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古辰眉头一皱：“小玮。。。”

　　何西玮连忙伸手制止：“我又不是让你回去结婚，再说你们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着急回来的，现在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就在这儿，不走了。所以你就安心回去把没办完的事情办完吧。”

　　“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古辰看着他，眼眸深处是无边的柔情，在夜色中静静翻涌。

　　何西玮短暂的一怔，点点头：“我知道，对我来说你也同样重要。可是生活里不是只有最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次等重要，但也必须要我们亲自完成的事情。就比如现在，”他低下头看着地面，额前的碎发挡住暗淡的眼神：“我很想和你一起去，但我还有生病的妈妈要照顾。这并不是说她不重要，只是谁都无法预料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会不会出现更重要的事。可是就算出现了，也不代表我要将暂时被比下去的那一方扔掉。我要做的只能是平衡两者的关系。”

　　说到这他又抬起头，眼含笑意地看着下面的人：“过去你将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为我抛下了你觉得不如我重要的人和事情。但是现在你已经找到我，而且我们也在一起了，所以我不介意先将那个最重要的位置让出来。反正那个位置永远都是我的，我有永久居住权。”

　　古辰的唇角微微上扬，淡然笑道：“看来你很放心让我回去。”

　　“不放心又能怎样，”何西玮摸摸鼻子：“你只是一个部门总监而我比你的职位还低，如果不想办法拿回你的那部分财产，我们怎么在北京生活？”

　　“要是万一拿不回呢？”

　　“那只能退而求其次，人回来就好了。”

　　“哦，原来我只是个‘次’。”

　　“嗯，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古套不住房。”

　　古辰看着他，无奈一笑：“都说养家不易，今日看来，诚不欺我。”

　　何西玮大手一挥：“世道如此，且养且珍惜吧。”

　　“。。。。好，我答应你，我会快去快回，不会让你等太久。”古辰敛了笑，郑重说道。

　　何西玮开怀一笑：“好，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古辰点点头，站直身子张开双臂，仰头看着栏杆上的人：“现在可以下来了吧？这么晚该回家了。”

　　何西玮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应道：“那你可接好了！”

　　栏杆并不很高，何西玮的脚尖才离开栏杆，手臂已经圈到了古辰的肩上。但他并不想放开，也任对方紧紧抱着自己。想到刚才说的“退而求其次”，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对方的脖子，果然就招来一声问候：“怎么了？”

　　何西玮闷声回道：“那个，刚才说的财产的事儿，我逗你玩的，我没想过那些。”

　　古辰低声一笑，将他搂得更紧：“我知道。”

　　“嗯，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还想再说什么，唇就已经被对方轻轻含住。舌头灵巧地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在口腔里肆虐汲取的同时也将他的温柔倾数献出。

　　“我当然知道。”

　　夜深，何西玮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客厅的窗前立着一脉长影，紫色的衣袍覆在清瘦的身体上，夜风一吹越发显得单薄。

　　何西玮抿抿唇，走上前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温阮回头看着他，眉宇间带着一股愠怒：“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放他走！”

　　“不是放，是让。”何西玮耸耸肩，想着这会也不是纠正措词的时候，只得回道：“他为我放弃了那么多，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责任去完成它们。”

　　温阮嗤声一笑：“那茗儿呢？他躺在那里一千年了，本来可以很快醒来，但现在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就不需要被负责吗？！”

　　“他当然需要，我没说他不需要！”何西玮急急解释：“古辰只是短暂的离开一段时间，不会不回来的！你放心，他回来我立刻就跟他提你的事情！”

　　“等他回来？呵呵，”温阮一步步走过来，双眼中是灼灼燃烧的怒火：“你怎知他一定会回来？万一他在那边发生了什么茗儿怎么办！等了这么久，所有的努力也只差一步就要完成，我绝不能容忍有任何意外发生！”

　　何西玮怔愣地看着温阮走近：“你要干什么？”

　　“抱歉，我现在就要取了他的灵魄。”温阮冷声回道。

　　何西玮闻言大惊，想往卧室跑却发现身体怎么也动不了，眼看着温阮面无表情地从身边走过，他急得大喊：“温阮！你敢动古辰一下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呵，口气真不小，你能奈我何？”温阮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鄙夷。

　　“我，我。。”何西玮急的满头大汗，在听到卧室的门被推开时忽然心中一动，脱口而道：“我会去死！除非你一时一刻盯着我，否则我会想尽办法自杀！怎么样？我死了你也会消散吧，哈哈哈哈。”

　　笑声还没停止，脸上就结实地挨了一巴掌。何西玮费力地转过头，温阮因为气急而略显扭曲的脸已经逼在眼前。

　　“你竟敢威胁本仙！”他抬手捏住何西玮的下巴：“天上地下还从来没有谁敢威胁我！狂妄的凡人，若不是你的命还有用，本仙现在就掐死你！”

　　“拜托，你已经不是神仙了。”何西玮冷声一笑，丝毫不为所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敢自封神仙，真不怕风大把你的嘴给扇歪了！”

　　“你！”温阮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下巴，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不要以为我真不敢动你！我虽然不会让你死，但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何西玮也动了气，冲着温阮义正言辞地骂回去：“我TM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清楚？你丫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了？！我TM是你仇人吗？！把我弄的生不如死你就好过了？我告诉你温阮，如果今天你真的强行拿走古辰的灵魄，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就算醒了也不会原谅你！到时候他再做什么，你就会比我更清楚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提起司茗，温阮的气势顿时消了一半，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何西玮毕竟是他的转世，看他难过自己也不好受，何况这事没跟他商量也的确是自己草率，便放轻了语气好声说道：“你别急，古辰既然答应我快去快回就一定不会为了其他事情耽搁。何况现在的社会交通和通讯已经很发达了，只要他还活着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他。退一万步讲他真有了什么事，他去的那地医疗水平也不比这里差。你就放心吧。”

　　温阮还是不做声，何西玮又耐心等了一会才听他低声说道：“我只怕自己等不到了。。。”

　　“我靠，你别咒我啊！”何西玮的身体还不能动，只能用一些夸张的表情来表达：“老子还有很多美食没吃过，很多美景没看过！老子会长命百岁的，你就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

　　温阮落寞地笑笑，抬头正对上何西玮瞪视的目光，他的脸上还留着自己甩去的巴掌印，红红的一片格外触目惊心。

　　“抱歉，”他轻轻一甩袖子，解开定在何西玮身上的术语：“一时气急才打了你，是我的错。”

　　何西玮的脾气一向来得快去得快，听到温阮主动道歉他感觉有些不自然，揉着红肿的脸讪讪回道：“没事，都自己人。”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再陪着茗儿多等几天。”温阮轻声说道。

　　何西玮点点头，看着他：“放心，我比你更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好。”不知道再说什么，温阮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过去：“这个消肿很管用。”

　　“这是什么？”何西玮好奇地接过来，打开瓶塞一股清香气味扑鼻而来，闻之神清气爽。

　　“天香露，仙家名药。”温阮轻声回道。

　　“仙家？！”何西玮连忙塞上瓶塞递回去：“算了吧，你在人间游荡一千多年再仙的药也过保质期了。我还是用我们凡人的冰块吧。”

　　温阮淡淡一笑，收起药瓶郑重地拱手：“今夜是我唐突，十分抱歉。之后的事有劳你了。”说罢施施然转身离开，留下何西玮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捂着脸，宛若见了鬼一般。

　　第二天下了大雨，何西玮正坐在公司的落地窗前例常发呆，忽然收到了李婉打来的电话。下了楼就看到她从远处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匆匆跑来，见到他劈头就问：“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何西玮斜了她一眼，悠悠说道：“不是说不着急吗？合着你的不着急就只是一晚的时间？”

　　听他挤兑李婉也不生气，收了伞抱歉地笑道：“本来不着急，但是我今早接到了洛杉矶的电话，古辰的爷爷要不好了。”

　　何西玮大惊：“这么快？”

　　“老人上了年纪就是会这样，”李婉习惯性地耸耸肩膀，站在何西玮的身边同他一起看雨。

　　何西玮想起躺在医院的母亲，心里一阵难过：“昨天我劝过古辰，他同意跟你一起回去了。”

　　“真的？”李婉欣喜地看着他，连连感慨：“我果然没猜错，这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见何西玮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话，她又大方地拍上他的肩：“你放心，我一定会协助古辰尽快办好那边的事情，让你们早日团聚。”

　　城市的街道被大雨冲刷的很干净，入目一片晴朗。夏日里的燥热在一圈圈激荡的水洼中渐渐褪去，空气里全是清爽湿润的气息。何西玮放松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转头问身边的女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婉认真想了几秒钟：“我不会再有对我男朋友那样的感情，也不会再遇到像古辰这么优秀的男人了。以后我的生活里只有父母、家族和事业，这样活着的人你觉得她还能有什么打算？”

　　何西玮看着她的侧脸，想了想继续说：“我有一个朋友，他曾经有个很相爱的恋人，后来因为一些误会那个恋人离开了他。他很后悔，想尽所有办法挽回，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身体。直到现在他还是一个人，所有活着的时间都用来寻找恋人。”

　　“如果他找到了，他的恋人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何西玮吸吸鼻子，转头看向檐外漫天飘洒的雨滴，郑重说道：“因为当初分开只是因为误会，是误会就总有解开的一天。你爱一个人，在乎他，才可能会有误会产生。但是误会不是要离间两个人的，而是在解开后让两个人更亲密。当你看到曾经的恋人费尽周折来到你的面前只为了解开两个人的误会，如果你还爱他，你会不回去吗？如果你已经不爱他，但是知道他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你还会忍心看他继续过那样的生活吗？所以你给他解释的机会，原谅他，让他去过新的生活，对他来说就是曾经爱他的你的一种回归。”

　　李婉微微一笑，浓密细长的睫毛沾上几点晶莹的水滴：“可是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我的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何西玮摇摇头：“你们的误会最大的损失是让他失去了生命，但同样，唯一的侥幸就是你还活着。可是如果你继续这样没有计划没有希望的活着，那只会让这个损失无限扩大，让他的死没有任何意义。”

　　“死还有意义？”李婉轻声一笑：“我以为死只有痛苦。”

　　“不是的，如果一个人的死能让他爱的人更懂得珍惜生命，好好生活，那他的死就有意义。你们已经因为误会付出了巨大代价，不要再让这种代价没完没了的延续下去。我想如果他还活着，你们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但是他死了，你就该将他原本应有的幸福拿来。两个人的生活一个人过虽然会辛苦，但只要你不放弃，努力的生活，得到的幸福也是双倍的。”

　　沉默半晌，李婉转头问他：“何西玮，你怎么对死看的这么透彻？”

　　何西玮没有多想，干脆地回道：“你所经历的恋人死亡只是一瞬间，而我却用了四年的时间天天在做随时面对亲人死亡的准备。所以我有很多时间思考它，但是直到现在我也不能说我彻底看透了它。”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已有了渐小的趋势。何西玮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古辰打来的电话。他没有接，摁掉电话转身对李婉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得先回去了。”

　　李婉了然地点点头：“既然古辰已经同意，那我就订明天的飞机了。你会来机场送行吗？”

　　何西玮果断摇头：“不会。都那么大的人了，出个门有什么好送的。”

　　“呵呵，”李婉莞尔一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何西玮，我想我已经有些了解为什么你会打动古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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