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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沐血—中
纨月推开窗棂,抬眼望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觉着清新,反觉着恶心。纨月有连忙转过头,看着屋内跳动的烛火,却像看见了暮色黄昏里的惨淡夕阳,似乎还有那呼天抢地的厮杀声,一轮一轮袭来。纨月感到有些眩晕,闭着眼捂住了耳朵,心中不住地念着:城楼那一战,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这不过是幻觉。
门吱嘎一声开了。纨月抬眼一看,是韩济来了。为了这一仗,韩济有七八天没来了,到也让纨月过了几日的清净日子。纨月白过一眼,并不理他。韩济却笑眯眯地说:“月儿,叔父最近忙于战事,实在没空来看你。”纨月冷笑,不过这倒是实话。自从来到邯郸,韩济确实没心思逼问纨月如意钗的下落,只是关在这邯郸城中最高的玲珑塔,半步不得出去。
韩济走到纨月身旁,深深看一眼,叹道:“月儿,你本是韩家的骨肉,这宝藏终究回归韩家,你就不要再固执了。”
纨月冷笑道:“韩家的宝藏?真是笑话,何曾听说宝藏成韩家的了?”
韩济得意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如今我已经得到一枚如意钗,无字天书也在韩家手中。月儿,只要你交出另一枚,再加上你父亲手中兵权,别说宝藏,连天下都是韩家的。到时候,我们韩家便是皇族,而你,便是一国的公主啊!”
纨月盯着那锦盒,心口像被什么敲击一下,沉沉地一声疼痛。那锦盒跟当日兰家所见以及娘亲的那个真是一摸一样,难道兰家的锦盒已被韩济夺去么?还是娘交给自己的那个已被韩济发现了?纨月心中各种想法电光火石般闪过,想想均不可能,可是这个锦盒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纨月缓缓抬起眼,见韩济的目光含着几分得意,几分期盼,又有几分焦急。纨月心中一惊,陡然想到会不会是一个诈局。
纨月悄悄把手缩了回去,用指甲狠狠地食指上划出一道血口子,面上冷冷一声笑,又不动声色拿起锦盒端详了半响。许久,没有反应。果然是假的,纨月心中暗念一声,哼,好个韩济,果然费尽心机。
韩济在一旁端详许久,突然出手,抓住纨月的手腕,翻过来一看,一道血印子鲜艳夺目。韩济冷哼一声,瞬间变得面目狰狞,反手将那锦盒在空中抛出一条弯弯的弧线,接着沉沉一声落地,倒把纨月惊了一跳。纨月定定心神,再看韩济满脸的恼怒奸诈,心中已有了计较:不管如何,先乱了你的心神再说。
纨月抽回手,揉着被韩济抓疼的部位,慢慢说道:“韩大人认定锦盒是假的,扔掉了也不可惜,只是韩大人若认错了呢?”
韩济一皱眉道:“哼,你想诓我么?你的血能令锦盒现出图案,这我早已知晓。可你方才偷偷划破手指,锦盒却毫无反应,难道还不是假的?”
纨月轻笑一声,走到墙边捡起锦盒,故意将轻柔地语气逐渐转为沉重:“可是韩大人也知道,拜你入骨丸所赐,我一身血已被兰伯卿换尽殚矣,怎还可令锦盒现出图案?正因为如此,兰大哥至今还生死不明!”
韩济猛地一怔,斜眼等着纨月。纨月见状继续说道:“古书上说,血生于心,而濡周身,以摄血而补,断无生理。兰大哥为我换尽周身血液,月家血脉在我身上早已荡然无存了。”
韩济冷笑道:“如意锦盒是天下至宝,我还当我这么幸运,轻易得来,此刻想来,倒有蹊跷。纨月,你花言巧语也骗不了我。我虽不懂医术,可是一个人的血怎能换尽殚矣……况且你若认定它是假的,怎会划破自己的手指来试?”
纨月心头一怔,心中暗骂老狐狸,嘴上却仍淡淡说道:“我划破手指不是试锦盒真假,而是试试我的月家血气还在不在。我的锦盒不在身边,好不容易找来一个,自然要试一试。不想还是个假的,既然如此,韩大人扔了便是,何必诸多废话。只要将来韩大人不后悔就好。”纨月说完,冷冷地背过去,拿起一本书,自顾自地看起来。
韩济双眼燃烧着熊熊烈火,狠狠一拂袖便出塔来,心中暗道,我便将这锦盒放在你处,看你如何处置。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韩济躺在东城校尉营里,满脑子想的都是那锦盒。不时有玲珑塔的奴婢前来报告,苏纨月一切正常。难道,苏纨月的血真的不管用了?那如意锦盒到底是真是假?一时间毫无头绪,倒也昏昏沉沉地睡了。
第二日艳阳高照时,韩济在北城门巡视,见远处已生起了袅袅炊烟,这才想起来,三里之外,安置了几个难民的粥棚。北城之外是一片石龙群山,山峦叠嶂,茫茫一片,山中树木长青,迷雾常绕,是密密的一片原始森林,也因此成了邯郸北面一道天然的屏障。邯郸城东面集结着燕国十万大军,各地难民若像逃到南方去,北城成了经过之处。
邯郸一战持续已久,各地难民涌来不少,韩治一直是开门迎进城的,但也不留,派士兵送出邯郸城往南方逃去。直到上一次燕军突然鸣金收兵,才下令阻止任何人进城。
韩济厌烦地皱起眉头,想想自己堂堂的司空大人,讨来监军的差事,就是为了避开欧阳锦等人,独自询问如意钗的下落。如今如意钗没找着,反倒在这里守城门来。韩济越想越窝气,想去玲珑塔逼问纨月。岂料纨月视若无人,一语不发,只看手中的书,连昨日的如意锦盒,也只淡淡地说了几句似真似假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韩济悻悻地回北城校尉营,半路上被韩治召见,吩咐着工事防务,各军军中士兵换防,将军忙碌,个个精神抖擞,意志焕发。韩济暗自好笑,打仗,从来就跟他没关系。韩济回到校尉营,将攻防事务布置下去,便招来赵友良密商一番,仍是摸不着头脑。于是,一觉睡下去,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浑浑噩噩之际,突有士兵来报,北城难民发生骚乱,士兵激怒之下,竟大伤了两个难民。韩济眉头一皱,脸上怒气隐现,似是责怪士兵打断了他的清梦:“何须大惊小怪,那么多兵士守着北门,区区几个难民对付不了么?”说罢,大手一挥,竟不再理一脸惊愕的小兵。
韩济半闭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不是因为小兵的报告,而是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呼摇呐喊之声。韩济一个激灵坐起来,吩咐哨兵查探。哨兵还未出营,只见北城哨兵前来,“奉将军之命,令北城校尉韩济严守北城,安抚难民,不得出半点差错。无将军指令,不得擅自调动北城一兵一卒。”说罢,哨兵才告知韩济,燕军大举进攻北城,此时恐怕在攻城,韩济必须做好准备,以奉将军调令。
韩济走出营来,见西天一轮灼目非常的红日夹在两片狭长灰云之间,像极了二龙夺珠。万丈红光从乌蒙蒙层叠叠的灰云中透出来,倒也绚烂得紧。耳边呼喊之声愈来愈响。韩济心中诧异,仔细一听,才知是从北边传来的。韩济心头一紧,莫非北边难民闹事闹大了,如此关键时刻,难民闹事绝非寻常。韩济想的一阵心惊肉跳,牵过一匹马向北城赶来。
不过是片刻,北城已是沸沸扬扬一片。难民汹涌而上,士兵竭力阻止。更有甚者,举起手中兵器向难民挥去。鲜血飞溅之处,已有数十人倒下。然而民愤难息,当中有人振臂一呼,更是将士兵一步一步逼向城门。
韩济一阵跳脚,对着守城士兵大喝道:“混账,谁让你们残杀难民的?”
那士兵一阵哆嗦,颤巍巍道:“不是将军您……的吩咐吗?”
韩济这才想起来,的确是他的主意,顿时一阵懊悔,即可下令将所有士兵撤回城内,紧守城门。韩济气恼的坐在城门旁,思量着该如何收场,于是派士兵去城楼喊话。
这士兵倒也声音洪亮,城门外有片刻安静。韩济刚松口气,只间空中一道火红的飞箭,嗖一声射向城楼。城楼上的声音戛然而止,喊话的士兵背后一箭,瞪着眼睛直直地从城楼摔下去,轰通一声,气息全无。
难民中有人喊道:“杀人啦,杀人啦……”顿时又喧哗起来,所有人一齐涌向城门,不停的撞击。
韩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七八匹快马快速奔来,伴随着弓箭发射,城楼上不断有士兵倒下。韩济立即组织士兵抗击,然而北门守城士兵不多,又是被突然袭击,早就慌了手脚。韩济抢过一个士兵长矛,带着数百人全都冲了上去,顿时一片混战。
韩济武功本也不弱,然而这帮人似乎更强,一个个轻功拳脚都造诣非凡,似乎是特地挑选出来的。韩济全心迎战,数百人对这七八人,胜局已定。却不知何时,城门被打开,一时间,呜呜呀呀的喊声震耳欲聋,难民如决堤的潮水般涌进来,还有一部分大喊着,扯掉随身衣衫,竟露出燕国的服饰来。
韩济一看,大感不妙,原来难民中早混入燕国的士兵。韩济横下心来,只想快速冲出去,回身再战时,却见这帮飞马而来的人竟是两日前被自己关起来的那批难民。韩济此刻全然明白,自己完全上了燕军的当,他们以如意锦盒为饵,混入城内,伺机撤掉了北门守城军,只待飞马前来,便打开城门。只是,燕军如何得知自己正在寻找如意钗,用如意锦盒来使自己上钩呢?韩济无心再想,此刻燕军越来越多,待他们赶上来助战,再要脱身就难了。韩济使出全力,长矛一挑一刺,竟伤不着他们半分。韩济眼珠一转,两步一退,将两名士兵推到前头,自己长矛一顶,飞身跃了过去,又反手一杖,将一人从马上打下,抢过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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