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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2
苏沐芸是赌气跑开的,她不能原谅爹爹偏心地将毕生的武功悉数传给姐姐,她无法平静地看着舒言对姐姐百般的深情和疼爱而无动于衷,她的大度还不至把所有心爱之物拱手相让,哪怕这个人是她手足情深的姐姐。
她到底算什么?爹爹娇惯依挠,视若珍物明珠的女儿?舒言哥哥一直牵肠挂肚的那个人?不,她什么都不是,在他们的眼里,她原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只是她自己可笑地麻痹着自己的重要。她的眼轮深陷着,眸色戚然。所有的心烦意乱借着酒水的烈性一饮而下,却感觉不到刺鼻的辛辣,酒碗啪地一声撞在木桌上,又被满满盛上。
“小二,再给我来两坛酒……”苏沐芸目色幻散,两手在空中乱舞,显然是醉了。
“姑娘你不能再喝了……”说着,小二夺过她手中的酒坛,不想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搅合了店里的生意,于是架起她一边胳膊往外走。
苏沐芸从椅上站起来,身子摇晃地推开他的手,双脚歪斜了半天才勉强稳住,颜面嗤笑着:“姑娘我今天有兴致,你管不着……”
小二再欲相劝,她狠狠地一抽手,扭过头,抱着酒坛咕咕大饮。酒水刚触唇瓣,立刻被一只纤白的素手抢夺开,匆倏吸入的空气阻塞在喉口,苏沐芸难受地咳了几声。
那人的脸被帽沿的薄纱罩住,即便是她模糊的眼也辩得出这个女子就是曦喏。只见她从袖头取了一锭银子搁在案上,眉色清澈:“这些酒钱……够了吧?”
“够了够了……”小二嗫嗫嚅嚅地退了半步,一看这人身手打扮就不似寻常之人,再加上她厉声厉色更是不好招惹,“小的不知道这位是您的朋友,若有得罪之处,请您高抬贵手……”他正欲抬头,却发现两人已然走远,仅是一丝冷笑缠在耳边……
苏沐芸已然酩酊大醉,一路上胡言乱语尽是苏紫菡的名字,曦喏使尽力气才把她的手压在自己肩头。她已经无路可去,走到哪里都将是漂泊无依,因而她没有挣扎。
五毒教。
“教主!”两名教中弟子立刻迎了出来,接过她肩上的这个人。
“先把她送到紫堇轩,好生看着……”
“是!”两名女弟子应声退下,曦喏匆匆回屋换了身衣服。
正要出去,有人敲门进来。这女子欠了欠身,腰际彤红的丝绦格外惹眼:“启禀教主,邯城堡差人过来,说是要见教主!”
“郭纾离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当面说清不可?”曦喏暗自寻思,片刻侧过身,道:“叫他进来!”
她掀起衣衫,往核桃木色的青玉镂花椅上一坐,半晌送信之人被带了进来。这人相貌英武,双目炯然,却是颜灼。
“见过教主!”他双手合拳,揖了一礼。
“颜大总管亲自前来,真是有失远迎啊……”曦喏敛裙起身,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无事不登三宝殿,颜总管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颜灼当仁不让,近了一步:“教主如此爽快,我也就不饶弯子了,只是……”他扫了一眼屋里的侍女,复又落在曦喏的身上,没有说下去。
“你们都退下!”这个男子曦喏才见过几次,然而他谈吐间的沉稳和狡黠却远在她意料之外,“现在屋里只有你我二人,颜总管但说无妨!”
颜灼见门合上,兀自叹了口气,表情漠然,“实不相瞒,我是为少堡主来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少堡主为了那个苏紫菡姑娘几次三番差点拼了性命……”
“哦?那人家姑娘一定是有过人之处咯!”曦喏挑眉一笑,不露端倪。
“莫非教主不曾见过?”颜灼试探地问。
“见过,几面之缘的交情而已……”曦喏说得漫不经心,支起茶托轻呷了一口,“我听说那冷簟零姑娘也是花容月貌,琼姿艳影,怎么少堡主才几日的功夫就喜新厌旧了?”
颜灼暗笑:“教主是明白人,怎么说这邯城堡里来日总得有个少奶奶,何况少堡主对苏紫菡姑娘又是一见倾心,怎可同日而语?”
曦喏见他言辞恳切,这件事倒也不想骗自己,她沉吟了半晌,暗想“苏沐芸现在就在我手里,要想让苏紫菡自投罗网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像郭纾离这样的奸险之徒当真会对一个女子死心踏地而别无他求吗?”
她正犹疑着,颜灼又道:“少堡主说了,谁能替他了此心愿,《昆仑十二掌》的武功秘籍就归谁。如今五毒教和邯城堡亲如一家,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落入教主之手少堡主自然心甘情愿。
“哦?”曦喏调眼看他,浅笑盈盈,“依颜总管的意思,这顺水人情不做也得做了……”
“教主神通广大,这件事情自不在话下。”说着,颜灼又揖了一礼。“事成之后,《昆仑十二掌》一定双手奉上,决不食言!”
不管郭纾离对苏紫菡的这份情意是真是假,既然他能派颜灼求到自己门下,自然此人的价值非比寻常,帮了这个忙,无论如何于己都无坏处,何乐而不为呢?念及于此,曦喏侧过身,眸光欣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再信他一次!”
“教主放心,我们一言为定!告辞!”
“恕不远送!”
颜灼恭敬地退了出去,显然他并不知道苏沐芸就在五毒教,否则她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走出了那扇门……
紫堇轩。
侍女们见曦喏进了,立刻欠了欠身:“参见教主!”
苏沐芸仍在疯言疯语,口中念叨着没完,曦喏跟她曾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她的个性她在清楚不过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姑娘来五毒教的事还有谁知道?”曦喏眉心一挑,神色肃然。
“启禀教主,除了我们四个再也没有人知道!”
“那好,这件事就到这里,若是让外人知道,别怪我不客气!”她蓦地抚衫,坐在床榻旁。
“教主放心,我们绝不向外人透露一字半句!”四人战战惊惊地跪倒在地,敛眉垂首。
“好了……都起来吧,给我熬一碗解酒汤来。”曦喏的语气转而温和,她拧干软巾里浸润的水,擦拭着苏沐芸额间流淌的汗渍。
她的头反抗地左右扭动,扬起的手臂似欲将曦喏推开,声线醉腻:“走开,不要管我……”
“小芸,是我……我是曦喏……”曦喏拉着她的手,把刚熬好的解酒汤舀了勺送到她嘴里。苏沐芸仍旧不依不饶,死命地挣扎着,喂进去的汤水又流了出来,无奈之中,曦喏不得不点住她的穴位,扶起她的头轻贴在自己肩上,汤水顺着她的唇隙尽数灌了下去。
苏沐芸被水呛到,努力地清咳着。曦喏轻拍她的后背,扶她躺下,自己靠着床杆坐着,静静地等她醒来,一股久违的情感莫名地在她心扉间荡漾,那股暖煦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不敢去怀想,时光荏苒,归期不复。接踵而来的变故,滚滚红尘的历练,虚伪、背叛、冷酷……人心的叵测岂容得下一块纯洁无暇的净土?她只能捧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活着,在危机四伏的时局里残忍又顽强的活着。
解酒汤好像起了作用,苏沐芸已经清醒如常,只是头还炸炸的疼。眼缝里的光线逼仄地照出个人影,颓然的眼眶里还浸着泪痕,她吃惊道:“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五毒教,我看你喝得大醉,就……”
苏沐芸打断了她的话,语声尖刻:“我不想受任何人的恩惠,也包括你!你不该救我!”她从床上坐起来,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视线模糊看不清东西。
渐渐昏沉的光亮被一抹森然的冷气笼罩着,现实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怀想,曦喏暗暗起身,凑过去:“不会是因为上次的那些话,你还生我的气吧!都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她眼眸里含着笑,声音格外乖巧。
“你是高高在上的教主,你的好意我受之不起……”苏沐芸起身欲走,彼时的怒意没有半分消隐。
“小芸……”曦喏拉过她的手,柳眉微蹙,“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走的,只要你还是小芸,还是我曾经认识的苏沐芸,我绝不会让你走!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我知道你一定遇到了什么难事,但是你始终都要相信,我会帮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苏沐芸悠悠抬眸,看着她莹莹闪闪的眼睛,内心的硬挺情不自禁的变得软绵,蓦地,泪水纵横。她扑在曦喏怀里,呜咽声时断时续:“有你在真好,真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真正的关心我,真心的对我好……”
“怎么会呢,你还有你爹,还有你姐姐,你的舒言哥哥……他们都是心疼你的……”
听到这里,苏沐芸再一次愤怒地将她推开,嗔怨道:“不要再提他们的名字,我不想听到他们的名字……”
她绝望的双眸深陷着,撞击着曦喏安抚的眼神:“发生了什么事……”
“爹爹死了,舒言哥哥也不要我了,都是因为姐姐,因为姐姐……”她泣不成声,把内心的怨屈一并发泄出来。
“怎么会呢,苏前辈武功那么好,怎么会……”曦喏突然没有说下去,但她猜得出来邯城堡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此刻的郭纾离说不定还受了伤,难道真是为了苏紫菡?她沉思了半晌,又听苏沐芸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护着姐姐,为什么她做的任何事都被认同,而我所做的全是错,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忽然不再抽噎了。
曦喏温婉地打量着她,避开她的质问,反是宜然浅笑:“你想跟舒言哥哥在一起吗?”
苏沐芸乍地一愣 ,疑惑地瞥视着她眼神里的那道光华,不思其解地点了点头。
“你信不信,我能帮你?”
苏沐芸傻傻地看着她,不说话。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答应你,一定把你的舒言哥哥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她突然温顺得像个孩子,乖乖地躺着睡觉,她看曦喏说话的眼睛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来帮自己,但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尝试。
枯竭的朽木在瑟瑟的冷风里孑然伫立,被入春的秀色裹携着,被凄彻的空洞撕裂着,寒薄冷然。
苏紫菡在苏柏铱的墓前长久地跪着,一连几天没有人劝得住,她执拗得如同一尊泥塑,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只是垂着一双泪眼深深地凝望,泪流干的时候,她已无法感知双膝的知觉还有几分。
眼前一培黄土,万丈白绫,冷气尘风,无声地扑打着她的脸。这一刻的萧索凉色,却是引人沉思和冥想,她会照顾好妹妹,爹爹在天有灵会保佑她找到修罗神剑。
舒言和宛溱扶她起来,但见她悠悠的眼眸里依稀荡漾着几分舒坦,却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芸儿消失了几天,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的……”
“芸儿她武功那么好,一般人是奈何不了她的……”舒言忧心地看着她,更放心不下的是苏紫菡,“你担心的那么多,不要苦了自己!”
“是啊,小姐……”宛溱黛眉微蹙,她是心痛她太善良。
“放心吧。”苏紫菡抬眸的眼波里,水意清澈,语声同样是轻描淡写。她的娴静和温柔就如她骨子里的一缕生气,若照水姣花,若扶风弱柳,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宛溱牵着马,驾着风尘驰出邯城。苏紫菡突然身子一斜,从马鞍上摔下来,舒言和宛溱乍时慌了神,紧勒缰绳,跃下马来。她躺在舒言怀里的时候,脸色深暗,已然没有知觉。
“蚀心丸的毒性又发作了,再找不到解药,必然波及全身,到时候……”宛溱惊慌失措,眼泪禁不住要流下来。
舒言敛眉,毅然抚掌欲推向她的后背。
“你会没命的!”宛溱将欲阻拦的手法被一道气力推开,舒言固执地强加着他的掌力,一股汹汹来袭的力道莫名地与之相消、相融、强劲无比。舒言戛然意识到着股力道的时候,四掌一一合十,深厚而沉稳的内息在两人的体内穿透着、通融着,聚为一体。半晌,暗红色的鲜血从苏紫菡指间流出,依稀的灼热,如滑过眼角的一滴血泪,曾贯穿过彼此的心房。
待毒素去除三分,苏紫菡面色苍白地倒在宛溱怀中,虚弱如耗尽了力气,舒言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运功调息,精神不似那般舒爽。
“小姐你终于醒了!”宛溱睁开的双眸焕散出喜色。
她干涸的唇瓣微微颤动着,气息微弱:“舒言……他怎么样了?”
“他……他……”宛溱吱唔了半饷,犹疑不知所言。
舒言蓦地扶衫起来,语气轻缓:“多亏了苏前辈的内力,再疗几次伤就可以驱除你体内全部毒素……”她看他的眼神依旧担忧,舒言下意识的附加了一句,“放心,我没事!”
苏紫菡已经感觉疼痛的消隐,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宛溱搀着她,三人找了一家客栈落宿。
入夜的早春,微风里依稀起了一些暖意。窗外朦胧的月色,在摇曳的布帘间流泻着,晃晃荡荡的树影与地面斑驳的黑影婆娑起舞。叶缝里透出熹微的光,跳动着,闪烁着。
舒言在给苏紫菡疗伤,宛溱掩门下楼,准备让小二准备几个好菜,一洗日里奔波的风尘。逼乍的楼道一片漆黑,倾窗而入的月华映出地面若有若无的光华,她只觉后颈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擒住,掀出窗外。
“仙姑……”惊慌之中,她看到一张脸,冷暝阴暗。
云颍君沉声冷哼:“你还知道叫我仙姑?你才跟那丫头相处几天,居然敢背叛我护着那个丫头……难道这么多年我抚养你成人,教你武功,为你做的一切,你都忘了?”
“不……我没忘!”宛溱含着泪斩钉截铁。
“那好,我再给一次机会!”云颍君厉声回眸,袖头伸出一个包好的纸袋。“这是蒙汗药,你伺候苏紫菡起居饮食,下药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如若做不到,便是于我无情,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她将一颗毒药塞入宛溱嘴里。
一切似乎在意料之中,就如她所了解的兰陵仙姑一般,她无奈,淡然回应:“给我一点时间……”
“什么时候替我办好此事,什么时候拿到解药,你自己看着办!”她一侧耳,一袭黑衣稍纵即逝。身后莫名的刮起一阵冷风,丝缎的间隙里威逼出冷气,入春的寒露似要扑打在脸上,宛溱裹紧袖头往里走,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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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补全~都没有保证保证月更了,让亲们久等,偶的错~~o(>_<)o ~~
近期忙碌忙碌~~~屯文准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