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痒七年之幸

　　之后的日子，我和医生预约好了时间，准备好了火化。也打电话告诉了老爸老妈，他们俩一着急，也跑来看Lucky。

　　十天，每天夜里小颜都会抱着Lucky睡。夜夜她安静睡着，醒来的时候，眼角一片泪水。

　　等到了日子，榴莲表现出极大的不安。我抱着它出门的时候，榴莲咬着我的裤脚，怎么都不松口。

　　小颜沉默着弯腰抱起它，看了看我。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要带着榴莲了。

　　那年，我怀着心事跟小颜走进畅城最大的宠物市场，进了那个门，被告知那窝小奶狗里，有一只叫Lucky的，属于我。那种心情，直到今天都历历在目。

　　它陪着我从沉默到开怀，在我离开的日子伴着小颜渡过漫无边际的长夜，又迎回了我。之后的日子里，我和小颜分别出差的日子里，它从未忘怀过我们。

　　Lucky咬坏过插线板，玩hi了回家憋不住也在卧室里嘘嘘过。每次闯祸抿着嘴巴的样子，都会让小颜舍不得说它什么。

　　忙得顾不上连着给喂十几天狗粮，也从来不闹，默默吃了。它是一只很乖很乖的狗，更是我们彼此最亲密的家人。

　　姜岩曾经问过我，如果没有Lucky，我和小颜会不会考虑要孩子。

　　我摇摇头，说：“真的不会。”

　　如今，这个伙伴，就要离开了。

　　我一直都觉得世间万物，俱有灵气。Lucky恐怕也是知道的，一路上罕见地听话。它趴在小颜膝盖上，舌头长长吐出来，呼吸急促。小颜不停抚摸着Lucky的四肢，时不时低头亲亲它。

　　而榴莲就坐在副驾，也乖觉得让我觉得心痛。

　　我没有把具体的时间告诉爸妈，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吧。过程不堪回首，Lucky趴在它惯常的窝中，被打了针，看着我们俩，渐渐一动不动。

　　直到最后，小颜都坚强地陪着它。奇迹般它本来动弹不得的四肢，挣扎着搭在我和小颜握着的手掌上，仿佛是在告别。

　　屋子里本来充斥着Lucky的喘气声，渐渐消失不见。小颜转过头，在我怀里哭得肝肠脆断。我拍着她的肩头，也自泪流满面。

　　“喵。”榴莲在一旁蹭着，我看着Lucky的身体，不由想起当初初见它的模样。

　　原来都十多年过去了。原来你不光长大，也变老了，离开了。

　　以前看到旁的人为宠物哭泣难过，我不以为然。直到有了Lucky，才明白，原来是这种感受。那一刻我心如刀绞，彻底空了一块。我明白，这一块空缺，恐怕我和小颜都已然无法再弥补上。

　　既然如此，就空着吧。

　　Lucky火化后，我没舍得把那小盒子乱放。爸妈的意思，是埋老家。问了小颜后，她觉得也好。于是我们驱车回了老家，在郊区。

　　我上回回来，还是高中吧？奶奶丧事的时候，最后一次在乡村的小道上走过。如今当真恍如隔世，平添更多愁绪。

　　拿着钥匙打开陈旧的大锁，推开黑漆的大门。吱呀一声，仿佛打开时光。

　　儿时的我在这个院子里骑马打仗，又或是烧火烤玉米，一瞬间所有记忆都浮现出来。我转过头看着她，嘴边抿出个苦涩的笑容，“我都快二十年没回来了。”

　　“这里真好。”小颜跨过门槛跟我进来，我合上门，结果盒子，和她一起走进院子，再打开屋门。

　　爸妈退休后，时不时会回来住住，倒不显得破旧。屋子里陈设简单，院子里种了些花草树木，只有蝉鸣阵阵，幽静极了。

　　我没着急给Lucky找新家，搬着小板凳坐在台阶上，拉过小颜，搂着她，给她将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小时候太调皮，顺着这个树，也不知道怎么就爬了上去，去掏鸟窝。”我指了指树上的咕咕鸟窝，说：“但是人小胳膊短，怎么都够不着。哭得哇哇的，给狠狠一顿骂。”

　　“你也太坏了吧。”小颜总算开口说话，我心里一喜，继续说道：“那时候，最厌倦晌午睡觉。都趁着奶奶睡着了，偷偷溜下席，摘果子，再翻墙出去耍。”

　　“真不安生。”她捏着我的脸，一双眼睛即使红肿，都好看得很。

　　两个人絮絮叨叨良久，我松开她，站起身，拿了铁锨，说：“后院有棵大梧桐，我觉得挺好。你觉得呢？”

　　她抱着盒子跟着我走过去，笑着点头：“好。”

　　我开始挖坑，边挖边念叨：“这树得有六十年，听奶奶说啊，是最先盖房子的时候，就有的。后来房子拆了又盖，我小时候就已经抱不住它了。”

　　“你个小兔崽子，怂货，这院子够你玩了。”说着说着，我边哭边笑起来，挖了个老深老大的坑，和小颜手把手，把盒子放了下去。

　　回到家，小颜去泡澡。我们都没什么胃口，但榴莲得喂，给她加了猫粮，却看到Lucky的狗粮，不由难过。

　　榴莲平时最淘气，我喂饱了它，关了卧室门，不让它进来。它挠了会儿门，到底走开了。

　　浴室里，小颜歪着头，神情有些呆板。我叹息一声，脱了衣服和她钻在一起。

　　大夏天泡澡真不太适合我，随意洗了洗，强拉起她回了床上。台灯边，我挂上了Lucky的名牌，把她抱怀里，轻声说：“小颜，幸而得遇，幸而得之。幸而相守。它已经走了，我还在。”

　　“我不会走的。”她趴在我怀里，凝视着那只名牌，却对我说了这句话。

　　熄了灯，我深深吻住她，迫切想要告诉她，对我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她。

　　夜色深深，渐渐呼吸声平稳下去。终究她在我怀里睡了，而我却辗转反侧，一夜难免。

　　我想，人生处处有相逢。幸而得遇，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和它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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