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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虽然经常对人微笑,仙道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确实是个有涵养,有耐心的人。所以即便他本来愉悦的心情已经不怎么愉悦,还是尽量无视周围侍立了一圈的仆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美人保持了最基本的笑容。
“仙道大人,您应该知道帝都,甚至是整个神奈川的名贵香料和女人用的这些小玩意多是经过宇都宫家的。”美人‘深情’的欣赏了一会对面微笑的英挺面孔,缓缓地一摇手里的扇子,“您自己偶尔做些小玩意讨讨夫人、小姐们的欢心也就算了,再把这个教给别人似乎不怎么好吧?”
“有吗?”仙道拉高嘴角,让自己的微笑看上去更真诚一些,“我觉得,想教授什么和想教授给谁,是我的自由。”
美人很娇柔的笑笑,优雅的侧身,端起桌上的茶杯,显然是打算和仙道继续耗下去的姿态。而让仙道在清早就享受到如此待遇的原因,必然是和他才揽上身没多久的新身份贤者有关的。
贤者塔在无比震撼的建成后真的就如仙道所说的那样闲着。越野设想的魔法师被强制送来学习的惨剧没有发生,在自愿前来学习的,以越野为代表的那一批魔法师在学会了怎么调酒后,这里就罕有来访者。
而仙道也乐得清闲,非常的享受这种日子。想看书了就去皇家图书馆尽一点做管理员的职责,想偷懒了就坐在阴凉的紫藤花架下晃着手里的鱼竿,静静地发呆,当一位名副其实的闲者。
在这里必须提及一下贤者塔的位置。在贤者塔选址的初期曾让牧王陛下为难了几天,直到池波子爵献上他的一处宅邸。
那处宅邸和王城隔河相望,陛下为了彰显贤者塔对来访者一视同仁的崇高意义特地推倒了围墙,以示不会以任何形式阻止任何人的来访。在没有围墙后宅邸东北方爬满紫藤的回廊有一处正好毗邻护城河,于是这里就成为仙道用来消磨时间的最佳场所。
也是在这里仙道接待了一位来访者。穿着不算短但已洗的发白的深褐色棉布袍子,脸上带着僵硬怯懦的笑,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紧张的揉搓着袍子的边缘。这位来访者既不是魔法师,也不是药剂师,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贩。因为天生有个灵敏的超乎寻常的鼻子,在闻过仙道做的那些香脂、香粉后,用很廉价的香料做出香气极为相似的香脂、香粉,卖给帝都下城区一些中、低档的妓院。他这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作的东西不但香味上神似,最好在效果上也能达到神似。
于是闲者仙道开始履行自己贤者的责任,认真且耐心的给那个小贩讲解了药理,以及怎样调制其实是配方错误而制造出的那些香脂和香粉。在这过程中小贩也真诚的向仙道提出了一些让香气更加完美的建议,还有怎样把一些廉价的香料调合使其变的气味高贵优雅。
这些仙道从未想过的调配方法和配方让他大开眼界,在经过一天的相互学习,小贩心满意足的抱着仙道送的药理学手稿走了,仙道也喜悦的记录了满满三页奇特的配方。
当晚仙道就拿了白天记录的配方,拉流川去药剂室试验,随着加入香料的增减不断变幻的气味让流川都有了兴趣,也和仙道一起摆弄起一堆瓶瓶罐罐。
在忙了一晚,并且消耗了大量香料后仙道得出的结论是:不管是曾被誉为天才魔法师的自己,还是剑术卓绝罕有对手的流川在这方面都没有任何天赋。
睡了一个好觉,吃过丰盛的早餐,仙道满怀愉悦的心情走进贤者塔一层的会客厅,准备继续他悠闲的闲者生涯,而早在会客厅里等待他的就是眼前这位美人。
宇都宫唯一。宇都宫家的长女,暗地里掌握着王室大半财权的美人。
“大人,您这样做看上去损害的是我们宇都宫家的利益,但是您应该清楚,实际上被损害的是陛下以及王室的利益。”
“如果事情会像您想的那样发展,我想陛下可以对税收再多些期望。”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也要扼杀可能潜在的威胁,仙道最少知道宇都宫唯一能从老侯爵那里接手家里的产业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宇都宫唯一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仙道慢慢的笑起来,“我真的很欣赏您的胆量,如果您想要鼓动陛下提高税收,敌视您的可就不仅仅是宇都宫家了。”
镜抹了把汗后直起腰,活动了下蹲的发麻的腿,转身把刷子扔进身后的水桶里,扯下搭在木栏上的毛毡盖在洗刷干净的马背上。
退后两步翻过围栏,走到临街的墙边,掏出昨晚写好的纸条,叠成薄薄的小条。
去学做一个骑士又能怎样?镜用力压着手里的纸条,自嘲的勾勾嘴角。开始自己执意要做一个骑士的原因是害怕跟着仙道学习会一直被别人用来和仙道比较,他明白作为一个魔法师他永远也不可能超越仙道,即使做梦他都不会梦到有这种可能性。他不想经受这种明知的失败。
开始骑士的训练他才明白,自己只是选择了另一种失败。站在他前面的是另一个无法超越的男人,而且自己还……爱上了他。
把纸条小心的插入墙壁间的石缝,镜头也不会地离开后院。
公署正厅的门虚掩着。流川还在睡觉,这么热的天,也只有他还能在关了门窗和烘烤炉差不多的正厅睡着。
镜端着水盆小心翼翼的进了正厅,先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挂起纱帘。
他回过头。流川果然趴在桌上,垂落在羊皮纸上的柔软头发勾勒出优美的线条,露在衣领外的后颈浮着一层薄薄的细汗。
镜把布巾在清凉的水里浸湿转到桌子的另一边。眼前是流川白皙的因为热而泛起浅浅粉色的面颊,上扬的眉梢、弧度优美呈扇形的浓密睫毛、挺直的鼻梁和淡色的嘴唇。
他摒住呼吸。不止一次看到仙道的手指拂过这头柔软的黑发,抚摸他的面颊,亲吻他的眼睛和唇瓣。也不止一次看到他亲吻仙道的唇角,靠在他的怀里和猫一起熟睡。
他知道流川已经醒了。他之所以还闭着眼,只是他不想睁开。他所知道的流川枫绝对不是咋咋呼呼的樱木口中的那个叫不醒的睡狐狸。其实他是极敏感的,轻微的响动,甚至是忽然变重的呼吸声也会让他警觉。
刚才还清凉的布巾在手里攥的已经有了一些热度。
镜微微弯腰。流川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狭长的单凤眼慢慢睁开,乌黑的眼珠清亮的像清晨的露珠,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就是这样,只有在他信任的人身边他才会坚持地睡着,直到被骚扰的不耐烦才会嘟囔着动手打人,一般被打的也只有樱木那个笨蛋。
但是仙道不同,他不仅被信任还被依赖着,所以他可以在他睡觉的时候捏他的鼻子,揉他的头发,抚摸他,揽住他的腰吻他甚至轻咬他的耳垂和指尖。而他只会朦胧着眼睛发出带着鼻音的哼声,或者翻翻白眼把他推开,就算冷着脸抬脚踢开他或者动手打他,也是那么亲昵。
那是流川式的撒娇,只有仙道可以享受到的特权。
流川直起身的瞬间已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用眼神询问着镜。
镜挺直背脊,退后了一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是不会让除了仙道以外的人如此靠近他的。
或许他没有伸手推开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仙道拜托他照顾的,镜悲哀的想。
“我觉得自己还欠缺很多,想继续留在您身边学习。”
流川的眼睛极快的眨了一下,拿过镜手里的布巾,把沾上墨汁的食指在上面蹭了蹭,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强迫或者代替镜去选择,即使这是仙道认为的又一个让他离开阴谋和危险的机会。
“全是一些没用的消息。”牧修一把手里的纸条卷起来又展开,再慢慢的撕碎。
坐在他对面低头看书的牧治一发出轻微的嗤笑声,“你早该放弃了,在仙道拒绝他的引诱之后。”
“你似乎很高兴?”
“是你一直想得太简单了,像仙道那样一个心思叵测的人,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应付的吗?”牧治一闭上眼,让自己有些疲倦的眼睛稍事休息,“他只是动动嘴皮就把他拨弄到流川枫身边成了一个侍从。你想过在流川枫身边也许更容易得到消息吧?其实呢?看似冷淡没什么表情的流川枫可是很合格的骑士团长,他在拜鲁城外指挥的防守战,还有后来的突袭索兰河,你不会真以为他是个没有心机的男人吧?开始你……”
即使承认他说的都对,牧修一还是脱口而出打断了他下来的话,“你来就是为了嘲笑我吗?”
“别忘了,”牧治一睁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是你邀请我来的。”
牧修一沉默下来,这也是他不愿意承认的,自己确实有求于这个随时会变成敌人的哥哥。
“仙道和流川枫似乎对那个孩子很不错,也许他已经背叛了你,所以才不再给你有用的消息。”牧治一并没在弟弟态度的问题上多纠缠,在看过镜提供的消息,他觉得很有这种可能性。
“本来我也有过这种猜测,”牧修一伸手拿走牧治一手里的书,看了眼放在桌上,“不过现在看来他是绝对不会成为仙道那边的人。”
牧治一向后仰了仰,按按自己的后颈。虽然并不清楚牧修一如此肯定的原因,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不管是试探还是拉拢,他从来就没把仙道作为目标,仙道的身份确实让人垂涎。但是拉拢不到不过是浪费时间,所以这种没有可能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
“越野宏明好像很喜欢那个你送的,叫鸣海葵的孩子。”牧修一趴在桌上,观察着对面兄长的每一个微小动作,“你早预料到不可能从仙道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所以开始的目标就是越野?”
牧治一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不怎么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希望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吗?”
牧修一短促的笑了一声。希望吗?答案当然是不。
35
越野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过的挺辛苦,辛苦中还夹杂着些欲说不能的可怜。
先是酒井侯爵家那三场几乎遍邀帝都未婚贵族的盛宴,仙道一脸正经的来拜托他照看好流川。越野当然明白仙道让他照看好的意思不是小心流川忽然会和那位小姐或者其他小姐摩擦出爱火,而是小心流川有违常理的性子被谁激发出来,又折腾出什么让上城区津津乐道的故事。
越野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泪流成河,流川枫那是自己能照顾得了的?好在流川也只是第一天去露了下脸,觉得又热又吵,就再也不肯去了。
再是那个来拜访过仙道的小贩的人身安全。他至今都搞不明白怎么就在仙道的唠叨下接过这个不知何时是尽头的苦差,只好不时让侍从去那里晃悠。
这都算了,三天前还应仙道的要求,亲自在自家的杂物仓库里翻找当年仙道留在陵南魔法学院的杂物。
大约只有他会信仙道那通里面可能有危险物品的鬼话,才会自己撅着屁股在没有一丝风的地下室折腾了半个下午,就为了那样一根藤杖,虽然被仙道冠以流川送他的第一件礼物,说到底就是一根值不了几个金币的藤杖。
当藤杖终于交到仙道手里,越野以为他终于可以继续享受不用提心吊胆,也不会汗流浃背的仲夏时,在微热晨风中飘扬的旗帜又把他的小小心愿变成泡沫。
“三皇子牧绅一从三角要塞回到了帝都。带着丰玉和神奈川新签订的边境协议,还有一箱产自三浦台的桃子,特意送给你,仙道伯爵。”
说最后这句话时越野的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么久远的恩怨,两人相视一笑就是一件趣事,仙道转身而去就是一段新仇。对着仙道的笑脸他觉得比面对流川的冷脸还要难以揣测,最少流川那缺少表情的脸上露出的感情都是明了直接的,而这位呢?不想被你了解的情感一概以微笑代替。
啊!了一声后,仙道笑的一脸灿烂。那么遥远的事确实没必要再计较下去了,毕竟越来越知道现实是什么样子,那些孩子气的自尊确实可笑的要命。所以即使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并不表示就要形同陌路或者成为敌人,不就是去说两句好听的话,这种事还是难不倒他的。
于是在紫藤架下消磨掉了整个白天,晚上仙道还是爽快的和越野一起参加了晚上的庆祝。晚宴很盛大,大到一大两小三个大厅都被帝都有名有姓的大小贵族挤的满满当当。
流川因为晚上的勤务倒省了来这里被吵。仙道靠坐在角落的窗台上慢慢的啜着酒,好笑的看着围着牧绅一的人群:战场上如果这些大人也能这样英勇的前赴后继,那绝对是国家的幸事。
“你不去和殿下聊聊?”
突然从帘幕后走出来的人并没让仙道觉得意外,或者说早在他坐在这个角落就注意到,不远处和他一样兴趣缺缺的看着一切的宇都宫唯一。
“看,那边的人已经够多了。”仙道敏锐的察觉到宇都宫唯一刚才并没有称呼自己您,于是用酒杯轻碰她手里的酒杯,“你不是也没过去。”
宇都宫唯一仰头喝完杯里的酒笑了笑,“你觉得我需要过去吗?”
“当然不需要,因为你是女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仙道伸手接过宇都宫手里的空酒杯,“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女人吗?”宇都宫唯一拖着长长的裙摆转了半圈,“为了表示对你赞美的谢意,我不会去为难那个小贩。”
“非常感谢!”仙道喝完自己杯中的酒晃晃空杯子,“要不要再一起喝一杯?”
“虽然还想和你聊会,”宇都宫唯一侧过脸,看了眼在人群中朝这边挤的越野颇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可是你的跟班已经来了。”
从人群里好不容易挤到这里的越野一手搭上仙道的肩,兴趣盎然然地挤挤眼,“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不会为难那个小贩了。”这是个仙道乐于分享的好消息。
“噢----”越野夸张的拖长了音,视线追随着离去的摇曳身影,用手肘撞撞仙道,“你不觉得她似乎看上你了?!”
“她还说,”仙道把两只空酒杯送到越野手里,看着他眼里闪过的兴奋光芒微微一笑,“你是我的跟班。”
喝的微醺的仙道从床的一边滚到床的另一边,似乎不该刺激越野,不然也不会被他抓住灌下这么多酒,可是就是忍不住阿。仙道对这样的自己无奈的摇摇头,又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
夜已经很深了,风却还是潮热的,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把沐浴后残留在皮肤上的一点凉意几下就吹的荡然无存。流川还没回来,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觉得挤的大床现在显得尤其的宽敞,甚至宽敞到空旷。
用手拍拍身旁的空处,仙道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点点寂寞,这寂寞让他有些难过。为什么难过……。
仙道拒绝让自己进一步的想这些潜在的可能,他慢慢弓起背,把头藏进阴影里。控制自己的思维和精神本就是魔法师最擅长的,因此他并没花太多的时间就让自己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迎接他的是早已照进房间的炽烈阳光和麻木僵硬的腰。坐起身,看着几乎霸占了整个床的,以一种极奔放的姿态摊开四肢,把他挤到床的边沿的罪魁祸首流川枫。
仙道侧过身伸出手,最少最初他是抱有邪恶的意图,如果不是看到流川下眼睑那一点青痕的话。所以手在中途改变了方向,最后只是抽出自己被压住的衣角。
“等等……,”流川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含糊,脑袋在枕头上蹭蹭,伸手拉着仙道的衣角,眼睛不情愿的撑开一条缝,“一会和我去个地方。”
流川带仙道去的地方在下城区和上城区的交界处,接近艾维河的河道出口。仙道依稀记得附近有一片很破旧的几近于废墟的大院子,至少在仙道最早的记忆里那是个破旧且肮脏充满了奇怪异味的地方。
小时候仙道和牧他们曾经把艾维河的河道出口作为探险的目的地。他们在深夜打着火把划着小船顺流而下,河道的尽头是和他们手臂一般粗的铁栅栏,风穿过栅栏发出怪异的呜呜声,牧把火把凑近缠满了铁棘的栅栏,在他们还没有看清被铁栅栏拦住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时火把熄灭了。
在一片漆黑中神哇的大哭出声,那种情况下不管是他还是牧都一样惊慌失措,几个人在黑暗中抱作一团,最后被哭声引来的守备官找到了他们并把他们送回家。那晚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一通训斥和时间不等的禁足。
那个曾经很脏很乱很破旧的地方现在成了一片真正意义上的废墟,地面上的房屋几乎全部倒塌,塌陷了一半的地面下是露出一个半塌的简易的小型竞技场。
“你在这等着。”流川对跟在身后的镜摆了下手,转身瞥了眼拖着藤杖的仙道,“和我下去。”
流川走到塌陷的边缘,直接跳了下去。仙道看了看远在对面,并且被碎石沙土半掩的楼梯,只能学着流川的样子跟着跳了下去。
七八个穿着守备制服的兵士在翻检着瓦砾碎石下被掩埋的物品,捡出来的物品被收集在一起,分作两堆堆放在被清理出来的地面上。
“大人!”早已看到流川的守备队长跑过来。
“还需要多久?”显然流川对现在还没清理完现场有些不满意。
“基本完成了。”
仙道跟在流川的身后看着那两堆捡出来的物品。最大的一堆全部是违禁的武器,除了常规的盾牌和长剑还有刺剑、连枷、长柄的战斧、带尖刺的手锤。小的一堆则是些折了腿的软椅、绣着精美花纹的软垫、看不出原来是什么花色的地毯、碎掉的精美瓷器、被踩瘪的镶着玛瑙的银质酒杯。总之,没有一样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东西。
流川从队长手里拿过长枪,向前走了几步挑起一块石板,用手指蹭蹭上面一抹发白的痕迹嘴里轻微的啧了一声,那是一道剑痕。然后指着石板下,有着几处龟裂的地面,“看的出来吗?”
“看出什么?”仙道明知故问的反问。他知道流川在怀疑谁,自己在看到这些灼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三井。
流川看着仙道没出声,但微挑的眉梢和唇角倒是把不信表达的清清楚楚。用脚踢踢身边的一段石笋,“这个呢?”
“绝对不是水户!”仙道这次回答的相当爽快,“那家伙相当懒,一旦出手就力求必中,以他的性子动起手的话这片地面一定会被砸的粉碎。还有这几处痕迹,”他用藤杖指指地面上的一处龟裂,再戳戳旁边的地面,“这是极高的温度造成的,在这么小的范围使用这样的魔法,只有这么点痕迹,只能说使用魔法的人对元素的控制非常精妙和高超。”
流川认同的点点头,“你应该知道,帝都有谁可以做到这些?”
“这个……,有很多啊!”仙道用拇指挠挠下颌做思考状,“高头首席、五月次席、五十岚次席,他们的弟子中应该有几个也能做到,还有那个龙舞骑士团法师团的几个团长,还有……,”在流川越来越冷的视线下,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仙道还是说出了最有可能的两个人,“三井和水户……。”
“彩子……。”仙道撇撇嘴继续嘟囔着,然后换来流川的一脚,虽然没人敢笑出声,但是他能想象周围的人因为忍笑而扭曲的脸。
“我知道你怀疑三井,”仙道拍着屁股上的土,“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是会和别人无缘无故动手的人。”
“昨晚在废墟里发现了五具尸体。”流川看了眼愣住的仙道转过头,“总之,先找到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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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方便!”野间把高宫推到最前面,用他圆鼓鼓的肚子卡在门框和开了半扇的门中间充当门板。
“是啊!不方便!再说……,”高宫努力的仰视了一下站在身前,面带微笑的仙道,放弃的把视线定位在对方袖口上的红色刺绣,“流川守备官昨天不是已经来过了!”
“就是因为他来过……,”仙道的视线越过挡在面前的三个人的头顶,冲着黑乎乎的店铺微笑着,“他说北面没有放任何东西的那面墙比上次来的时候厚了很多,基本是能躲进去一个人还绰绰有余的样子。”
高宫艰难的转过头,吃惊的看向身后的野间和大楠,圆圆的肚子撞在关着的门板上,发出轻微的咣当声。
“笨蛋!不要看我!”野间懊恼的抵住门板,一拳砸在高宫的头上,果然是应该让大楠挡在前面,高宫总是沉不住气。
一直没出声的大楠则是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既然已经被揭穿,索性转身回了黑乎乎的店里。
“我就说这样没用!”
即便水户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是不能阻止野间狠狠的瞪了眼仙道,这才推了把高宫,一脸不情愿的让开。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水户看着走进来的仙道,癞皮狗一样的靠在椅背上,“我们黑市也有自己的规矩,所以我不能说。”
仙道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我知道他经常在黑市赚点钱。”
水户耸耸肩,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说的表情。
“那让我在你这想想。”仙道笑眯眯的趴在桌上,用手里的藤杖戳戳水户的腿,“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会不会影响你的信誉?”
“也许,我是说也许和他参与的地下赌局有关!”水户苦笑着抓住藤杖的一端,无可奈何的甩到一边,“我只知道最近有人出很高的价钱在买他们的命。你知道他最近和那个叫铁男的连赢了多少场?31场!如果那个地下的赌局是我开的,我都想找人干掉他。我提醒过他,不过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仙道揉揉额角。魔法师的脾气一般都是和能力对等的,或者说他们这些陵南魔法学院的魔法师大多都是自信到自负的地步。讨厌被别人干涉几乎是通病,即使自己也不例外。
水户扫了一眼在角落给自己使眼色的野间,安抚的朝他笑了下,“再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知道在这里混,最重要是分清什么是该知道的,什么是不该知道的。”
“谢谢!”仙道站起身,他不是来叙旧的,就像他开始说的,以他的身份在这里呆得过久或频繁出现会给水户带来麻烦。
“仙道……,”水户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用手指飞快地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他或许会在这里。”
站在奥瑞纳街这扇相对于下城区绝对过于奢华的深栗色雕花大门前仙道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毕竟大白天在一家妓院的门口徘徊被人看到并不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请问……有人吗?”仙道眯着眼努力适应着眼前暂时的一片漆黑,他想到这里的光线会暗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暗。
有女孩的笑声从周围传来。等仙道完全适应了这种昏暗,才看清眼前是由一层层颜色艳丽的丝绒和细纱帘子装点的空间,稍亮一些的地方可以隐约看到帘幕后晃过的窈窕身影。然后几张妆容不整的脸从帘子后露出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没选对时间的来访者。
“大人来的似乎有些早,”说话的是一个只穿着水红色胸衣的女孩,见仙道扭头看向自己,挺挺露在胸衣外的一段胸脯,“有熟悉的女孩吗?不然可以考虑一下我。”
“我找……三井。”仙道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相当厚的,但是面对这么直白露骨的引诱还是让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垂下眼帘,想着还好是自己来,如果是流川,将会是多么尴尬的处境。
“你声音小点!其他人还在睡觉。”另一个穿着浅黄色纱裙的女孩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眼仙道,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转身消失在层叠的帘幕后。
“她不怎么喜欢您这种身份的人。”女孩似乎觉得面露窘态的仙道很有意思,索性从纱帘后走出来,毫不羞涩的展示她只被很少布料遮盖着的曼妙身体,“不过我们这没有叫三井的女孩子。”
“……”仙道抿紧嘴唇,也许自己来这里找三井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虽然时间还有些早,不过我很愿意陪大人做您喜欢的事。”女孩柔媚的笑着,伸手去拉仙道宽宽的衣袖。
或者应该先退出去,仙道迅速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朝后退了一步。
又一个女孩从层层叠叠的帘幕后钻出来,凑到红衣女孩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女孩一脸失望的看了眼仙道,嘟起嘴拉开身后的廉价丝绒帘子,“好吧,进去吧!他在里面。”
仙道从故意没有让开的女孩身边小心的挪过去。纱帘后暖融融的空气里浓郁到让人窒息的香粉味让他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在阳光下浮动的粉尘因此而流动起来,像被微风吹动的烟雾。还带着一脸睡意的三井窝在被纱帘遮了一半的大床上,懒懒的靠在一堆蓬松的软垫里,眯着眼看着仙道。
“你没受伤吧?”仙道拎着衣袖在眼前扇了扇,习惯了山里清新的空气,这种混浊的空气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三井摇摇头,伸手去够床边矮桌上的酒杯,“我以为来的会是流川。”
“你希望他来?”
“无所谓。”三井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应该没有人会出来作证那些人是我们杀的,除了现场那些魔法的痕迹,你能拿出其他的什么证明是我吗?”
杯子是空的,三井不爽的皱起眉,用空着的手指指床边,“坐啊?怎么?觉得不干净?”
仙道犹豫了一下,还是拨开摊在床边的被子,腾起的粉尘又让他打了一个不小的喷嚏,惹得三井发出几声略带揶揄的笑声。
“那个……,”仙道不太记得洋平说的那个名字,只能含糊了一下继续说下去,“其他的人呢?”
“他们不在这,最少现在不在。”三井坐起身拿过矮桌上的陶壶倒了杯酒看着仙道,“要喝些吗?”
“你选的地方不错。”仙道看着杯口上残留的不明污迹摇摇头,“她们有时候比男人更重情义,又或者是你钱给的比较多。”
“是啊。”三井喝了口酒,又靠进软垫里,“是水户告诉你我在这里?”
仙道点点头,“那几个人是谁杀的?我看过伤口,几乎都是被大剑斩杀的。”
“你是来替流川审问我的?”
仙道看到三井嘴角浮起的一丝冷笑,忽然意识到三井似乎对自己有着隐隐的敌意。
“仙道,我们才是受害者,”三井发出轻微的嗤笑声,“我的朋友也死了。”三井的声音低下去,两眼空洞的看着房顶,“最早发现情况不对的是我,本来我们并没打算要杀人的,可是德男被对方的魔法师缠住了,等我们冲过去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我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死。”
“他躺在这张床上……,浑身是血的死在我眼前!”三井突然转过头看着仙道,“仙道……,你想起过他们吗?”
仙道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有些迷惑的看着三井。
“木暮、赤木,彦一,清田,甚至南烈。”三井眯起眼睛看着仙道肩头那一小片阳光慢慢的喝完杯中的酒,“最近我常常想起在战场上死去的那些人,想我们浴血奋战的意义是什么?你说是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人,心爱的人,我想很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愿望,以为自己守护了自己的家人、爱人。可是我们究竟守护了什么?”
“我们守护的只是帝都的权贵们,让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在宴会,跳舞,跳舞,宴会中浪费生命,或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像按死蚂蚁一样,随便杀死几个平民。”三井给自己倒上一大杯酒,“在他们眼里阵亡的兵士算什么?甚至没人愿意为他们的遗孤买一个面包。”
“你是个骗子!仙道!”三井端起酒杯,一口气灌下去,睁大有些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仙道惨白的脸,“你是个骗子!你骗了那么多人……,让他们为这些根本不值得的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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