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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
第三十三章:雪人
大年初一,温州年被窗外的亮光刺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比平时亮得多。转头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他轻轻坐起来,手还和陆川深牵着。昨晚他们就这样睡着了,十指相扣,一夜没松开。
陆川深还在睡,呼吸均匀。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温州年看了一会儿,心跳有点快。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怕吵醒陆川深。但刚一动,陆川深就睁开了眼睛。
“……早。”陆川深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早。”温州年脸有点热,“下雪了。”
陆川深转头看向窗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真的下了。”
“你说过你喜欢雪。”温州年说。
“我说过?”
“你说过。”温州年很肯定,“去年冬天,你说下雪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陆川深看着他,眼神温柔:“你记得。”
“当然记得。”温州年小声说,“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陆川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起来吧。”他说,“堆雪人去。”
“现在?”温州年看了眼钟,“才七点。”
“雪刚下,最干净。”
两人起床,洗漱,换上厚厚的羽绒服。下楼的时候,大人们还在睡。整个小区静悄悄的,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雪积得不算厚,大概到脚踝。但已经很好了,对于这个很少下雪的南方城市来说。
“去哪儿堆?”温州年问。
“操场。”陆川深说,“那边空地大。”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学校方向走。街道上几乎没人,只有清洁工在扫雪。路灯还亮着,在晨雾中晕开昏黄的光。
“好安静啊。”温州年感叹。
“嗯。”
“像整个世界都睡着了。”
“只有我们醒了。”
温州年转头看陆川深,笑了:“对啊,只有我们醒了。”
学校操场果然空旷。厚厚的积雪像一层白色的绒毯,平整得让人舍不得踩。
“先堆身体。”陆川深蹲下,开始滚雪球。
温州年也蹲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滚雪球。雪很松软,滚起来很轻松。不一会儿,两个大雪球就滚好了。
“这个做身体。”陆川深说。
“这个做头。”温州年把稍小的雪球放上去。
两个雪人的雏形有了。接下来是装饰。
“用什么做眼睛?”温州年问。
陆川深从口袋里掏出两颗黑色的纽扣:“这个。”
“你怎么还带了纽扣?”
“猜到你想要。”陆川深把纽扣按在雪人脸上,又掏出两个红色的瓶盖,“鼻子。”
“胡萝卜呢?雪人不都用胡萝卜做鼻子吗?”
“没有胡萝卜。”
“那嘴呢?”
陆川深想了想,捡起两根枯树枝,弯成微笑的弧度插上去。
“好了。”他说。
温州年看着那两个雪人。圆滚滚的身体,纽扣眼睛,瓶盖鼻子,树枝嘴巴。虽然简陋,但很可爱。
“还要什么?”陆川深问。
“围巾!”温州年眼睛一亮,“雪人要戴围巾!”
他解下自己的围巾——浅灰色,赵阿姨织的那条,围在了一个雪人脖子上。
“这个是你。”他说。
然后看向陆川深:“你的围巾。”
陆川深没犹豫,解下自己深蓝色的围巾,围在另一个雪人脖子上。
“这个是你。”他说。
两个雪人并排站着,一个围着浅灰色围巾,一个围着深蓝色围巾。在空旷的操场上,像两个相依为命的小伙伴。
“还差什么?”温州年歪着头看。
“帽子。”
“没有帽子。”
陆川深看了看四周,走到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捡起两片大大的落叶。
“这个。”他把叶子盖在雪人头上。
温州年笑了:“树叶帽子,真有创意。”
“凑合。”
装饰完雪人,两人站在雪地里欣赏自己的作品。雪花还在飘,落在头发上,睫毛上,衣服上。
“好看吗?”温州年问。
“好看。”陆川深说。
“以后每年下雪,我们都来堆雪人吧。”
“好。”
“堆两个,一个你,一个我。”
“嗯。”
温州年转头看陆川深。雪落在陆川深头发上,白了一小片。他伸手,轻轻拂掉那些雪花。
陆川深看着他,没动。
“陆川深,”温州年说,“我好像在做梦。”
“为什么?”
“因为太美好了。”温州年轻声说,“下雪,操场,雪人,还有你。美好得不真实。”
陆川深握住他的手:“是真的。”
手心传来温度。温州年笑了:“嗯,是真的。”
他们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看着那两个雪人。雪花不断落下,覆盖了脚印,覆盖了来时的路。
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安静的,干净的。
像一个新的开始。
“冷吗?”陆川深问。
“不冷。”温州年说,“就是手有点冰。”
陆川深把他的手拉过来,揣进自己口袋里。羽绒服的口袋很大,很暖和。两只手在里面紧紧握着。
“暖和吗?”陆川深问。
“暖和。”温州年点头,耳朵有点红。
不是冷的,是热的。
“陆川深,”他小声说,“我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温州年咬了咬嘴唇,“亲你一下?”
陆川深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
很温柔的笑。
“可以。”他说。
温州年心跳如雷。他踮起脚尖,凑过去,在陆川深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很快,很轻,像雪花落下。
亲完,他立刻退开,脸通红。
陆川深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就这?”他问。
“不然呢?”温州年小声说。
陆川深没说话,低头吻住了他。
不是脸颊,是嘴唇。
很轻的一个吻,带着雪的凉意,和呼吸的热气。
温州年脑子一片空白。他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川深。
陆川深闭着眼睛,睫毛上沾着雪花。
这个吻很短,几秒钟就结束了。
陆川深退开一点,看着他:“这才是亲。”
温州年脸烫得能煎鸡蛋。
“你……”他结结巴巴,“你……你怎么……”
“怎么?”陆川深挑眉,“不行?”
“不是不行……”温州年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太突然了……”
“不喜欢?”
“喜欢……”
说完,温州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雪里。太丢人了!怎么能这么直接!
陆川深笑了,又亲了他一下。
这次亲在额头。
“好了。”他说,“回家吧,该吃早饭了。”
“哦……”温州年晕晕乎乎地跟着他走。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操场。
两个雪人还站在那里,围着围巾,戴着树叶帽子,微笑着。
像他们。
一个浅灰,一个深蓝。
一个活泼,一个安静。
一个他,一个陆川深。
在雪地里,相依相伴。
回去的路上,雪渐渐小了。街道上开始有人出来,孩子们兴奋地打雪仗,大人们忙着拍照。
“要告诉他们吗?”温州年问。
“告诉谁?”
“爸妈,顾西辞他们。”
陆川深想了想:“随你。”
“那……先不说?”温州年小心翼翼地说,“等我想好了怎么开口……”
“好。”
“你会不会觉得我胆小?”
“不会。”陆川深握紧他的手,“慢慢来。”
温州年心里暖暖的。
回到家,大人们已经起床了。早餐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粥和包子。
“你们俩去哪儿了?”周静夏问,“一大早就没影了。”
“堆雪人去了。”温州年说。
“下雪了?”赵雅楠看向窗外,“真的欸!今年雪下得真大。”
“堆得怎么样?”温明轩笑着问。
“可好了!”温州年兴奋地说,“两个雪人,还有围巾……”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围巾。
他和陆川深把围巾给雪人了。
周静夏注意到他们空空的脖子:“围巾呢?”
“呃……”温州年看向陆川深。
“给雪人了。”陆川深平静地说。
“给雪人了?”周静夏瞪大眼睛,“那围巾可是你妈一针一线织的!”
“雪人冷。”陆川深说。
温州年差点笑出声。
这个理由,也太陆川深了。
“算了算了,”赵雅楠打圆场,“给了就给了,再织就是了。快吃饭吧,粥要凉了。”
吃饭的时候,温州年一直偷偷看陆川深。陆川深安静地喝粥,表情平静,好像早上什么都没发生。
但温州年知道,发生了。
那个吻。
那个在雪地里的,轻轻的吻。
想着想着,他脸又红了。
“年年,你怎么了?”周静夏注意到他脸很红,“发烧了?”
“没、没有!”温州年赶紧低头喝粥,“粥太烫了……”
“烫吗?”温明轩尝了一口,“不烫啊。”
“我……我比较怕烫……”
陆川深在旁边,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温州年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吃完饭,大人们开始准备拜年。温州年和陆川深被派去超市买糖果,准备给来拜年的小孩。
路上,温州年问:“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陆川深说。
温州年脸又红了:“谁可爱了!”
“你。”
“……不许说!”
“为什么?”
“因为……因为肉麻!”
陆川深停下脚步,看着他:“那说什么?”
“说……说正常的话!”
“比如?”
“比如……”温州年卡壳了。
陆川深笑了,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子。”
“你才傻!”
超市里人很多,都是来买年货的。两人挤在糖果区,认真挑选。
“这个好吃。”温州年拿起一盒巧克力,“顾西辞喜欢这个。”
“嗯。”
“这个也不错,许诺喜欢。”
“嗯。”
“这个……”温州年犹豫了一下,“姜知月好像喜欢这个。”
陆川深看向他:“你记得挺清楚。”
“我……”温州年心虚,“我就是……听说的。”
“哦。”
“你生气了?”
“没有。”
“明明就有!”温州年拽他袖子,“我错了,我不该记得别人喜欢什么。”
陆川深看着他,眼神温柔:“没生气。你记得谁喜欢什么,是你的自由。”
“那你还‘哦’。”
“就是‘哦’。”
“……”
最后他们买了一大袋糖果,各种口味都有。结账的时候,温州年看到收银台旁边有卖小型烟花的。
“想玩?”陆川深问。
“可以吗?”
“买一点。”
于是又加了几盒仙女棒和旋转烟花。
回到家,已经中午了。陆陆续续有亲戚朋友来拜年,客厅里热闹起来。
温州年和陆川深负责给小孩发糖果。孩子们拿到糖果,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
“谢谢哥哥!”
“新年快乐!”
发完糖果,两人躲到阳台上透气。楼下,几个小孩在放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累了吗?”陆川深问。
“还好。”温州年靠在栏杆上,“就是有点吵。”
“过年就是这样。”
“嗯。”
两人安静地看着楼下。雪花又飘起来了,小小的,细细的,像糖霜。
“陆川深,”温州年忽然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哪样?”
“在一起。”
陆川深转头看他:“会。”
“真的?”
“真的。”
“那……”温州年咬了咬嘴唇,“如果……如果以后我们吵架了呢?”
“那就和好。”
“如果和不好呢?”
“没有如果。”陆川深说,“我一定会和好。”
温州年笑了:“你这么确定?”
“嗯。”陆川深握住他的手,“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温州年鼻子一酸。
他握紧陆川深的手:“我也不会让你失去我。”
“嗯。”
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鞭炮声,欢笑声,电视里春晚的重播声,混合在一起,充满了年的味道。
而他们在阳台上,安静地牵着手。
像两个偷偷分享秘密的小孩。
下午,顾西辞打电话来:“年哥!出来玩啊!许诺和周祁都在!”
“去哪儿?”
“老地方,学校后面那个公园!”
“下雪呢。”
“下雪才好玩!快来!”
挂掉电话,温州年看向陆川深:“去吗?”
“随你。”
“那去吧。”
两人穿上外套出门。公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年轻人,打雪仗的,堆雪人的,拍照的。
“年哥!陆大神!这里!”顾西辞在不远处挥手。
他们走过去。许诺和周祁也在,四个人正在堆一个巨大的雪人。
“你们在堆什么?”温州年问。
“雪人城堡!”顾西辞兴奋地说,“我们要堆一个最大的!”
温州年看了看那个已经半人高的雪堆,笑了:“加油。”
“一起啊!”
五个人开始忙活。滚雪球,堆雪,修形状。陆川深负责设计,温州年负责搬运,顾西辞负责捣乱,许诺和周祁负责装饰。
忙活了两个小时,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城堡”终于成型了。虽然一点也不像城堡,但大家都很有成就感。
“拍照拍照!”顾西辞拿出手机,“纪念一下!”
五个人站在雪人旁边,比着剪刀手。陆川深没比,只是站着,但嘴角带着笑。
拍完照,顾西辞提议打雪仗。
“来啊!二对三!”他说,“我和年哥一队,陆大神、许诺、周祁一队!”
“为什么这么分?”温州年问。
“因为你俩默契好啊!”顾西辞理所当然地说。
温州年看向陆川深,对方也正看着他。
默契。
是啊,他们确实有默契。
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开始!”
雪球飞来飞去。温州年躲闪不及,被顾西辞的雪球砸中肩膀。
“顾西辞!你砸我干嘛!”他喊道。
“手滑手滑!”
混乱中,一个雪球直直飞向温州年。他来不及躲,闭上眼睛——
雪球没砸中他。
陆川深挡在了他面前。
雪球在陆川深背上炸开,雪花四溅。
“陆川深!”温州年睁大眼睛。
“没事。”陆川深拍拍背上的雪,“继续。”
温州年心里一暖。
这就是陆川深。
总是保护他的陆川深。
打完雪仗,所有人都累瘫了。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喘着气,笑着。
“好久没这么玩过了。”许诺说,“真开心。”
“是啊,”周祁推了推眼镜,“过年就是要这样。”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橘红色。雪地反射着金光,闪闪发亮。
“该回家了。”陆川深说。
“嗯。”
告别顾西辞他们,两人慢慢往家走。街道上亮起了灯,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
“陆川深,”温州年说,“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为什么?”
“因为有你。”温州年认真地说,“因为有雪,有朋友,有笑声。还有……你。”
陆川深停下脚步,看着他。
路灯下,温州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
“我也是。”陆川深说,“我最开心的一天。”
“真的?”
“真的。”
温州年笑了,扑上去抱住他。
陆川深愣了一下,然后也抱住了他。
在除夕夜的街头,在红色的灯笼下,在飘雪的天空下。
他们紧紧相拥。
像两个雪人,在雪地里,相依相伴。
永远不分开。
回到家,温州年发现手机里多了很多消息。顾西辞把今天的照片发到了群里,大家纷纷点赞。
其中一张,是他和陆川深站在一起,看着雪人。
照片里,他笑得很开心,陆川深也带着笑。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雪花在周围飘舞。
像一幅画。
美好得不真实。
但真实存在。
温州年把这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壁纸。
然后给陆川深发消息:【今天的雪人,明年还要堆。】
陆川深很快回复:【好。】
【堆两个,一个你,一个我。】
【嗯。】
【永远堆下去。】
【好。】
温州年看着手机,笑了。
窗外,雪还在下。
轻轻柔柔的,覆盖了整个世界。
像在说:新的一年,开始了。
而他们的故事,也刚刚开始。
一个关于雪,关于冬天,关于两个少年,和两个雪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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