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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燕子
虽然得知了胡先生直到下周一才会回来，程燕燕还是忍不住到公园里转悠。
自从他和父亲说漏了之后，就觉得家里的气氛十分压抑。而现在他动不动就想起胡先生来，也根本没有心思继续看书学习，出来到公园里转转，权当散散心了。
而这一次程燕燕来到公园里，却又碰到了那两个美国来的姑娘。老远便看到那两个人站在湖边，趴在栏杆上在比谁向湖里扔冰块儿扔得远。
程燕燕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个高个子肤色更白的姑娘总是能赢，而那个黑头发的姑娘虽然每次都输，但还是坚持不懈地使劲儿扔出下一块儿冰。他这么看着，觉得她们都扔得好近啊，心想如果他扔一次一定能扔得更远。
于是他真的捡了一块儿冰，试着往湖中心扔过去。然而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他明明已经很使劲儿了，那块儿冰却停在了一个近得出奇的地方，甚至还没有那个黑头发的姑娘扔出去的一半儿远。
似乎是他扔冰的行为引起了那边儿两个姑娘的关注，程燕燕发现那两个姑娘都停止了扔冰，向他招了招手。
程燕燕以为她们是叫他过去，便有些犹豫地走了过去，见那个看起来十分开朗友善的黑头发姑娘对他笑了笑说道：“嗨！你好again！”
“你好……”程燕燕有些腼腆地用英语说道，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我叫阿尔伯特，阿尔伯特·布莱克。”阿尔伯特友好地自我介绍道，又拍了拍德米特里的肩，“她是德米特里·舒宾——这名字很怪吧？她是斯拉夫人。”
程燕燕其实并不太不知道“斯拉夫人”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清楚在别人自我介绍之后，应该也自我介绍一下儿，于是便小声说道：“我叫……程燕燕。”
“燕……燕……”阿尔伯特尝试着说了一下儿这个叠音词，她还算不错，至少知道中国人的名字是把姓氏放在前面的，“这是什么意思？”
程燕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名字有什么意思？他哪知道啊，这是随便起的吧。“燕燕”，听起来多么土里土气的。
他想说“燕”就是“燕子”的意思，却一时间想不起“燕子”用英语怎么说，于是只好有些尴尬地说道：“是……是一种鸟。”
“啊，是凤凰么？”阿尔伯特立刻猜道。
“燕子”的英文他不会说，但“凤凰”还是知道的。程燕燕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那是孔雀？”阿尔伯特又猜道。
程燕燕虽然没听出来她说的是什么，但隐约有些印象“燕子”的英语并不是那个，于是又摇了摇头。
阿尔伯特还想继续猜，却被德米特里拍了一下儿手臂，小声说道：“行了，这样不太礼貌。”
“不是这位小同志让我猜的么？”阿尔伯特有些奇怪地小声问道。
“他是忘了那种鸟用英语怎么说吧。”德米特里也小声提醒她道。
阿尔伯特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点了点头，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幸会，燕燕。你经常在这里散步么？”
“有……有时候。”程燕燕有些愣愣地回答道，不太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转移到这上面。
“你是胡先生的学生吗？”阿尔伯特又随口问道。
这下儿程燕燕就更不明白了，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
德米特里提醒阿尔伯特道：“看年纪，他应该不是大学生。”
“哦，说的也是。”阿尔伯特点了点头，又好奇地对程燕燕问道，“那么你是胡先生的外甥？”
德米特里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手臂，心想她这是来调查的么，把人家吓到了怎么办？
阿尔伯特也意识到自己问太多了，连忙补救道：“哦，对不起，我只是想随便聊聊。对了，我们俩是雪莉的朋友，雪莉是胡先生的儿子。”
程燕燕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小声说道：“我只是……认识胡先生。”
程燕燕不是一个能够和别人很快聊起来的人，但阿尔伯特却特别喜欢和别人聊天儿。因为她自己也不是“纯正”的美国人，所以也特别喜欢和非美国人聊天儿。就这样，他们竟然聊起来了。
虽然英语讲得磕磕绊绊，听也有些听不明白，但程燕燕还是从阿尔伯特的话里了解到，胡先生之前的职业竟然是大学教授！对于他一个连大学都考不上的人而言，这实在太难以想象。程燕燕之前一直好奇那些有本事在大学里讲课的人都是什么样儿的，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高高在上，然而胡先生却那么亲切和蔼，也不歧视穷人——她肯定看到了他带着补丁的衣服，却还愿意和他继续说话。
这下儿，程燕燕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既然胡先生得病之前曾经是大学教授，那就肯定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否则也不可能获得这样的职称。
不过程燕燕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他父亲。如果告诉父亲，他肯定又会怀疑德米特里和阿尔伯特说的是不是真的，还会责怪他又到公园里去，还和陌生的姑娘说话。
他觉得父亲把人都想得太邪恶了，仿佛这世界上就没好人了一样。若是所有人都这么想，那么遇到什么困难也不会有人愿意帮忙，原本不认识却经常遇到的人也永远不会成为朋友，世界上每个人都自顾自地生活，有什么意思？
然而程燕燕想到，他或许的确应该好好学习了。胡先生曾经是大学教授，而他连大学都考不上，甚至连高中毕业证书都拿不到，又有什么喜欢她的资格。
但程燕燕却又觉得，上大学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些人花那么多钱去上大学，其实也只不过是去听胡先生那样的人讲话。而他只要每天到一个免费的公园里走走，就能听胡先生跟他说话，岂不是很赚么？或许他还可以问问胡先生是教什么专业的，趁机让她讲些她课上的内容。胡先生那样善良的人，肯定不会介意讲些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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