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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中)
第二日。公孙策不知是怎地,突然就想起要去采些笔墨回来,因不习惯差人帮他去置办,便拖着陆子辛和他一道出了门。不过等到了主街上,却也不往书斋里去,只是漫无目的晃在街边卖杂货的摊子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板念叨着价钱。
陆子辛当然猜不透他演这出是干什么,公孙策又不兴告诉他,于是只能先耐下性子来好生陪着。都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这才远远的看见叶家的家丁领着他家身体羸弱的小少爷,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走过来了。
只需要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叶轲聪明伶俐自是不在话下,当时就明白过来,趁人不备竟是猛地甩开了家丁牵着他的手,朝着公孙策方向直冲过去,然后一头便扎进了公孙策怀里嚎啕大哭。
家丁当即慌了神,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叶轲已被公孙策抱在了怀中柔声劝哄。于是他赶忙上前拦住公孙策,点头哈腰的陪起笑脸。
“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少爷自小就患失心疯,没有好好管教,如今冲撞了大人,小人代他来跟大人陪个不是。希望公孙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失心疯?”
公孙策在听到他的话后便挑起了眉梢,再看看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轲,有些疼惜的替他擦了擦眼泪。
“叶掌柜家里的孩子,怎么会害上了这个病。看来这医者不自医道理,倒也不假。不过正好,我也是个大夫,失心疯这类的病——以前就帮人医好过。不如这样吧,让他先随了我,我来给他切个脉,等好了,我自会通知你家叶掌柜。你看如何?”
语毕,他竟是不等家丁回答便径自抱起叶轲,拧身朝着府衙的方向去了。
“哎?公孙大人!“
家丁还待再度阻拦,不过眼看着陆子辛挡在公孙策身前他又是对付不了,而叶轲自己也将公孙策搂得死紧不愿意撒手,也就只有任由他们就这么回了府衙。
不过等到公孙策他们走得远了,那家丁却是眼中倏地滑过一道精光,一闪即逝。
统领大人果然是料事如神,接下来,要尽快回去禀报,准备下一步了……
公孙策一直抱着叶轲到了一处僻静地,确认了那家丁没有跟过来,又让陆子辛仔细勘察了四周情况确保安全,这才轻轻拍了拍叶轲的脊背,示意他抬起头来。
“好了,已经没事了。”
叶轲自他肩上慢慢的抬起脸来,因为毒发缘故,他疼得五官都快要扭曲,可依旧是强忍着从齿关中挤出字来。
“多谢……公孙大人……相助……”
公孙策当下便觉得心中不忍。虽然没什么作用,但他还是轻声安慰道。
“再忍忍,等回了府衙你就会没事了。”
叶轲此时已是脸色惨白身体颤抖,不过他还是勉强跟公孙策挤出一抹微笑来。
“公孙大人……您放心!小轲不怕疼……也不怕死……”
“小轲只求……大人您……能救救我爹……”
公孙策没再言语,只是抱紧叶轲猛地一收手指,骨节几乎要喀吧作响。
梁琼,我只道是你们明理堂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却不想,你们竟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毒手。
你当真,十、恶、不、赦!
等回到府衙的时候,叶轩早已备好一切在那边候着了。公孙策也不敢怠慢,将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叶轲放在床上,顺着他的几处穴位便施针上去。
叶轲剧烈的抽搐了一下,手臂的皮肤下面似有什么东西奇怪的涌动着。公孙策见状又皱了眉,头也不回的吩咐身后的叶轩。
“浮生,去拿点青木香跟半边莲过来。”
叶轩依言取来了药材,公孙策却是依照平日里艾灸的法子,将药材燃起了灸在叶轲的周围和身上的施针之处。然后不多时,就见叶轲脖颈处得皮肤又是一阵涌动,紧接着便有一条多足的黑色虫子顺着他的耳道飞快爬出,刚好落入盛艾灸的容器中。
叶轩在旁边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自己有点儿发麻的手臂,问道。
“大人,那是何物?”
“傀儡虫。”
公孙策盖上了盖子将容器搁在一旁,拉起叶轲的手腕再度帮他切过脉,顺口解释。
“原本产于大理,不过现在看来,明理堂的人显然是对这些毒物更感兴趣,怕是弄了不少来。这东西通常是以血蛊喂养,等到用时就将它种入人体内,人的神识便会受它操控,帮他的主人说话行事。而且……”
松开叶轲脉搏跳动得有些微弱的手,公孙策转而摸了摸他被灸烤的沁出薄汗的额头,又道。
“若是不按主人的指示行事,这虫子便会在宿主体内疯狂的噬咬,让人——痛不欲生。”
听到这里,叶轩也是望着叶轲惨白的面颊皱起眉头。
“没想到西夏人,居然是如此的丧尽天良!”
公孙策苦笑了一下,听着叶轲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声,想了想,又吩咐了叶轩一句。
“浮生,还是去知会叶掌柜一声吧,就告诉他,孩子在我这里,已经没事了。”
叶轩跟他点点头。
“大人稍待片刻,我这就去跟洛甫表叔说。”
语毕,转过身匆匆的出门去了。
公孙策抬起眼又去看了看叶轲,还是处在昏迷之中。不过似乎心里依旧是藏着什么不安,紧蹙眉头,嘴里也在含混不清的念念有词。
“桃花……兔子……荷叶……牛……”
公孙策仔细的听了听,没太分辨出来,只能依稀听见“桃花”“荷叶”之类的几个词。好在叶轲一直在那边翻来覆去的念叨,几回下来,公孙策倒也连猜带蒙的懂了七八分。
是一首用来拆字玩的儿歌,记得幼时,叶凝香也曾念过这个跟所谓博学的他炫耀过。因为承袭祖制的缘故,儿歌里说的是应天府的方言,平常时候也多不会用,所以就被小孩子们把其中的句子拆来拼去,常年作玩耍之用。
而叶轲一直念叨着的,正是其中两句拆散了重拼的句子。
第一句是说桃花树和猪,兔子青蛙也在其中。并不难懂,估计之前他就跟叶轩念过,是要他小心,还有在跟他求救。
不过这第二句……
公孙策又多听了几遍,在自己的手心中将拼凑齐整的句子重新划了一遍。
荷叶长在柳梢头,燕子归来,不见老牛。
荷花本该是生在水中,而老牛一词,因为长得像的缘故,也被人作为那种叫做千金子的药材的戏称。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该是……
水里,有……毒!!!
不妙。
公孙策猛地站起身,未等他来得及出门,陆子辛却是先行冲了进来,怀里正抱着已然昏迷的叶轩。
“先生,大事不好。浮生公子,还有城中的百姓,他们都——”
“我知道了子辛。”
公孙策抬起手示意他不必继续,拉过叶轩的手往他腕间一搭,马上便发现了端倪。
又是一线牵机。
“哼,不费吹灰之力。”
梁琼斜倚在椅背之上,望着面前的两杯桂花酒,跟跪在他面前的那名叶家家丁道。
“定州城里仅有两口水井,只要将这毒药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这井水之中——想要他们中毒,简直轻而易举。”
那名家丁顺着他的意思笑了声,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过统领大人您也说过,那个公孙策他一向聪明,况且府衙内所用又与平常百姓不同,若他看出端倪来不中咱们的毒,那又该怎么办?”
“我有说过要他也中毒的么?”
梁琼一翻眼帘,再次望过去时神色已经完完全全的接近蔑视了。
“他当然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也最好不要中毒。”
“因为我给他的圈套,才刚刚开始。”
“公孙策,不是很喜欢治病救人么?”
“也好,这次我就遂了他的意。”
“让他一次——救、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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