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好香

　　　　两只耳环带好，苗熠去了洗浴间，照了照镜子。
　　“好看。”

　　扶念收了收心头那点荒唐念头，附和，“嗯，很配你。”

　　苗熠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她去厨房洗了水果，切好果盘，放在了阳台的小桌子上。
　　“快来，晒太阳。”

　　扶念脸上带了笑意，走到阳台，躺在了右边的那张躺椅上。

　　苗熠便躺在了左边的躺椅上。

　　12月底的阳光和煦轻盈，晒的扶念懒洋洋的，几乎要睡过去。

　　而旁边的苗熠，是真的睡了过去。
　　绵长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凌晨才下班睡觉，为了给她准备这顿饭，说不定9点就起床了。

　　……下次不能中午来吃饭了。

　　扶念仔细盯着睡着的人。

　　睡着了的苗熠，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唇角都放松成自然的弧度。褪去了白日里那些或明媚或洒脱的伪装，此刻她看起来有种不设防的柔软，甚至……有点乖。

　　她没有打扰，只将手机调至静音。回了合伙人关于元旦演出的询问，又处理了几条琐事。之后便漫无目的地滑动屏幕，直到刷到一个视频——邻近的沿海城市，正落着今冬的初雪。

　　欧式建筑的尖顶覆着皑皑白雪，街道静谧，整个世界像被裹进柔软的棉絮里。扶念很喜欢雪，那种能将一切杂乱覆盖、让天地重归素净的力量。

　　她看得专注，连身旁的人何时醒了过来，又何时悄悄凑近都未察觉。

　　“哇，下雪了，好看。”
　　猛然响起的声音，让扶念吓的身体都轻微弹了一下。

　　她稳住心神，“对，很好看。”

　　苗熠看向屏幕，“也不知道林阳什么时候才会下雪。”

　　扶念回想了一下往年，“感觉到一月底去了。”

　　苗熠的目光从屏幕移开，落到扶念被光影勾勒的侧脸上。视频里的雪景很美，但此刻，一个比雪景更清晰、更迫切的念头攥住了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克制的、兴奋的试探，“我们今晚，去看雪吧？”

　　扶念吓了一跳，“啊？今晚？”

　　话一出口，苗熠其实自己都怔了一下。这个念头来得太突然，像自己会蹦出来一样。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抓住了这份想与扶念分享世间美好的强烈冲动。

　　看着扶念讶异的表情，那股熟悉的、害怕越界的不安又悄悄漫上心头。是不是太唐突了？

　　苗熠莫名的没了底气，强撑着解释道，“……我感觉挺近的。”

　　扶念，“会不会……太匆忙了？”什么都没有准备，这很不符合她的习惯。

　　可是，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那个暴雨后的凌晨，她们在未尽的夜色里驱车奔向日出。车窗上滑落的雨痕，和天边烧起来的第一缕光。

　　谁说一定要准备好再去做一件事呢？

　　她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行，今天就去。”

　　苗熠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

　　她打开手机，开始查询高铁票。
　　“下午3点半，有一趟车，六点半就到了。”

　　说着，苗熠又翻了翻回程的票。

　　“我们今晚去海边看一看，明天白天也转一转。然后，下午4点10分返程，7点30就回林阳了。还不耽误我去上班。”

　　扶念点了点头，“好，我来订票。”

　　扶念在订票的时候，苗熠也正在给老板请假。

　　扶念觉得很疯狂。

　　今年她28了。
　　可是，她在做曾经18岁时候才会做的事。

　　她看着苗熠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化妆品及护肤品，居然被带着紧张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还有36分钟发车，我们得跑两步了。”

　　苗熠将头发低低的扎成马尾，“走，出发！”

　　*

　　下午6点半，火车缓缓停靠在覆雪的小城。
　　两人如愿以偿的呼吸到了雪的味道。

　　空气撞入鼻腔，像一片薄荷化开的凉意。

　　扶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旁的人的脂粉香气混合在雪的味道里，有点清醒，有点沉迷。

　　天上的雪花仍旧在飘，两人沿着海岸线旁的栈道缓缓前行。
　　远处的大风车呼啦啦的转，和深色的海，白色的雪，构成奇异的风景。

　　一阵海风吹过，苗熠打了个哆嗦，“嘶”了一声。

　　扶念裹了裹大衣，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区，“去那里，城区里应该风会小一些。”

　　凉风从脖子里灌入，苗熠几乎缩成一团。

　　扶念便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运气很好，刚走入街区，就在路边看到了卖围巾的铺子。

　　扶念抬头，“等我几分钟。”

　　等扶念从铺子里出来，手上拿了一条浅绿色的围巾。她举起围巾递过来，“围上吧。”

　　苗熠看着递到眼前的围巾，没有立刻伸手。她抬起眼，目光从柔软的织物缓缓移到扶念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上。

　　海风在耳边呼啸。

　　一个念头，一个混杂着期待与勇气的念头，促使她开了口。
　　“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体贴吗？”

　　扶念举着围巾的手，在空中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扶念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被风一裹挟，几乎听不到。可是，扶念知道自己听清楚了。

　　她心里默默回答，当然不是。
　　可是，不知为何，这话她说不出口。

　　沉默在寒风中凝固了两秒。

　　苗熠先败下阵来。
　　她眼底那点隐秘的、灼热的期待，像是被这冰冷的沉默冻伤了，迅速蒙上一层懊恼和仓皇。

　　越界了。
　　她垂下眼，掩饰住瞬间的失落。

　　等再次抬起眼，已经恢复了温和的笑意。她接过围巾，“谢谢。”

　　街边，一群少年的呼喊声猛的炸开，打破了雪夜的宁静。

　　两人所处的这条街道，是一条长长的缓下坡。因为下了雪，且旅客来来回回的踩，路面光滑的几乎能照镜子。

　　于是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顺着这条路滑下去，呼啸而过。

　　很快，有其他的游客，也跟上了滑冰的步伐。
　　这条街，顿时成了天然滑冰场。喊叫声大笑声此起彼伏，即使摔了个屁股墩儿，也仍旧挡不住旅客们放肆发疯的心情。

　　扶念轻声道，“他们看起来……好快乐。”

　　苗熠转过头，“我们也可以这样。”

　　扶念，“……啊？”

　　苗熠重复一遍，带着怂恿的语气，“我们也可以这样。”

　　扶念还在犹豫中。她觉得自己，已经错过这样撒欢的年纪了。

　　可对方却根本不管她同没同意，直接拉着她的手臂，拽到了结冰的路面上。
　　扶念还没来得及准备，脚下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了滑行。

　　扶念这28年来，就讲究一个“稳”字。她非常讨厌事情超出掌控的无力感。

　　可眼下，她根本没办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旁边人的手。

　　她努力平衡着脚下，却仍旧没办法忽略掉内心恐慌。

　　她听见苗熠的的笑声，清脆而快乐。

　　她震惊转头看向苗熠，这人都不害怕的吗？

　　可是她来不及思考了，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要控制不住平衡了。

　　而速度，越来越快。

　　她要撞上前面的人了。

　　即使知道很丢脸，扶念还是控制不住的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旁边的苗熠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起，和前面的人撞作一团，摔倒在了地上。

　　等扶念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正压在苗熠身上。
　　扶念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是不是压疼你了？”

　　苗熠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还好。”

　　扶念感觉自己尾巴骨一阵一阵的疼，她想摸摸，又觉得不太体面。

　　自己都这么疼，苗熠岂不是更疼？
　　“你真的不疼？”

　　“真的不疼，”说着，苗熠检查了一下背的小背包，发现没有摔坏任何东西，便放下心，向上伸出了手，“拉我起来。”

　　扶念也顾不上自己的疼，连忙抓住那只葱白的手，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

　　苗熠站直了身子，又弯了腰，整个人都在颤抖。

　　扶念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你怎么了？是不是摔……”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因为，扶念发现，苗熠是因为在憋笑，才浑身颤抖。

　　扶念，“…………”

　　苗熠仍旧在笑。

　　扶念，“你笑什么？”

　　被发现了，苗熠索性不再憋，又“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扶念，“你到底在笑什么？”

　　苗熠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你刚刚，叫的好大声啊哈哈哈。你那么害怕吗？”

　　扶念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还好吧。”

　　“还好？你不害怕你叫成那样？”

　　扶念有些恼了，“你不害怕？”

　　苗熠眨眨眼，甚至带了点天真的疑惑，“我不害怕啊。”

　　扶念不说话了。
　　这人，怎么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
　　鲜活过了头，就知道欺负人。

　　眼看着对方要恼，苗熠连忙见好就收。
　　“哎你看，那边有个手作银饰，我们去看看吧？”

　　扶念从嗓子里挤出来声音，“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银饰店，老板热情的迎了过来。

　　“两位有想自己diy的款式吗？”

　　扶念没应声。银饰diy店到处都是，她并不感兴趣，纯粹是被苗熠拉着过来的。

　　苗熠倒是很礼貌的笑了笑，“我们自己先看一看。”

　　扶念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是跟在苗熠身后，陪着苗熠一起看。

　　走到陈列柜的拐角处，苗熠发现了什么，快走了两步。

　　扶念顺着苗熠的眼神看过去。
　　是一条小小的匕首手链，匕首并不大，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

　　苗熠回过头，“你觉得这个手链怎么样？”

　　扶念点头，“还不错。”

　　苗熠笑眼里闪过细微的光，“我记得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各种各样的匕首吗？”

　　扶念微微讶异，没想到，苗熠居然还记得这个。直到现在，她在房间里还收藏了几把匕首。

　　从扶念的表情里，苗熠读取到了肯定回答。

　　她朝向老板方向，“老板，这个匕首手链怎么卖的？”

　　“原价288，年底优惠打8折，你要是想要，230拿走。”

　　苗熠犹豫片刻，“行，麻烦给拿一下吧。”

　　扶念试探开口，“要送给我的吗？”

　　苗熠接过包装盒，语气里带了一丝忐忑，“对呀，你……你应该不会嫌弃吧？”

　　扶念嘴角微微上扬，“不会。”

　　手链很便宜，可是，一想到苗熠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她的偏好，她就觉得，这个礼物，很好很好。

　　眼看老板要将手链包起来，扶念打断了，“不用包装，把手链给我就行。”

　　扶念拿过手链，顺手戴在了左手上。
　　她晃了晃白的发光的手腕，笑了笑，“挺好看的。”

　　苗熠刚想开口接话，外边传开了烟花爆开的声音。

　　苗熠走到窗前，漫天的烟花星星点点。
　　“好漂亮。”

　　老板也跟着走到窗前，语气里带着对自家城市的自豪感，“你们今天来这里可算是来对了，从今晚到元旦，每天都有烟花表演呢！规模可大了！”

　　闻言，苗熠拉了一下扶念，道，“快走，趁这会儿人还不多，我们去占个好位置。”

　　两人一路小跑，终于到了看烟花表演的地方，已然是人山人海。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耳边是人山人海的欢呼声。没有人再去在意这寒冷的海风。

　　在这鼎沸的人声与绚烂的光影里，扶念想起来了十年前，她和苗熠也一起看过一次烟花。

　　那天是元旦，本该放假的时间，两人商量好去公园看烟花的计划，却因为学校安排补课而落空。
　　于是两人夜晚装病说去医务室看病，然后翻墙逃课去了公园。

　　那天的烟花规模并不大，前前后后也就十几分钟，但是逃课带来的那种刺激感，却让看烟花的开心放大到了极致。
　　那天夜晚，苗熠摇头晃脑道，“扶念，马上都要期末考试了，我们居然还在这里虚度光阴哎。”

　　时间太久远了，扶念忘记自己回了什么了，好像是两人对视笑了一下？

　　而眼下。

　　扶念轻轻笑了一声。

　　苗熠收回看烟花的目光，“嗯？怎么了？”

　　“我们又在虚度光阴。”

　　苗熠并未想起来多年前的那场烟花，她有些疑惑道，“什么？”

　　扶念摇头，“没什么。”
　　在这无数个虚度光阴的日子里，她想，今天，是她……最想虚度光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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