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相识

　　躺在他怀里厮磨半天，南玉头发更散乱，慵懒模样看在刘潜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下去时刘潜牵着她，回到二楼，孟无星守在南玉房间外，她问：“你怎么在这儿，没上去看着公主？”

　　孟无星语气平平：“陛下还在上面，他的人守着。”

　　“他还在啊？”南玉算算时间，隐约觉得刘至大概不会回去了。

　　刘潜一听，对孟无星说：“那你听着点，他要是下来，我跟着他回去，不下来就算了。”

　　南玉睁大眼睛：“君侯？”

　　“怎么，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刘潜推开门，半哄半抱把她带进来。

　　南玉头痛了，从前是她非要跟刘潜同床，现在报应来了，变成刘潜要跟她睡。她坐在床榻上说：“你不许乱来，明天还有大朝会。”

　　正旦大朝是一年里场面最大的朝会，稍微出错都会被严厉惩罚。因此她觉得，刘至和刘潜这兄弟两个，真的是毫无分寸。

　　刘潜满不在乎说：“怕什么，去年除夕夜，我还半夜去太液池抓鱼。”

　　她房间里没有准备多余的被子，好在床大被子也大，换上寝衣躺进去，老实了没一会儿，刘潜就偷偷摸摸想方设法把她抱进怀里。

　　南玉昏昏欲睡，因为化蛇符的缘故，体温比平时低，抱着微有凉意。刘潜胸膛宽厚，把她整个人都拢着，裹在怀里，安然入睡。

　　她现在喜欢温暖，迷糊中贪心地朝他靠近，正合了他的心意。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内侍送过来朝会穿的礼服，在门口叫刘潜。

　　南玉也被生生唤醒，翻个身，察觉刘潜起身，贪恋着他怀抱的温度，拽着衣裳不让他走。

　　他低头问：“舍不得我？”

　　声音又温柔又骄傲。

　　她困得眼睛睁不开，蹭着枕头点头。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再陪你一会儿。”刘潜俯身凑到她眼前。

　　她胡乱咕哝几句，不配合，刘潜跟她在床上闹，耳鬓厮磨黏糊糊，等外面内侍一声又一声催促起来，才亲亲南玉红肿的唇瓣，依依不舍地撩开床幔出去。

　　南玉回身又睡一觉，到中午起来时，才发现他的玄黑外袍落下没有带。

　　年节过完，天气渐暖，春日慢慢来临，南玉没有那么困倦，一天天精神起来。

　　正月里日子过得飞快，年前刘潜忙着接待亲戚，年后刘潜又忙着送别，有心急的，正月十五过完就启程回去，也有不急的，慢悠悠多待一段时间。他只能偷空来临池观找南玉，每次兵荒马乱，南玉一直忘了给他还衣服。

　　二月份的时候，检查过连月的身体，南玉告诉刘潜，要做最后七天的收尾，之后连月就可以醒过来。

　　这七天里，南玉要搭台布阵，依旧用十二盏长明灯围起来，她和连月不眠不休在里面待七天七夜。

　　她早上说要些什么材料，晚上刘至就叫人准备好了，心急到多一刻都不愿意等。

　　刘至依旧选择长乐宫里南玉最初给连月招魂的地方，那里已经搭过一次，比较熟悉。

　　算好日期和时间，南玉吃过一顿汤锅，开始点灯。

　　点好长明灯，把连月嘴里的明月珠拿出来，送进阵里，南玉向刘至交待：“最好不要有人靠近也别发出吵闹声音，但如果看到灯快灭了，一定要过来添油，灯是最重要的，提前灭了就前功尽弃，我们俩都会没命。”

　　刘至如临大敌，面色凝重地答应她。

　　“等第七天过完，灯自然灭了之后，术法完成，陛下就可以进来看。”

　　巨大的长明灯有一人高，细长明亮，南玉拿着一柄匕首进去，等刘潜赶过来时，她已经到阵里，没来得及见他。

　　外面影影绰绰能看到一点她的身影，刘至担心夜间风大，就叫人在四周搭行障遮住。

　　七天对刘至来说是煎熬，他每天翘首以盼，寝食难安，甚至半夜摸过来看。长明灯都燃得旺盛，没有需要添油的，长乐宫这边本来就安静，也没人冲撞，对南玉来说，这七天很平稳。

　　第四天夜间，南玉割开手腕，给小瓷碗里放血，把画好的符依次浸血。她这几天没有睡觉的需求，丝毫不困，正专心做着，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南玉。”

　　她脊背发凉，转身一看，楚盏坐在地上。

　　这肯定不是她的真身，只是一个传话的，但南玉仍然瞬间后退，握着匕首在袖子里警惕防卫：“师父？你怎么来了。”

　　她褪去夏天时癫狂的模样，又成了平静安稳的半仙人：“别怕，我已经压制住心魔。”

　　南玉稍稍放松：“哦，那就好，恭喜师父，你还继续修道吗？”

　　她点点头：“本来想得道之后再来找你，但看到你今天给连月换命，还是来帮你。”

　　南玉眼睛一亮：“师父帮我？怎么帮。”

　　“解开你和连月的命线，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楚盏声音泠泠，和缓说。

　　“然后呢？”南玉满脸期待。

　　“然后你自己杀出去逃命。”

　　“……”南玉重新沮丧，“算了吧，我逃不出去，走两步就被刘至亲手砍了。”

　　“没出息。”楚盏恨铁不成钢。

　　“我怕啊，我只想多活几年，再说天命不可违，说我是七杀短命，我也没办法，我和天命不是一个级别的，连挑战的机会都没有。”南玉哀叹，“对了师父，你是不是给我打了化蛇符？”

　　楚盏毫无愧疚：“不是我，是被情障蒙蔽的我。”

　　“我最后会变成蛇吗？你快给我讲讲。”南玉不由自主凑过来。

　　“应该不会。”

　　“什么叫应该？师父，你自己做的自己都不知道？”南玉想哭了。

　　“化蛇符是我第一次做，效用还不清楚，要靠你试验和记录了。”楚盏正经吓唬她。

　　“我要怎么才能解开？我看你在锦帛上写了耳蝮蛇栖居的树，但没说具体怎么做。”南玉着急问她。

　　“对，在云南，有耳蝮蛇的地方，也会有鸩鸟出没，想办法抓到红眼睛的黑鸩，将它在水银里泡一个月，眼睛会变成红宝石。”

　　“这都是剧毒之物，稍有不慎就会送命啊。”南玉目瞪口呆。

　　“云南有专做这种生意的人，你试试看能不能遇上，收集到宝石，跟犀牛角、灵芝、七叶一花、百花蛇舌草、相思子和断肠草一起熬制，每年十一月的第七天服用，连服三年，应当能解开。”

　　南玉头晕：“怎么又有灵药又有毒药，又是应当？万一解不开，我怎么办。”

　　“跟你说过，这个符只是我刚开始尝试，什么都不清楚，你自己去试吧。对了，黑鸩宝石要每年新鲜的，你最好自己去找，你不怕毒，或者每年托人去买，再贵刘至也出得起。”楚盏详细提点。

　　南玉脑子里盘算：“我今年先去云南看看，连着其他药材一起摘回来，我记得七叶一花就是云南的草药。到那边探清楚情况，再看有没有办法买。”

　　“嗯，南玉，你确实很努力。”楚盏总结道。

　　南玉又气了：“谁让你给我用了符啊，师父，我欠你的？”

　　“你当时也准备杀我，扯平了。”楚盏波澜不惊说。

　　“那我也没杀啊！”

　　“好了你乖乖送命，我走了，自己保重。”楚盏矜持说。

　　“哎师父你再帮帮我，你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给我使一使啊。”南玉叫住她。

　　楚盏想了想，说：“那本《五经异义》里夹一张丝绢，写了鸩毒的防御配方，你不怕毒，如果带别人一起去，提前喝下去保命。”

　　南玉记下来，倏忽之间楚盏就不见了。
　　她对着空落落的天地看一会儿，唉声叹气，继续画符。

　　没有预想的天崩地裂，七天里天气一直晴朗光明，温暖怡人。

　　最后一夜，刘至硬生生守着，到天明时分，东方天光微亮，十二盏长明灯忽然齐齐熄灭。刘至先是悚然一惊，随后缓和过来，心脏剧烈跳动，僵硬着起身。

　　刘潜跟着他过来，一进灯阵，看到连月依然是进去时的模样，安详躺在桌案上，南玉趴着晕在一边，右手手腕缠裹着细布，还透露出血色，应当是割腕放过血。

　　刘至两步跨到连月面前，半跪着颤抖去探她的鼻息，等好不容易探知到一丝气流变化，再去压她的脉搏。

　　他欣喜若狂，反而脑中霎时空白，整个人颤着，轻轻叫连月的名字。连月不舒服地轻微动了一下，仍然没有睁开眼。

　　这点反应足够让刘至发疯，他一把抱起连月，踏步就向外走，出去两步，回头对刘潜说：“等南玉醒来，叫她来找我。”

　　刘潜握着南玉的手答应，她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在睡觉。

　　刘至抱着连月去了他住的宣室殿，南玉依旧回去临池观，刘潜和孟无星看着她。

　　一觉睡到晚上，南玉才醒过来，睁开眼就问：“公主好了吗？”

　　刘潜回答：“陛下把她抱走了，早上那会儿还没醒过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南玉挣扎起身：“我去看看她。”

　　“夜深了，你还是休息吧，脸上都没血色了。”刘潜劝她。

　　她摇摇头：“我总要看她醒来才睡得着，君侯，你带我过去。”

　　刘潜只能听她的，带她去宣室殿。

　　得到刘至的应允进殿后，便看到他坐在床榻边，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连月。

　　她还没醒，南玉走过来看看，说：“陛下，你叫她几声，我看她应当好了，现在是睡着。”

　　刘至恍惚，轻轻叫：“连月。”

　　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他提高音量：“连月，不要玩了，起床。”

　　连月略微动了动。

　　他上手把连月扶起来，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叫。

　　没一会儿，连月慢悠悠睁开眼，瓷白的脸蛋上两粒乌黑眼珠动起来，茫然看着眼前人。

　　“连月！”刘至惊喜地抱住她，“你终于回来了。”

　　她皱着眉，小声叫：“哥哥？”

　　刘至捧住她的脸，重重在她唇上亲一口。

　　她吓得全身一颤，眨巴着眼睛，整个人彻底清醒，不知所措地看着刘至。

　　南玉在旁边看热闹，也有些傻，悄悄问刘潜：“公主不知道她的身世？”

　　刘潜附在她耳边说：“应该不知道，连我都不知道，我看只有大哥知道。”

　　南玉啧两声：“我才刚把她救回来，陛下别把她又吓回去。”

　　刘至还要跟连月亲近，她两只手胡乱推拒，刚开口，被他惊骇的举动呛得咳嗽，断断续续质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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