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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夜放花千树(六)
“父亲说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季玌来看过我,还送了珊瑚手钏说是辟邪。其实我只是被吓傻了,回想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他摸了摸鼻子。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会被吓到很正常。”
“后来季玌不断的来找我,教会了我许多事情。他算得上我半个老师,甚至比教我的那些老师们还要厉害。虽然表面上我们很亲近,事实上我们比谁都懂得君臣之礼。因为太过亲近的关系不会有好结果,在皇宫这就是一条生存法则。”
赵承欢问方钰:“你知不知道季玌最喜欢干什么。”
“嗯?”
“他最喜欢钓鱼,是不是很意外?”赵承欢笑说,“那次去找他,他在御花园的湖畔边钓鱼。朦胧烟雨中,他头上顶着大大的斗笠身穿蓑衣。他告诉我御花园里的鱼很精,不会轻易上钩,问我要不要试试。然后我就试了,真的一条鱼都没钓到。”
他的故事很长,直到方钰完全合眼他的声音还在那里盘旋,盘旋。似是永无止境。
第二日睁眼,赵承欢不在了。方钰转转头嗅到一股花香,不远处的桌子上一簇小苍兰在花盆中扭动着身姿,花盘上方是几日未见的熟人面孔。
方钰看她娴熟的将小苍兰埋好,浇水,脸上的神色平静而安然。与以往一碰到花花草草就头大的样子截然不同。
“孟氏教你比我要好。”
她抬头,笑得灿烂,“小……少奶奶!”
方钰起身笑看她,“昨日怎么没见你来。”
她快声快语的解释,“昨天我是想来的,可夫人说你们才安定下来,让我不要去打扰你。”
“让我看看。”
她笑眼眯眯,眼珠机灵的在眼眶里打转。
“是我认识的枫儿。”
枫儿“嘿嘿”笑了笑,“少奶奶也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少奶奶,就是变得更加开朗了。不会是……”
“人小鬼大,”方钰伸出一指戳了戳她的小肚子,“一肚子的小心思。”
“哪有,少奶奶又笑话我。这几日夫人天天让我抄诗经佛经,我快痛苦死了……”
水城不能多留,再苦再累路还是要走的。
少年如他所愿,得了几个方将军的人马消失在水城。他消失得突然,如同他的出现成了一个谜。宁川意外的没跟他一起走,而是留了下来。问及原因,他嗫嚅道:“我想学点东西再走。”光会轻功与偷拿,在江湖上是力不稳脚跟的。他既然想留,方钰自然同意。多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影响。
不知是不是受水城之战的激励,士兵们的气势分外高昂。之后的汝州轻松拿下,插上了象征着季玌的崭新的旗帜。能够这么快的攻下还要感谢于诸侯们骨子里的懦弱,他们见得好处就去,先辈们的那些远大志向早就在纸醉金迷中消磨殆尽。
冬去春来,方钰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饮食是一方面,还有她平日里和士兵们一起习武,没事了找宁川实战一番,休息的时候练练孟氏之前说的簪花小楷,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父母陪在身边,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想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最最重要的是,她发现了赵承欢温文尔雅外表下狡猾的一面。这让他的面目真实了许多,感觉像是谪仙下凡。不过,还是一样的好看就是了。
段岚的气色不如方钰,反而日渐憔悴。当然,这是面貌上的。论精神,她完全可以和方钰一起习武……开开玩笑。今年夏日她即将成为一名孩子的母亲,她好像很开心,乐于为肚子里的孩子准备好一切,身体好的时候会和方钰坐在一起绣小衣裳之类的。方钰绣得不好,她一针一针的教她。等学得小有成就,方钰就偷偷的绣了一个香囊想送给赵承欢,碍于手艺不精迟迟未拿出手。
这个香囊被她藏在枕头下,还是枫儿第一个发现的。她拿着这个香囊笑得像个傻子,“哎呀,我们家少奶奶终于会绣香囊了。”
“……”
这话肯定不是在夸她。
“我要拿给少爷看去——”
“枫儿!”
她如一阵风,跑得飞快。少女爽朗的笑声窜出帐篷,给寂静的午后染上了不少活力。将士们边笑边看方钰追着枫儿到处乱跑,知道这位丞相夫人与众不同,看到又是另一种滋味。
“少爷少爷,少奶奶绣了香囊,她绣了香囊……”
声音戛然而止,枫儿在孟氏面前快速的放下高举着的手。
“夫人,大小姐……”
“母亲。”方钰后来站稳,双颊粉嫩,匆忙的行了一礼。
“拿来让我看看。”孟氏摊出一只手。
她这样,方钰不能说不要吧。
“……”看得这么仔细,方钰的心里发着毛。
“嗯,绣得比之前要好上一些。”
那她之前是有多差。
“我看,都一样。”赵承双笑道,上吊的眼眸弯弯。
“来,我告诉你哪边需要改。这个要你亲自动手,你可听清了。”
方钰惊诧的看一眼孟氏,孟氏脸色不变,温温的看着她。
“是。”
经过孟氏的指点,改动后的香囊好看了许多,灵动了许多。
帐篷内就方钰她俩,枫儿神秘道:“这些天我跟夫人学了不少东西,夫人的刺绣极好,特别是京绣……”
方钰不敢相信,“真的?”
“骗你我小狗。”
方钰摸了摸香囊,面料细软舒服极了,“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你说对吗。”
“对!”
夜晚赵承欢回帐篷。帐篷内点了他最爱的檀香,幽幽的烛火发着暖黄的光使帐篷内的景象徒生迷离。
方钰占着一盏烛台,翻转着香囊做最后的添补。用力闭上眼睛,走线盯累了,看东西都模糊起来。她转动着眼珠,忽的光线一暗,眼皮上温暖的触感令她不禁莞尔。
“赵承欢。”
“嗯?你怎么知道是我。”
方钰笑,手里的东西被人抽走。
“诶?”
“送给我的?”他很高兴,黑眸里点缀着烛火,笑得发亮。
“呃还没弄好……你给我!”
他身材高大,体型精瘦却不单薄。方钰够几次够不着,又羞又恼,立掌劈向他的关节,赵承欢手臂一酸香囊落了下来。方钰去接,谁知腰部被人搂去向后。
“赵承欢!”
他俩一齐跌进了床铺。
“你怎么……这么闹腾……”方钰笑得有点喘,赵承欢一把抢过香囊塞进了被单。翻身,堵住了方钰的嘴唇。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摩擦辗转,方钰没做好准备,一口气憋在胸口断断续续的从鼻腔呼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终于有间隙调整呼吸,却在下一秒重新被堵。温湿的舌头钻进她的口腔,舌尖挑/拨,懒洋洋的意味。方钰的身体松软了下来,双手笨拙得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全然一片模糊,她是再也看不清再也听不清了。
夜风吹来,帐篷里烛火晃灭。
段岚的肚子日益变大,有了一个可见的弧度。赵承欢向方钰打趣,“我们什么时候要。”
方钰回他一个眼刀,没什么气势道:“我怎么知道……”
“那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
“我都喜欢。”
“……”
行至昌州,一部分士兵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现象。赵承欢和太医熬了几服药给他们喝下,严重者禁食一日。昌州热,春天如同盛夏。这是昌州的一大特点,还有一大特点,昌州的山多,山多就意味着会有山匪。果不其然,近几日就有人向季玌进谏山匪之事。
“说是有一群人自西边来,收了原来的山匪霸占了昌州山。”季玌笑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赵承欢觉得奇怪,“昌州山不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你也觉得蹊跷。”
到了当天夜里,众人熟睡。赵承欢的房间突如其来飞进一只木箭,“咚”的钉在了他的床头。
两人瞬间惊醒。
方钰抽出枕下的匕首,一个翻身来到窗前。纸制的窗户被箭穿破了一个小洞,通过小洞往外看,月圆之夜四下无人。窗户对面,是一座山。山上星火点点,犹如鬼魅。
回头,赵承欢在取箭上的字条。他展开字条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漆黑的夜里,他的笑有些渗人。他说:“我大概知道这些山匪是怎么回事了。”
他问:“你想想,有谁会自西边来,带着一大帮人霸占了昌州山。是昌州的山,而不是其他州的山。”
方钰想了想,摇摇头。
赵承欢笑了,“之所以霸占昌州的山,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在昌州。”
话落,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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