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零开始

　　时间过得很快，进入三月份，学校进入全面应考复习阶段，我们也开始倒数为时不多的高中时光，我们都不再计较以前的得失和伤害，准确地说是暂时把它们都放下，全力以赴应对高考。只是我们五个人算是比较幸运的了，还能利用难得的吃饭、打水、早操、回宿舍的路上这样的时间打打闹闹，开一些轻松的玩笑，互相依靠互相扶持。
　　我们有恢复了曾经简单快乐忙碌的生活，只是以前是我、成城和杨扬，现在多了米蓝和柽飞，快乐比以前多了，我们的日子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老套的很，但这段因高考而来的难得的逃避和平静让我很开心，我在心里感谢，感谢这高考，可我更期盼着高考永远都不要来，这样我可以一直躲下去。不过这个想法还是没能实现，一切都来得很突然，结果更是让我始料未及。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2004.5.8下午。下午上课前，所有人都背着大包来了教室，因为每周六下午放学后就可以回家了，享受周日假期是我们每一周努力过下去的一大动力，虽然只有一天但我们都会很开心。下午上完课，同学们欢呼着笑着拎着包就往教室外冲去，生怕比别人晚一步就没了车，没了座位。我还是老样子，懒懒的慢慢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因为我所在的村子算是所有学生当中最偏远的，连公交都没有，我们每次都得坐本县开往邻县的长途，而长途车又总嫌我们路程短，票价低，有时候人少就不肯载我们，而我还是最倒霉了，因为这一年来这里上学的就只有我，所以我每次都是慢条斯理地走，在长途车停靠的点上等，就像是听天由命，一直等到愿意载我的车，每次回到家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辉煌，每次爷爷总是在灰暗的灯火里，站在大门口等我。我想这今天可能还是得等好久吧，和成城米蓝说完BYEBYE，打算出门的时候碰到杨扬，他看着我笑了下，说路上小心，伸出手，递给我一个青苹果，我感激的看着他，笑着接过说谢谢，你也是。他回我灿烂一笑，昂了昂下巴仰着鼻尖说，我是谁啊，自然好着呢。说完转身，边走边挥手，留给我一个挥着手的、高大的映在夕阳里的背影。我就那样看着发呆，觉得他真的是很帅很阳光，杨扬，我嘴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我想当时我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明显，稍微有心的人都看得出来我当时的感觉。
　　我就那样站了好久，直到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我惊醒。是柽飞，他依旧一脸的冷漠，只是金黄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厚重的黑色眼镜后面的眼睛，让我有种害怕的感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害怕，我不知道。他说，已经走了，看不到了。顿了一下又说，快走吧，要不赶不上车了。我回过神来，脸上很烫，我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虽然那次打篮球我似乎告诉过他我喜欢杨扬，但还是觉得尴尬。我说，我。。。。。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说，快点。不容我说，拉着我的背包带子就往车站走，我疑惑了下，说，你不是和米蓝成城同路嘛？他没支声，脚步却更快了，我紧跑几步才跟得上，心里的疑惑更深，可问了他却不答，我本就是个闷葫芦，这一来，我也不再开口，就是跟着他，他腿长，跨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都得我跟着小跑，路上还剩下很多学校附近的同学慢悠悠的享受放学后的快乐，看着这样的我们两个，都很诧异，我们都不理不睬，只管走自己的路。我跟在他后面走着，觉得我们真的是同一类人，米蓝说得一点不错。远远看见汽车站，旁边停着一辆长途车，车门口一售票的在向这边张望着，我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女人心里一紧，这个女人跟的这班车我从来没福气更没运气坐，她从来都是斜着眼角看我说，载你划不来，才一个人，要停一次车费很多油的。我想这会惨了，又得等半小时等下一班了。想着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女人向我们招手，准确地说是在向柽飞招手。还没等我们到跟前，就说，哎呀大少爷，怎么这么慢哦，都等你半天了，你妈还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到呢。柽飞没答话，拉着我就上了车，我挣扎了下说，这车我做不了，说的时候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那个女人。那女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算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柽飞看了一眼那女人说，芳姐，这是我好朋友，以后你看到的话都把她载回家去。那女人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堆笑的说，好好，没问题，快上去吧，要开车了。说着柽飞就把我拉了上去。我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的座位就在司机后面，很宽敞，似乎是专门留给我们的。坐稳后，柽飞说，这个线路是我爸承包的，这条线路上的车都是我家的。我听着一脸的惊讶，从没听他说过。可能他知道我的反应，笑了一下。我说，你笑了。。。。。。。他突然敛起笑容，嘴角紧紧抿起，我心里颤抖了下，不敢再说。没过一会车就开了。我坐在他的旁边，轻轻的呼气，不敢喘气，虽然刚才的小跑让我觉得心口憋闷，口干舌燥，但我还是不敢大口呼气。我第一次这样近的看他。从侧面看去，他脸上的轮廓很分明，鼻子很挺，眼睛很深，睫毛很长，而且嘴角还是那样倔强的抿着。我想着这家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却没想他突然转脸看我。我尴尬的别过头，看着外面想要转移思绪，心里的颤抖更深，因为我使劲抓着放在腿上的包。他看了我一眼，抬手拿我的包说，一整包的书放在腿上太累了。边说着就抓起来要放到座位下面去，提包的时候我的手却紧紧抓着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见我两手抓着包，抬眼看我，我被他一看，吓得赶紧松手。待他放好包，还是那样坐着不说话。我手里没了可以抓的东西，只好紧抓着衣角在那拧来拧去。他可能觉察到了我的紧张，没转脸，只是一只手支着下巴，手肘靠在座位边上的扶手上说，你怎么了，这不像你。我看着他没答话，只是觉得他深不可测。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接着说，或许现在的你才像真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胆小害怕陌生人，因为你实际上很单纯。他转脸看了我一眼，我没抬头，却分明感觉得到。他放下手，重重的把背靠在靠背上，我的背清楚的感觉到传递过来的震动。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杨扬喜欢你而不是黎婉敏，米蓝和成城为什么对你那么忠诚。我反应了半天，想不通是什么。他也不说话，好一会突然说，今天是我生日，我爸妈让我去他们那边过生日，我一直是和我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我感觉很惊讶，这个连米蓝都没提过，他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家，我心里想着就写在脸上了，他看我一眼说，我爸妈其实很疼我，只是他们用错了方式，只知道要为了我挣很多的钱，却很少在我身边关心我。我从小就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黎婉敏是我奶奶的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顿了顿，我听的自以为是，跟着他的话音自言自语说，原来米蓝说的是真的呢，你和黎婉敏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那你喜欢黎婉敏了。。。。。。。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有点烦躁，有点气急败坏，不要总是自以为是，不要总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杨扬，我不喜欢黎婉敏。。。。。。。我害怕的看着他，这是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第一次看到他发脾气生气，第一次看到他烦恼的样子。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从没这样子，我被他吓到了，我不知道做什么，只想平复他的心情，不知不觉就伸手从口袋里把那个苹果递给他，他看到那个苹果并没接过去，而是转头看我，眼神很奇怪，声音很沉的问我，你真的要把这个苹果给我？我听他的话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苹果是杨扬给我的，我尴尬得很，想要把苹果拿回来时却来不及了，柽飞已经接过去，咬了一口，我看着那个苹果上一片绿中一个白花花的坑，心里有种东西破碎了，碎得再也聚不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眼泪就那样无声的流下来了，可能那颗眼泪太大滴，滴落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柽飞，他转眼看我，没有惊讶，没有同情，没有安慰，还是吃着那个苹果，只是越吃越慢，他说，我把苹果吃完的时候，你就把这份感情忘记吧。我看着他手心了的那个苹果慢慢的变小，心里的杨扬也好像慢慢的模糊起来，我舍不得，想要努力的抓住他，但他却离我越来越远，我的泪水被他的一句话惊醒了，他说我吃完了。我看着他把吃完的苹果核从车窗扔出去，就好像把我的梦我的希望我的幻想，我所有的一切都扔出去一样，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那个向远处向车后消失的苹果核，一下子眼泪竟然不留了，我知道那是一种绝望的失去的感觉。柽飞轻轻的抓住我的手拉我坐下，轻轻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这是你送我的最好的生日礼物。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就是看着他，没有想法，没有意识。等到下车的时候，才发现我早就做过了头，坐到终点站了，坐到柽飞家里来了。
　　他让我进去，我不肯。他就让我在他家门口等他，我说我要去车站坐车回家，他不由分说，等我十五分钟，十五分不下来你就走。说完也不等我回话就冲进了楼梯。我看了看表，就想等等吧，时间过得很慢，我心里也很乱，也理不出个头绪，等不及了就想赶紧回家，回了家把一切都放下，好好睡一觉。想了想就不等了，拎着我笨重的书包准备走了，没走多远就听到背后重重的脚步和呼吸声，我转头看了一眼，是柽飞。他大口的喘着气，看我的眼神很戏虐，就好像我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中一样。他一手叉着腰，喘着气走我跟前，结果我手里的包就走，我没心思问他到底想怎样，就跟着他走。到一车库，他用钥匙开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对车我是白痴，除了颜色什么都不知道，他看起来车开的很不错。我们去了一个小吃店，我吃不下，他说他开快车送我回去，很容易晕车的，还是多吃点好。我勉强吃了几口，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天已经很黑了，我想爷爷可能都在门口等我很久了。我们一路都没说话，我呆呆看着着窗外面的树、车子、路灯飞快的闪过，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柽飞突然停了车。我转头看他，他没看我，双手抓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我伸手去后座拿包，他突然说话了。他说，以后回家就坐那的长途车，我跟司机打好招呼了，会等你的。还有，今天是我生日，你送我件礼物吧。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转头看我，笑了一下，似乎很无奈说，你不想送我礼物啊？我回了下神，一把抓过自己的包，我在自己的包里翻腾了半天，抓出个笔记本，用过的，又抓出个书，教科书，习题册。。。。。。。最后抓出我的铅笔盒，那是个很酷的铅笔盒，通体黑色，上表面是红上衣蓝裤子的蜘蛛侠，盒子不是很宽比一般的盒子深点，里面的底色是黄色，也是红上衣蓝裤子的蜘蛛侠，我打开笔盒，里面的笔也都是用过的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挠挠脑袋，看了看柽飞，他笑得很大个，一个很大个的笑容，我看着他的笑就知道自己很傻，突然觉得他今天笑的次数创纪录了。他看着我笑着，好像一直都停不了。看着我一脸的苦恼，他说，把你那笔盒送我吧。我嘀咕着，这盒子很久了，我爷爷买给我的，都六年了，磨得都不成样子了。他二话不说，从我手中接过笔盒，把里面的文具都倒出来，从车抽屉里拿出个塑料袋装了，就把那笔盒放在方向盘前的玻璃旁。然后开车送我到家门口，爷爷在门口坐着，盛夏未来，天还是很凉，爷爷披着件外衣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我和柽飞下了车，他向我爷爷问了声好，叫了声爷爷，然后说，爷爷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找木树，回来晚了，对不起。爷爷笑着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直拉着他进去吃饭，他看了我一眼，见我尴尬的样子，竟然答应了，跟进来直叫爷爷，我也是常住爷爷这里，回家总是先在爷爷这里待，回校前去家里见爸妈。爷爷早做好了饭，放火上又热了热，非叫我们在吃些，我说吃过了，可柽飞却出奇的话多，跟我爷爷聊得很热闹，还跟我爷爷说我就吃了一点点东西，一定的再吃点，他是一点不客气，吃了好大一碗，我撑不住爷爷再三说，只好和他一起吃了些。爷爷使劲在他面前说我不懂得让人，不会说话，脾气倔，连个谢字都不会说。我看着爷爷哭笑不得，柽飞却跟爷爷说，她就那样，改不了了。
　　临走我送他出门，一句话没有。他看着我又笑了，上了车。我隔着玻璃窗看着他，说，你今天笑了四次，他也隔着玻璃窗回答我，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让我害怕，说，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
　　周日到学校，晚自习前柽飞给我一个笔盒，通体白色，上面几个简单的字而已——美丽的夏天beautiful sum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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