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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月下谈
入秋，夜的寒气更重。然而，此时浮萍山庄内飘散着的金桂芬芳却最为淡雅、幽远。宴会的喧闹已经过去，当一切再次沉寂下来的时候，心灵的宁静终于降临。
躺在房顶独自沐浴皎洁的月光——这是北堂爵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被黑夜包围，他感到的不是恐慌、无助，反倒是别人没有的畅快、安详。只是今夜，他的内心不似以往平静，五年了，她终于再次出现在自己身边。多少个明月夜，他对月祈祷，只希望再见见那个自信无畏的她；那个给了他又一次生命，救赎他灵魂的她。此刻，他真心地感谢上苍，五年前和她相遇是缘，今日的重逢便是分，“缘分”二字，可遇而不可求。
“谁？”
除了北堂爵，这夜深人静之时竟还有另外爬墙翻屋的夜猫子。
“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换个房顶爬了。”凉澜嘴上这么说，脚下的步子却未停下，径直来到北堂爵身边。
“原来是凉儿啊。”透过微凉的月光，北堂爵眼前出现的是一幅仙子下凡图。凉澜除去了脸上的银质面具，此刻的她没有了慕容珏的霸气，显得如此高洁、恬淡。爵醉了，沉醉在这夜色之中。因为她，他失掉了神智；因为她，他遗落了心。
“这么晚还不休息，莫非凉儿是想我了？”
北堂爵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试问哪个正常的人会有他这样极端的两种性格。这是凉澜一天下来得出的结论。瞧瞧此刻躺在自己身边享受月光浴的男子，宴会上的寒意尽除之后，他身上所散发的淡淡温和之气是凉澜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其实刚才发现屋顶上之人是北堂爵的一瞬她曾想要逃离，但围绕在他身边的宁静、安详之感却令她移不开脚步。或许，一起赏月也是件不错的事。
“你喜欢赏月？”方才北堂爵陶醉的表情凉澜是尽收眼底。
“我只是喜欢夜而已。”不似傍晚死缠烂打的“膏药”，也不像宴会上的冷面阎罗，这时的北堂爵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合上双眼，凉澜开始享受这份久违的平静。
“我很喜欢月亮，不过，这并不包括中秋的圆月。”依旧合着双眼，凉澜吐出的气息轻柔、舒缓。
“中秋？”
逐并没有中秋这个节日，在这里，象征团圆的是冬天残雪出现的日子。残雪是逐特有的一种自然现象。每年冬季，天上便会显现出一道浅橙色的光带，这光带横穿苍穹，好似一条锦带，联系着分隔两地的亲人、友人、爱人。
“中秋是我家乡的节日，他代表了团圆。”现世的事凉澜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这其中也包括了老鬼和随心。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北堂爵，算起来，他们才见了不过两面，勉强称得上相识罢了，会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凉澜自身也十分意外。
“好想去看看。”
“什么？”
“你的家乡。”北堂爵冲凉澜暖心地一笑，“能生出像你这般美丽人儿的地方必定是个人间仙境，我真想亲眼瞧瞧。”转过脸，他的眼里满满的全都是凉澜的倩影。
“你呢？像你这样的妖孽，怕也只有仙林妖界般的地方长得出来。”凉澜半开玩笑地说道。
“宁园的确是个仙境般的地方。”北堂爵脸上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忧伤。“只可惜——宁园早就不在了。”
北堂爵的悲伤表现得并不明显，可凉澜就是能深切地感受到。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神伤。
是命运将两个被上天愚弄的孩子指引，他们在冥冥之中相遇，在冥冥之中再次重逢。踏着命运的转盘，他们又将上演几出巧合、几出注定，几出跌宕起伏的纠缠？
“不是你做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什么？”
“都说暗袭我西楼分坛的是天蜀教，可我认为这件事与你无关。”
“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呀。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不会是你，一定。”凉澜万分肯定，“有那种眼神的人不会这么做。我们是同一种人。”
“哦？那你说我们是哪种人？”被别人看穿本应该恼怒的，但对象换作凉澜，北堂爵此刻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你见过蜗牛吧，背着沉重的壳，明明那么艰难，却仍旧负着。因为他们太柔弱，没有了壳便会呈现出最脆弱的自己。害怕被伤害，害怕显露自己的懦弱，所以就用假面具武装自己，我们就是这种人。”
北堂爵没有再开口，凉澜亦是。月下，有人的心正慢慢敞开。有时候，需要宽恕的不是他人，而是紧闭在牢笼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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