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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因
回到沈记杂货店,已是傍晚。店内一如既往的昏暗寂静,彷佛隔绝了外界的纷扰。苏晴一进门,就感到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这里似乎成了她临时的避风港。
沈契直接走向里间,在床底拖出一个看起来更陈旧、甚至带着泥土痕迹的小木箱。箱子没有锁,但盖子扣得很紧。他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本线装或皮革封面的手札,纸张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散发着岁月和特殊药水的气味。
「这是我爷爷留下的笔记,记载了他遇到过的一些案例和心得。」沈契解释了一句,便开始快速翻找。他记得在某本笔记的后半部分,似乎有提过与「古物」、「冥婚」、「仪式中断」相关的棘手事件。
苏晴安静地坐在外间的藤椅上,没有打扰。她看着他在昏黄灯光下专注查阅笔记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安宁与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即使只是这样静静地待着,她也觉得很好。
大约过了半小时,沈契的手停了下来,目光凝在一页字迹格外潦草、甚至有些凌乱的纸张上。纸张边缘还有深褐色的、像是血迹干涸的痕迹。
「找到了。」他低声说,将笔记拿到外间的桌上。苏晴连忙凑过去。
笔记上的字迹很难辨认,叙述也跳跃,但大致能看懂。爷爷记录了他年轻时遇到的一桩事:某大户人家嫁女,用的是祖传的一支金镶玉步摇。婚礼当日,新娘在戴步摇时莫名晕厥,婚礼仓促中断。之后,新娘一病不起,家中怪事频发,参与婚礼的宾客也陆续出现噩梦、幻听等症状。爷爷调查后发现,那支步摇早年曾是一位含冤未嫁便自尽的妾室心爱之物,被陪葬后又因盗墓流落出来,本身附着极强的怨念和「未成婚」的执着。它被用在活人婚礼上,等于开启了一个错误的「通道」,将那妾室的怨念与婚礼的喜气、活人的生气混杂,形成了类似「阴喜」的扭曲场域。婚礼中断,「通道」未关,那妾室的执念便开始吸附所有参与者的生气,并试图「补完」那场婚礼——以所有参与者,尤其是新娘的生命为祭。
爷爷最终的解决方法是:找到了妾室真正的埋骨地(已荒废),举行了安抚和超度的仪式,并在那支步摇上施加了特殊的封禁,将其深埋于一处风水平和的古井下,彻底断绝它与外界的联系,才平息了事件。笔记最后特别注明:「此类古物,多为执念容器,易成‘阴喜’之引。断其源,封其物,抚其怨,三者缺一不可。若执念已与生者强系,则需先解系,再行封镇,否则易遭反噬。」
沈契合上笔记,眉头深锁。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周家那支珐琅簪,很可能就是类似的「执念容器」。它承载着那位「祖姑奶奶」婚礼未成的执念,作为冥婚的信物,本身就是不祥之物。周雅婷的婚礼使用它,等于无意中启动了一个危险的「仪式」。而关键的「簪礼」未能完成,导致仪式中断,「通道」打开却未正确关闭或引导,随后发生的惨案更是注入了巨量的死亡恐惧与怨愤,使得整个执念场变得无比凶暴和扭曲。苏晴作为唯一缺席者,成了这个扭曲场域为了「补完」自身逻辑而锁定的关键填充物。
「我们需要做三件事。」沈契抬头,看向苏晴,眼神严峻,「第一,找到那支簪子的下落,它是所有执念汇聚的核心实体,必须封镇或毁掉。第二,找到周家那位‘祖姑奶奶’的墓地或其他相关地点,进行安抚或化解。第三,也是最棘手的,切断你与这个‘补缺’仪式之间的强制性联系。」
苏晴听得心惊肉跳:「切断联系……该怎么做?」
沈契沉默片刻,才道:「按照爷爷笔记的提示,需要先‘解系’。你可能需要……亲自面对一次那个扭曲的‘仪式场景’,但不是以被动‘补缺’的身份,而是以清醒的、第三方见证者甚至……破坏者的身份,从内部动摇它的逻辑。这非常危险,一旦失败,你可能真的会永远被困在那个场景里。」
苏晴脸色发白,但随后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她看了看沈契,又看了看这间给予她安全感的杂货店。「如果……如果不这么做,会怎样?」
「它会不断尝试,用越来越强烈的方式‘邀请’你,直到符纸失效,或者找到其他漏洞。下次,我不一定能在它拉你进去之前拦住。」沈契没有隐瞒,「而且,拖延越久,执念可能越强,波及无辜的可能性也越大。我已经让慧能帮忙查了,他认识一个消息挺灵通的人。」
想到可能会连累他人,苏晴不再犹豫。「我做。你安排时间和方法,我配合。」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相信你。」
这句「我相信你」,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分量。沈契看着她明明害怕却强作镇定的样子,心底某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移开目光,语气缓和了些:「我会做好万全准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全力寻找簪子,还有那位祖姑奶奶的信息。」
就在这时,沈契的手机响起,是慧能。
「契哥!重大情报!」慧能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我动用了我毕生的人脉——好吧其实是请我表舅的邻居的儿子喝了顿大酒——终于挖到点干货!关于周家那个祖姑奶奶!」
「说。」
「周家这位祖姑奶奶,名叫周婉容,是清末民初时候的人。听说长得极美,但订婚后没多久,未婚夫就意外去世了。周家当时好像惹了什么麻烦,急需攀附另一家有权势的,竟然想强行把她嫁给一个比她大三十多岁的军阀做填房!周婉容性烈,宁死不从,在原本该出嫁的那天晚上,穿着嫁衣,用一支簪子……自尽了!」
果然!沈契和苏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慧能继续道:「后来周家好像为了平息什么,或者怕那军阀怪罪,匆匆给她办了场冥婚,和她原来死去的未婚夫合葬了。但葬礼也很简陋,据说连像样的墓碑都没有。那支她自尽用的簪子,应该就是后来传下来的那支珐琅簪!这他X的根本就是大凶之物啊契哥!谁家用这种东西当嫁妆,不是找死吗?!」
「知道葬在哪里吗?」沈契问。
「这个……年代太久,周家后来也搬迁过,具体葬地不清楚了。只知道大概在当年周家老宅后面的山里,那一带现在好像都变成果园了。哦对了,还打听到一个细节,」慧能压低声音,「说周婉容自尽和后来冥婚的地方,好像不是同一个。冥婚合葬的地点,是周家后来请了个风水先生临时指的,可能就是想赶紧把事情了结,没怎么讲究。我估计,正是因为葬得不对,仪式草率,那周婉容的怨气才一直没散,附在那簪子上!」
线索逐渐清晰。一支承载着惨死女子怨念的簪子,被后人无知地当作普通嫁妆传承,最终在另一场本该喜庆的婚礼上,引发了连锁的悲剧。
「继续查,看能不能缩小周婉容葬地的范围,或者找到当年周家老宅的具体位置。还有,」沈契顿了顿,「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可能找到当年经手过那支簪子、或者了解周家这些内情的老一辈人,尤其是可能从周家流出去的下人、远亲之类。」
「明白!包在我身上!」慧能干劲十足地挂了电话。
沈契放下手机,看向苏晴:「情况基本明朗了。下一步,我们要找到周婉容的真正葬地,那里很可能怨念最重,以及那支簪子现在的下落。同时,开始准备让你‘入局’以破局的事。」
苏晴点头,虽然害怕,但知道这是必经之路。「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沈契从爷爷的木箱里又翻出几样东西:一串触手冰凉的黑曜石手串,一张画满复杂银色符纹的、材质奇特的薄皮(似绢非绢),还有一个小巧的、像是指南针但又多了几层刻度的银色罗盘。
「这几天,你随时带着这串黑曜石,有助稳定心神。这张‘定神帛’,在你需要进入那个场景时,我会用它帮你稳固灵识。而这个罗盘,」他将那个银色罗盘递给苏晴,「不是用来指方向的。如果你在某些特定环境下,比如靠近执念核心,就是我们寻找的葬地附近,它指针的颜色会发生变化,或者出现异常颤动,你要立刻告诉我。」
苏晴郑重地接过这三样东西,感受到它们的不同寻常。「嗯,我会的。」
看着她小心翼翼将东西收好的模样,沈契心里那份异样的触动又隐隐浮现。他强行将注意力拉回正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我们要主动出击了。先去周家老宅可能的旧址看看,也许会有残留的气息或线索。」
夜幕降临,沈记杂货店再次被寂静笼罩。苏晴躺在里间的床上,握着那串冰凉的黑曜石,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沈契保护她时的身影和查阅笔记时专注的侧脸。恐惧依旧存在,但心中那份对他的依恋和信任,却像黑暗中悄然生长的花朵,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忽然觉得,如果能和他一起,面对再可怕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承受了。
外间,沈契将爷爷的笔记仔细收好,指尖拂过那页带着干涸血迹的纸张,眼神深邃。爷爷当年处理那件事,恐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一次……他看了一眼里间紧闭的门,默默将那柄木尺擦拭干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长夜漫漫,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深沉。
接下来的两天,沈契和苏晴开始了高强度的调查。他们根据慧能陆续提供的零碎信息,以及沈契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走访某些知晓陈年旧事的老人、查阅地方志残本,拼凑出的线索,逐渐将目标锁定在城郊一片已被开发成果园的丘陵地带。据说,这里就是当年周家老宅的大致方位。
果园占地颇广,时值夏季,果树枝叶繁茂,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沈契拿着那个银色罗盘,苏晴紧跟在他身后,手腕上戴着黑曜石手串,口袋里揣着定神帛和红色符纸,可谓是全副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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