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安宁

　　庄怀安终于也搬出家去住了。
　　庄母亲自去给她收拾房子，提起庄怀宁，抱怨这个女儿无缘无故辞了职，跑出去玩这么久都不知道跟家里打打电话。
　　“这丫头，干什么事都不带脑子。”庄母边收拾窗帘边唠叨着。
　　“不用担心，她不是经常有寄明信片回来么？她都这么大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出去转转也好啊，等我的工作稳定了，她想出国去读书什么的都没问题。”
　　庄怀安把母亲拉进小客厅，泡上好茶来招待。
　　“你自己还不是要多替自己打算打算，今年都26岁了，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赶紧给我嫁出去。我和你爸爸也就可以安享晚年了。”庄母一下子便转到自己最近最为关心的话题。“你跟嘉兴现在怎么样了？我怎么觉得你老是一副顺其自然的态度啊，这怎么行呢？必要的时候，女孩子要主动一点。像嘉兴那样的男人，单身惯了，看上去比好接近，实际上应该不难靠近的。”
　　“事实上，他对我并没有什么意思，我们的交往完全是出于工作。”庄怀安平静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啊。他还对哪个女孩子那样殷勤过？”庄母自是不信。
　　庄怀宁微微一笑，“妈，他那个人即使对人好，也是疏离的。不然，他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久，你能说你完全了解他么？你看到的不过是他愿意展示给你看的而已。我是觉得这个人不错，但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最为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盲目的人，也不是缺乏勇气，但是，正因为此，所以自然能够感受得到对方是否有同样的心意。
　　不错，在外人看来，叶嘉兴对她很好。只要是她的邀约他都会答应，哪怕很忙也会出来。在工作之外，也愿意谈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而且，时刻礼仪周到，会送她回家，会对她的推荐赞不绝口。就如同一个天衣无缝的配合者。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爱意。他的笑容有限，看不清情绪，不会让她有受冷落的感觉。可是，她就是感受不到这个人的心。
　　即使再好，自己再喜欢，有些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知道知难而退。
　　对母亲的期望，只能这样说抱歉了。
　　庄母很是惊异，但仍不死心。“你确定么？问过他了？”
　　“这种事怎么问得出口？大家又不是单纯的小孩子，知道彼此的分寸。”庄怀宁依在母亲身边撒娇，“不用为我操心，你女儿会给你带个女婿回去的，只是，你别再给我和怀宁安排相亲之类的事情了，传出去好像我们都嫁不掉似的。现在这个年纪单身的大有人在，不用急的。你跟爸爸就好好在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么大还要你操心，我们也过意不去啊。”
　　母女两个自小就亲，庄母看大女儿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你我是不用担心，上学啊出国啊工作啊都没让我们操一点心，可你那个妹妹啊，哎，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就完全不是一路的人呢？做什么都没个大脑，好好的工作也不干，不知受什么刺激了，她之前也没跟你透露什么吗？我其实一直怀疑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不然怎么那么不喜欢回家？会不会是失恋了？我想不出来她还能为什么事跑掉了。”
　　“你别老说她了。怀宁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其实敏感着呢。她不过是自在惯了。要是真交了男朋友那不也是好事？无论是热恋还是失恋都体会下也不错。我不在的这三年，她确实看起来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仅仅是长大了，好像性格也变了些。跟我也不是什么都说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谁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啦。只要不太离谱，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即使有些盲目，也会转过弯来的，她相信怀宁。

　　庄母很是郁闷地回到家，跟庄父说起快过年了，庄怀宁跑去外边不回来，越说越气愤。正说着，庄襄礼来了，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叶嘉兴。
　　“刚好在巷子口碰到了。”庄襄礼解释自己和叶嘉兴同时出现的原因。
　　“庄怀宁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难不成她要去外边过年？”庄襄礼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打听庄怀宁的消息，这是他此次前来最感兴趣的事情。
　　庄母正好可以大吐这个女儿带来的苦水。
　　他们絮叨说着话，叶嘉兴坐了一会儿便去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房间依然干干净净的，庄母一直坚持每日打扫。对他来说，这家人曾给他带来的温馨是不可取代的。自从跟庄怀宁在一起后，他回这里比较少，内心里其实并不当自己是这屋子的主人。他想，他尽量少出现些，也比较好让这家人少些异样。虽则，庄家的生活并没有因此改变，但再怎么说，都是会有些不同的。
　　拿了要拿的东西，下了楼，庄母依然情绪激动地数落着庄怀宁，看到叶嘉兴，还连连招手让他过来喝茶。
　　“她现在好像是在烟台，怀安说给她发过邮件，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家里会担心？以前的号码都给扔了，这么久没给我打一个电话。这都快过年了，还在外面晃荡，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你记不记得小学的时候，跟同学打架，好几个家长来家里找麻烦，专门给人惹事。”
　　庄襄礼始终笑着，面色也不凝重，见庄母提起学生时代的事，连忙打住，“叶先生还在这里呢，阿姨，等怀宁回来要是知道你又提那时候的事，又要跟你赌气了。”
　　“哎，算了，不提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了。嘉兴啊，我看她这架势，工作的事还是不麻烦你了，她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就怕她那冲动的性子，一下子跑到哪里住下以后就不回来了呢。毕业的时候不就是么，非要考研，还要考去那么远的地方，说什么在这里呆得腻了，一个女孩子，就是不定性。不知道哪里学的！”
　　“这事再说也行。”叶嘉兴淡淡道。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一起告辞了。
　　庄襄礼是坐出租来的，叶嘉兴说送他回电视台的小区，庄襄礼也就不客气地上了车。
　　两人虽然认识很久，关系也有个一般，这时候却都没有交谈的欲望。
　　良久，庄襄礼忽然道：“叶总，你别怪我多事啊，怀宁跟我是一起长大的，我们就跟亲兄妹一个样。我希望她能过得好，这也是很正常的吧？我想，她这次突然离家出走，是不是你们出什么问题了？我也是偶然才知道你们在一起，连怀宁都不知道。”
　　叶嘉兴稍稍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正色。“是她不愿意公开的，我其实无所谓。我们之间，问题肯定是有，但她突然不见，我也很意外，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
　　大概是不习惯与人谈论自己的感情问题，叶嘉兴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在状态。
　　“但我敢肯定，她一定很喜欢你。”庄襄礼一脸凝重。“其实，不瞒你说，那时候，若不是发现你们的事情，我本打算给她介绍男朋友。之前也跟她说过几次，她总是说不需要不需要。你知道吗？她其实是很希望能好好谈恋爱的女孩子。在她家里，你也看得到，阿姨有多偏心，这本不是我们该非议的事情，但确实就是这个样子，她的成绩时好时坏，但她确实学习很用功。有些东西，不是光努力就能获得的。在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她喜欢过一个很会打篮球的男生，每次我去他们学校，她都拉着我去看那男孩子打球，痴迷得不得了。而人家其实根本不认识她。后来不知为何又什么都不提了，反倒是我一提起来，她就会发脾气。你看，她是个对感情非常较真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大概是太担心会失去。她是那种非要万无一失地获得了，才会觉得那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其余的时候，都会自己跟自己闹别扭。”
　　如果说庄怀安是最疼爱她的，那无疑，最了解她的，应该是庄襄礼。
　　庄襄礼其实还没有完全讲实话，这个女孩子，他并不希望她只是他的妹妹，但两家的关系这样密切，反倒让他失去了去试一试的勇气。终于鼓起勇气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心里早已有了篮球王子。
　　还好，没有说出口。有时候会这样庆幸，但转身又会无比憎恨自己的怯懦。
　　如今，往事不会再提，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他更无法去想什么了。
　　但，希望她能幸福的心愿，从来没有丝毫减损。
　　叶嘉兴没有做声。他这个年纪这样经历的人，考虑问题跟庄襄礼他们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感情的事情可能也没有他们看得清楚和看得重要。
　　对于他来说，庄怀宁可能已经是一种习惯性地存在。如今，她走了，习惯不能继续，当然生活起来，会有些别扭。对于自己这段时间凌乱的心情，他给出了这样的解释。也只要这样想，才会减少些在意。
　　先离开的那个人是她，她无缘无故地把他抛在一边，不留只言片语，真正的受害者，是他才对吧？
　　他不是毛头小子，不懂女孩子那些弯弯曲曲的小心思，只知道，现在，他很不高兴。
　　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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