衣夹着薄被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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